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暗夜道别

她心一沉，只能安慰自己，赵霁或因不知情杜显彰会来，故而未来城门处迎接。

城内街道上空空荡荡，每个拐角处，都站了两名兵士，看样子也和渚州城一样，实行了宵禁。

杜显彰说道：“城内恐不太平，你和我一同去县衙。”

宁仙儿清楚知道此刻心中，升起一股希翼。

可惜到了县衙，杜显彰有事要议，她则直接被人陪到了花厅歇息。

花厅外花开满园，白紫色的绣球花束堆在一起，十分热闹。

凌霄支起小喇叭，自在垂吊，随风起舞。

木香花乳白花朵开满枝头，花香浸人。

尤其扶桑，开得胜火。

她却无心赏景，只希望溜出去打探消息的苏无量能尽快回转，告诉她赵霁平安无事。

刚才入城时，地面虽然冲洗过，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这味道曾是萦绕她五年的噩梦，挥之难去。

昨夜城内一定经历过恶战，可这种军机，谁又会告诉她呢。

赵霁是否知晓，渚州城内之事？

他想好应对之策了吗？

“没想到，县衙内竟有这等美景，看来县令是个雅致之人。”杜显彰缓缓走来，似乎对凌宵花最感兴趣，“京城，倒是没看过这种花，叫什么？”

“凌宵。”宁仙儿想起赵霁在崇王府的矅灵居院中，前院也种有凌宵，可惜前尘和今世都未等到花开，她就离开了。

“藤蔓附身而长，却有个骨气的名称。”杜显彰说道，“我记得曾读过一句诗，根苗着土干柔纖，依附青松度岁年。彤蕊有时承雨露，苍藤无赖拂云烟。”

“当初读时，竟误会它如莬丝草一般无二。看来，终究是我浅薄了。”

宁仙儿心事重重，哪有闲情逸致赏花谈诗。

杜显彰却似不在意，“你最喜欢哪种花？”

“都好看。”宁仙儿自嘲道：“我并不懂花，更不懂诗。”

“累了？”杜显彰这样温言软语的关怀，宁仙儿仍有些不太适应，岔开话题，“入城时我闻到街上有血腥味。”

“与渚州城一样，邺城也有。”杜显彰依旧不愿多谈，“也和渚州城一样，清剿得差不多了。”

宁仙儿问道：“有我爹娘的踪迹吗？”

“暂时没有。”杜显彰无法忽略她失望的神情，“明日我亲自去审。”

“多谢义兄。”

“我让人安排，就住靠近这小花园的厢房。”

宁仙儿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苏无量的身影闪过，应该是看到杜显彰在这，回避了。

等到琐事缠身的杜显彰离去，苏无量如期而至，“姑娘，我看见叁月了，可惜不方便说话。”

“没事。”宁仙儿在心里说道，只要没事，如何都好。

到了夜晚，白日里光鲜靓丽的花朵，都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唯有木香花的馨香浸得满院皆是。

宁仙儿循着花香而来，花香暗影处有一道身影，她却即刻认出。

迎上去后，顿时愣住。

赵霁左手臂缠了绷带，就算暗影处，也藏不住他脸色的灰暗。

“你受伤了？”宁仙儿又近了两步。

赵霁默默无言，算是承认。

“前次穆大夫说三七已不多，为何不见再去药田？”

赵霁没有解释，而是环顾四周，轻声说道：“暂时没有你爹娘的音讯。”

迟疑了一会，“杜大人正在极力寻找。”

宁仙儿现在最想告诉他的是另一件事，“染翠死了。当初行营里的一个死士，是她的父亲。”

赵霁沉默了会，“陈九应该是无心的。”

“我明白。”宁仙儿急切说道：“别人有心而来，如何防得住？”

赵霁沉默了会，“我已无法自保，尽快与我分籍吧。”

宁仙儿僵在原地，不敢问他，是否因为杜显彰和他说过。

“你既称杜大人为义兄，就牢牢抓住他，如果真找到你的爹娘，他能帮你。”

宁仙儿因为他前面那句话，心乱如麻。

清醒面对是一回事，但，情之所往，又是另一回事。

“卢氏能够覆灭，不全是你的功劳吗？”她想不通，在‘幽冥界’时，圣上不是挺和善的吗？

“我身为人子，岂能独善其身。”赵霁轻叹一声，“若不能保全父母，枉为人子。”

宁仙儿头皮发紧，“只是姻亲而已，”赵霁接道：“纵使杜显彰口风紧，你也不至于全然不知吧？”

宁仙儿不想被心中的猜测左右，“总要有真凭实据才能定罪吧？”

赵霁没有回答，却轻扯了朵花问她，“这是什么花？”

“木香。”宁仙儿哪有心情赏花，“你当真遇到难处了？”

“我总忍不住会想，你看我，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因为那些匪夷所思的前尘旧事？”

赵霁低头，手执花朵，轻轻嗅着。

宁仙儿无法解释，没有前因哪来的后果，她早已分不清，能让自己时时失态的，到底是哪个‘赵霁’。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赵霁轻笑，“如果你爹娘仍在，必然难逃官司。”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用你那聪慧的脑瓜子好好想想，如何拉着杜显彰这棵救命稻草，顺利脱身吧！”

宁仙儿颓然地退了一步，“也是，我俩都有各自的难题要解。”

“我会去办分籍之事，不能因为我爹娘的事，再让你为难。”

赵霁沉默良久，点头道：“说得没错。”

“我是会想尽办法一家团聚的，也希望世子心想事成。”

赵霁轻笑摇头，“你呀，就这点，总让我自愧不如。”

“难道不该如此吗？”

“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吧？”

赵霁说道：“没错。”

不远处的花丛一阵骚动，赵霁又重复了一句，“尽快与我分籍，莫耽搁了。”

宁仙儿沉默以对，静静看他转身，隐没在夜色之中。

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犹如置身幻境，脚底发软。

明明知道最正确的就该如此，于两人都好，却为何心口绞痛，无法言说呢？

“晚上的木香花居然比白日更甚。”杜显彰缓步而来，凝视着夜色中的宁仙儿。

“是啊，香得让人不能忽视。”宁仙儿揪了一朵下来，轻轻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