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道笑道:“庞大哥,可曾用过饭?”
庞秋霞怒道:“我在问你话呢!”
张正道淡淡一笑,回道:“可要一起尝尝这六和寺的斋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庞秋霞见这小王八蛋不理她,刚刚本就带着怒气,此刻气意更盛,怒目而视,竟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之感。
“算我错了,庞大姐,可曾用过午饭?一起吃点。”张正道不再逗弄她,这个女人,是真可爱的紧。
庞秋霞见他认错,便将包裹往一张空桌子上一放,坐了下来,叫道:“大和尚,上斋饭。”
那知客僧却是认识她,便也不问,去取斋饭。
庞万春亦是坐在了庞秋霞身旁,沉默不语。
张正道见他兄妹二人似是在呕气,便很不要脸的凑到他们那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庞大哥,方才听你们说,可是要返回家乡?”张正道笑着问道。
庞秋霞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张正道混不在意她的态度,又笑道:“巧了,我们弟兄今日也要返回家乡,这山高水远的,日后再相见,怕是有些难了。”
庞万春道:“我兄妹二人,确实打算离开杭州。”
张正道抱拳道:“庞大哥,日后若遇上难事,可到郓州清河县来找我。”
然后又对庞秋霞轻声道:“记得,遇到难事,到清河县来找我。”
庞万春眉头紧皱,这张正道怎地这般浮浪。
张正道问道:“庞大哥家乡何处?”
庞万春没有作答,张正道见他沉默不语,便笑了笑,又道:“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不管庞万春如何想,反正张正道将话说完之后,便站起身,又冲二人抱拳行礼。
“山高水远,二位,珍重!”
说完,便回了自己这桌席位,武松却满脸不屑道:“贤弟,与这般狗眼看人低的人,说甚么话。”
那边庞氏兄妹也听见武松这句话,庞秋霞怒目道:“你骂谁狗眼看人低?”
武松回道:“便是说你二人,又待如何?”
庞秋霞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喝骂道:“若是个男人,便与我比试一番,休在那里逞口舌之快。”
武松却回道:“武二这对拳头,专打天下硬汉,从来不打女流之辈。”
张正道规劝道:“武二哥,大家相识一场,何必斗气,庞妹……大姐,坐下,消消气,何必呢。”
武松瞧了一眼庞万春,冷冷道:“我贤弟敬重你们,武二原以为你也算条好汉,却不想看走了眼,这等瞧我弟兄不起之人,不交也罢。”
张正道见武松这般动怒,心中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出气,这庞万春为人确实孤傲,自己等人在江湖上又无甚么名气,被他瞧之不上,可以理解。
“武二哥,且消消气,二哥,五哥,七哥,可是吃好了?吃好了咱们便启程回家。”张正道只好将目光投向阮氏三雄。
阮小二为人沉稳,当下笑道:“吃的饱了,也该回家看俺老娘。”
阮小五道:“二哥怕是心中想的,不止是老娘一个人吧?”
阮小七大笑道:“二哥自然是放不下家中的嫂嫂。”
阮氏三雄插了几句话,便把有些僵住的局势,打破了。
见气氛缓和下来,张正道便起身与那知客僧结了斋饭钱,又将庞氏兄妹的那一份,也一并偷偷结算了,这才带着众人出了斋堂,沿着大路,赶往柳浦渡口,准备再包下一只河船,返回郓州。
临行之际,张正道朝着斋堂内兀自生气的庞秋霞喊道:“若是有机会,叫我看看你女儿家的装扮,可好?”
庞秋霞仍是在恼怒中,瞪了他一眼,大声回道:“这辈子,你休想。”
张正道大笑道:“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和人比试一番,若是遇到拳脚功夫了得的,将你伤了,我会心疼的。”
众人见张正道还在这里撩拨人家女儿家,也不等他,径自去了。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识未必再相逢,妹子,好生珍重!”喊完这最后一句,张正道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斋堂内,庞秋霞的心弦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突然有种伤悲之感,却又不明所以,瞧见自家哥哥只顾闷头吃饭,便突然发了脾气,将筷子放下,呆愣愣坐着。
庞万春皱眉道:“又耍什么脾气,还不快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庞秋霞瞅着他来气,便将身子侧坐了,脸朝外,看着斋堂外面的景色,独自静静发呆。
庞万春也不管她,只是将眼前的饭菜,拼命往自己的口嘴塞,只一会儿,便将桌上饭菜一扫而光,而后打了一个饱嗝,长出一口气。
庞秋霞回过神来,瞧见桌上的饭菜全被他吃光了,更觉来气,站起身,拎着包裹,也不说话,扭头便走。
庞万春匆匆叫来知客僧,想要结算饭钱,却被那和尚告知:“先前那位施主已经结算了饭钱。”
庞万春来不及多想,提起自己的行囊,连忙追上已经走远的自家妹子,并肩而行。
“妹子,待回了家,先把那间老房子收拾收拾,哥再去寻个差事,安稳下来,也好过在这江湖上厮混,没有着落,饥一顿饱一顿的。”庞万春道。
庞秋霞却是不理他,只顾走路,兄妹二人,回了六和寺给香客们留作歇脚的禅房,关了房门,各自歇了。
翌日一早,收拾好行囊,庞万春拍打隔壁房门,叫道:“妹子,该起了,今日咱们便回家乡,趁着日头好,多赶些路。”
敲了半晌,却无人开门,庞万春急了,用了推了一下门,却收不住力,身体扎进屋内,便见房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庞万春大惊,急忙在屋中寻找,看看庞秋霞留没留下什么口信,只是翻了良久,也未找到。
庞万春冲出禅房,大声叫道:“妹子,妹子,你在哪里?”
他这般举动,惊扰到了其他香客,纷纷出门呵斥,庞万春见庞秋霞不在这里,便急忙冲出寺院,站在大路上,大声呼喊。
又寻找了半晌,亦是不见庞秋霞踪影,庞万春是真的急了,猛然想起她喜欢去的一处地方,便急急忙忙地赶到六和塔外,飞奔着跑上顶层。
果真瞧见庞秋霞正站在凭栏处,远眺钱塘,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和尚,嘴里正在说些什么“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可摧”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