第11章 持着神曲的双手

在日记的右侧,有一张曲谱。它静静地搁在我的前方,不偏不倚,不亢不奋。

在曲谱的正开头,写着它的名字:

L'alba della libertà

意大利语,自由的黎明。

这,就是阿申公,就是米申尔·雷特希昂一直在追寻途中,在里亚海湾所演绎的乐曲。他的一生被生活所束缚了太久太久——名誉,家族,门第。最终这是他为他的恋人玛丽·迪普莱希所书写下的生日礼物——他期望给予她那终生向往的美好,他们那彼此一直追寻的黎明。

熟知这一切的我却唯有感慨。最后,这个特殊的男人终究是不甘于一切枷锁的。是的,他的一生都为之奋斗着。艺术之梦的光辉一直都在演绎着阿申公想终生追求的光明。这自由的黎明,这米申尔·雷特希昂的热情和不屈,一切的一切,注定是永恒的不朽。因为这一张曲谱,虽然它只是纸张,但它必然能映射出它应有的辉煌。

米申尔·雷特希昂,那位英雄的恤难者,我发誓这张手稿会被再度打开的。

十八岁那年,我学习了小提琴。当终于打开这张米申尔·雷特希昂的曲谱时,冥冥之中,我仿若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抹上松香,架起提琴,拉出第一个清脆的音调时,我突然有自己第一次来到里亚海湾的安宁的画面。这想必就是当年阿申公的心情吧。如此平和,却又如此苍凉的感觉。

那是怎样的一种震撼啊!伴随着乐曲的起起伏伏,我的双手在颤抖中摸索着。不知何时,泪水浸湿了我的面颊,这种特殊的感觉让我感到朦胧,迷茫——

这不是幻觉,是一些画面,它们真的缓缓浮现了出来。一张是拥抱的年轻恋人,一张是孤僻的小提琴家,还有一张,是远处威戈的皇宫之中,一个步履蹒跚的高大的男子正对着我,不顾一切而僵硬奔跑的画面…三张画面不断融合,不断交叠,在我的眼前放大和旋转着。远处,远处,更远的地方,是寂静无声的交响,是低低独有的琴音。

您相信这是一张神曲吗?尽管它是如此的普通,然而它却能直击我的灵魂,洞悉我内心深处最磅礴的力量。我的朋友啊,我此时的演奏,已然超乎了我的想象——那是最震耳欲聋的声音!

世界都仿佛停止了一般。这样的画面被时光永远定格了:一位十八岁的少女泪流满面,她手里的提琴在灯光的辉映下闪烁着起伏的光波,摇曳着,摆动着。先是轻轻的柔和,默默的浪漫,随即是悲痛的低音,绝望的寻觅,最终,她演奏出惊世骇俗的狂响,海浪之下狂舞依旧,那夜的风雨见证了冲刷的力量,一个灵魂徒然消逝在夜空之中。但生命的不屈,那内心永远的向往,宛若启明的星,映照了艺术的璀璨明珠。

那张神曲的独响,它的本身,如同自由的黎明。仿佛唤醒了一个永远存在灵魂,纪念了一段恒久弥新的岁月。我明白,阿申公是不会离去的。他会携带着他的乐曲和激情,在另外一个拥有灵魂的国度实现他的梦想。在那样一个爱情与自由并存的地方,我确信,他会开始他崭新的演奏,恒久恒久,直到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