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夷答道:“人口问题。吾君既有承继桓公伯业之志,吾国也须有齐国实力方可。但是目今宋国,不论其他,劳力、兵力储备首先就远远不足,所以,微臣以为急需制定一个扩充人口的长久之策!”
“公子所言极是!真是一语中的!”其他众臣纷纷附议。
宋君说道:“是啊!这个问题寡人也已想到啦,那就鼓励百姓黎庶多多生育。这样吧,下个月就是仲春节,寡人将发布一道旨令一一今后的仲春节,也就是相亲节,从一年一次改为两次,仲春一次,仲秋一次,一次三日延长至七日,凡未婚适龄男女必须在节上择偶,官府为媒,现场成婚;已婚者生育即可减免赋税,多生多减,少生少减,不生者罚;育龄守寡妇女必须再嫁,凡此种种,具体细则,由爱卿和诸位大臣商议酌定去吧!”
“吾君英明!微臣遵命!”
……
会毕,宋君以钟鸣鼎食盛情款待了重耳一行人。宋君的热情慷慨着实令重耳感动不已,尤其是援立之诺,更让他终于在漫漫长夜中,看到一线复国的曙光。
重耳突然感觉到,一直以来,他对于复国的坚持是对的!舅舅的执着是对的!大家的笃信是对的!尽管内心深处,他时不时曾经动摇过、怀疑过,甚至想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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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君的会面让重耳一行人个个喜出望外,回到宅邸,大家便一起聚在狐偃居室谈论此事。
当着众人的面,重耳给狐偃跪倒,愧然道:“舅舅,重耳在曹国那夜,曾对舅舅出言不逊、行为不敬,连日来愧疚之情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是重耳错了,请舅舅原谅!”
狐偃笑笑,扶公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无妨!舅舅明白,你当时只是一时激愤,其实那并非你的真心话。复国确实是我一直以来的执念,因为舅舅始终觉得,你能行!你有能力担此大任、成此大业,这个执念不仅仅是舅舅一个人的,也绝不是公子一个人的!是所有晋国人民的!只要舅舅活一日,就会千方百计为复国尽一日薄力。而且舅舅深信,我们一定有复国之日!”
重耳点点头。
颠颉说道:“这下好了!宋君已承诺帮助复国,我们总算有了一线希望啦!”
重耳:“是啊!没想到宋君主动提出援助我们,这太让人高兴了!”
……
吃过晚饭,目夷来到重耳居室,重耳赶紧让坐,谢道:“多谢上卿大人今日引荐,承蒙主公之恩,重耳真是喜出望外!”
目夷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寡君崇义,公子慕义,仁义之人惺惺相惜,岂不快哉!”说着,他让仆人将一只精致木盒端上来送给重耳。重耳打开一看,见里面满是金叶。
“这些是寡君和我的一点心意,给公子当零花钱使吧。”
“不可不可!”重耳赶忙推辞,“大人和国君容留,已是大恩,重耳无功受禄,愧不敢当!”
“公子不必抱愧,其实,我也是藏有私心、有求于公子的。”
“上卿大人请讲,只要重耳能做到,定当竭心尽力,只是这厚礼,让重耳于心不安,万不可收!”
“哎~公子不收,就是不想让我讲喽?”
“这……”
“就当是我借给公子的,等将来公子复国,连本带利一起还我,岂不两便,我可是看好你哦!”
“这……上卿大人既如此说……那就依大人的,重耳谢过!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目夷认真说道:“说实话,依宋国目前实力,还难以支撑寡君称伯中原的雄心壮志。所以,如何让宋国尽快变得国富民强,让我这个做上卿的,感到日我夜忧心、责任重大。俗语说‘旁观者清’,公子游历多国,尤其在齐国寄居多年,见闻广博,加上公子也有复国愿望,对于治国理政定有独到见解,如今来到宋国,平日进出,公子不妨留心观察朝野动态,倾听国民心声,看宋国有哪些积弊需要革除,哪些政令需要革新,有哪些制度可以改进,还望公子对我直言不讳、不吝赐教!”
重耳听了,笑道:“这个自然!重耳不才,但承蒙上卿大人高看!若真有好的建议,重耳一定直言不讳,请大人放心!宋君有上卿大人这样的治国贤臣,真乃大幸!看来坊间流传的大人与宋君高风亮节、互相让国不立的美谈,确实真有其事啊!”
目夷腼腆地笑了,说道:“理所应当之事,说美谈就显夸张了!不过,很多人并不相信天下还有这等事,即便真有其事,当事人也被质疑有沽名钓誉之嫌吧?”
“我相信!”重耳真诚说道,“我相信世间总有这样一种人:心性高洁,内心澄澈,胸怀坦荡无私,以玉成他人为乐事,以无愧于天地为心安。目夷大人就是这样的德高磊落之人,遇见大人,重耳真乃三生有幸!”
目夷:“公子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我听说公子当初也是顾念父子亲情、手足之谊,才被逼走投无路,沦落至今天这个地步的。”
重耳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面对他们,我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幻想彼此之间可以顾念亲情,希望他们懂我一片赤诚之心。可是……”重耳难过地摇头叹气。
“这样的话,你我算是知音了!我就喜欢公子这样谦逊睿智之人。公子给我讲讲你们在齐国的所见所闻吧!”
“嗯,我们是在五年前去的齐国,当时……”
目夷与重耳秉烛畅谈,深夜方回。
送走目夷,重耳回到寝室,见子瑄还没睡,凑着灯光在缝补衣物。重耳温柔地从背后搂住她,贴着她的面颊,柔声说道:“干嘛要晚上做针线,会坏眼睛的!”
“反正也睡不着。”子瑄笑道。
“瑄!”
“嗯。”
“瑄!”
“嗯?”
“瑄!”
子瑄笑了,扭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子瑄认真说道:“对我来说,最大的苦,莫过于和公子的别离之苦。只要我们双宿双飞,再苦我也无怨无悔!”
重耳十分动情,拥吻着妻子说道:“这种苦日子马上就要到头,我们终于复国有望了!好想早日见到母亲、见到孩子们!不知那几个小不点长成什么样儿了……”说着,重耳的声音有些哽咽。
子瑄用手抚摸着公子的手臂,说道:“会的!我们终会有全家团聚那一天!”
重耳拥着子瑄躺倒,两人激吻起来。
自从离开齐国,一路奔波劳累、居无定所,再加上漂泊无着的心绪,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亲密了。重耳今晚心情大悦,不觉兴致勃发,体内燃火,急切地动手宽衣……
子瑄也很高兴,但还是不无担心地提醒:“今日正是前后两次月事之中,要是……有了,该如何是好?”
重耳笑道:“若有了,当然生下来!就取名叫宋生,如何?因为是在宋国所生。哎呀!失算了!应该在齐国就生一个的,说不定到现在,齐生已经满三岁了!”
子瑄早已笑软,说道:“那样的话,将来是不是还有郑生、陈生、蔡生、楚生?”
“哈哈哈哈……”重耳大笑,“连上五个翟生,若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那是妥妥的诸国会盟啊!到时候,你就是盟主!”
“我是盟主?那你呢?”子瑄笑问。
“嗯,我就当盟主的小跟班!如何?最贴身的那个!每日为盟主铺床叠被,宽衣解带,倒桶提鞋……”
“哈哈哈哈……”子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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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陀闲着没事,总爱对镜挤眉弄眼端详自己,一日,他问大家:“你们说,下月仲春节,我要不要去做点贡献呢?”
“你能做……做啥贡献?”魏犨问。
“当然是为了宋国人丁兴旺、提振国力做贡献啊!你没听宋君说要急于扩充国民人口吗?”
魏犨不屑道:“就你那……那丑样?嘁!”
先轸:“就是,你就别出去破坏节日气氛,吓唬宋国妇女啦!”
贾陀急了,不满地叫道:“意思是我丑?我哪里丑?颠颉,我丑吗?”
颠颉含笑道:“不用计较这个,你长成这样,我何时嫌弃过你,是不是?”
“我长成哪样了?能让你嫌弃!呸!”贾陀不理颠颉,又去问赵衰:“子余,你说实话,我丑吗?”
赵衰觑眼端详贾陀,半晌后说道:“人不可貌相,你人还是不赖的!”
“咳!”贾陀仍不甘心,又去问狐偃:“子犯,说实话,你也认为我长得丑?”
狐偃笑道:“人,重在其内,外在皮囊不必过多计较。”
大家轰然而笑。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贾陀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因为我长得‘切塔’,在曹国时那个宫女小雯就不会因为我不顾一切救大家了!你们难道忘了?”
“哦?是吗?宫女?哪个?还有这事来?”大家故意面面相觑,佯装不知,气得贾陀直跳脚。
“说正经的,这仲春节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去吧,一则担心自己太受待见脱不了身,二则担心……”
“担心回去被家里的打断腿?”先轸问。
“不会吧?你不是说她们早就都改嫁了吗?”贾陀瞪眼问。
“万一有个别想不开的没改嫁呢?”
“我掐死你!”贾陀笑着扑向先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说笑归说笑,不过,宋国仲春节暨相亲节确实骚动得贾陀心痒难安,仲春节前日午后,贾陀踱步到公子居室。见子瑄一个人在整理衣物,问:“公子呢?”
“哦,被目夷大人叫去了。”
贾陀点点头。
“找公子有事?”子瑄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
见贾陀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子瑄说道:“若不便和我说,那就等公子回来吧,他去了有好一阵子,应该快回来了。”
“那倒不必,我……能不能借公子一样宝贝用用?”
“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