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楚国 13

重耳和五壮再次遍访郢都各家锻坊,想打听出双色剑和鄣伯的蛛丝马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临近中午,两人在饭摊儿上一人吃了一碗鱼丸。怕五壮吃不饱,重耳另给他要了一份腊肠。吃饱喝足后,五壮问:“公子,接下来去哪儿?”

重耳说道:“要不……再去去上次卖双色剑那家店铺?你还记得位置吗?”

“记得。”五壮点点头。

两人很快寻至那家刀剑铺。

许是刚过中午,进去后,重耳环顾店内,见里面并没什么顾客。

“客官是要买刀还是买剑?”店主迎上来殷勤招呼,他眈视重耳良久,像是认了出来,“大人好面熟,前几日来过,是吧?”

重耳点头,拱手道:“我还是想打听那把双色剑,是出自何人之手?”

店主摇头:“那是鄙店代卖之货,小的真不知。”

重耳目示五壮,五壮从怀中掏出一包钱币放上柜台,推到店主人面前。

店主瞥了一眼钱袋,笑道:“我只认得送货的那个伙计,对锻剑师傅……不好意思,确实一无所知。”

店家说着,眼神突然越过两人头顶,看着门口对重耳低语道:“喏!就是那人送的货。”

重耳和五壮扭头,见有一名麻衣短褐的伙计正探头朝店里张望。

店家丢下重耳和五壮,上前和那名伙计打招呼去了。重耳细瞧那人,感觉有几分眼熟,尤其是那人左眼皮上的一片青色胎记。

“你好!”重耳上前打招呼。那伙计先是一愣,怔怔瞅住重耳。“请问你是从鄣国来的,是吧?”那人一听重耳之言,什么也没说,掉头转身便走。

重耳和五壮忙追上去问:“我们在鄣国见过面,你是鄣伯‘天下第一锻坊’的伙计,对不对?”

“客官认错人了。”那人侧头甩下这句话,愈加快步离去。

重耳发现此人见了他慌慌张张,似有隐情,于是更加生疑,追上去一把抓住那伙计的衣袖:“我是晋公子重耳,鄣伯在哪里?你为何要躲我?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伙计可能是想起了重耳,停住脚步,四下瞅瞅,说道:“公子打问鄣伯,所为何事?”

“鄣伯曾救过我命,我念念不忘,前些日子见市上有鄣伯的双色剑在售卖,便想知道鄣伯是否也在楚国,并无他意。”重耳说道。

小伙计放了心,说道:“不瞒公子,最近有人买走师傅的双色剑献给楚公子商臣,商臣特别喜欢,想做垄断生意,派人请师傅到他门下制剑,师傅不肯,便藏了起来。现在商臣正派人到处搜寻捉拿师傅呢!”

“能否让我见见师傅?”

伙计看看四周并无可疑之人,便领重耳逶迤来到一处巷子深处,从一偏门进入一家地下锻坊。

锻坊内的场景非常熟悉,重耳一下想起鄣国“天下第一刀剑”坊内的情景。

“鄣伯别来无恙!”重耳见到鄣伯便兴奋地下跪行大礼。

鄣伯容颜比先前略显苍老,但眼神依然犀利明亮,他很快认出重耳,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公子请起,公子别来无恙。”

重耳刚要和鄣伯叙旧,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人马嘶叫声,接着见几名武士模样的人破门而入,手持器械,凶神恶煞般将鄣伯围住。

“藏得好深啊!”为首的武士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鄣伯冷冷问。

“去了自然知道。”

“我这里忙,走不开。”

“这可是成大人的命令,走不开也得走!”其中一人拔出刀,对准鄣伯胸口。

重耳上前理论:“光天化日,你们怎可对师傅如此无礼?到底叫师傅去哪里?做什么去?”

“怎么?你想知道?那跟我们一起走喽!”那人揪着重耳衣襟说道。

鄣伯挺身而出:“不关他事,我跟你们走便是。”说完,他对重耳说道:“无非是干我的老本行,无妨,公子放心,来日再会!”

来人押着师傅就往出走。

“回头我给鄣伯送水去!”重耳在其身后喊道,“露水!做好剑必须用的露水!”

师傅转过身,莞尔一笑:“好。”说完被押走了。

重耳和五壮偷偷尾随着这些人的车乘,见马车最后在成得臣宅邸后门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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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听说香橼公主这两日饭吃得越发少了,便起身到她居室,看是何缘故。

香橼正躺在床席上发呆,听宫娥禀报太后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太后万福金安!”

太夫人入席,见几案上有摊开的一大幅绢帛,用雕花玉石生肖压着四周,旁边摆着丹碌、铅粉、石青等色料盘。绢帛上面林林总总、热热闹闹画了许多内容,有花、有树、有草、有路、有猫、有山水、有房屋,还有一对嬉水鸳鸯,一双比翼飞鸟,和一红一绿并肩而行的人物背影……

太后看罢,笑道:“头一次画这么大幅的画儿吧,画了个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了。”

香橼无奈道:“是啊!太后,我想画的东西实在太多,用了最大幅的绢帛,可还是觉得放不下。”

太后摇摇头,款款道:“作画,并不是想到什么就画出什么。画在意,不在形。物有尽,而意无穷。所以,并非画的形物越多越好,而要似有似无,恰到好处。甚至可有可无时,宁可无、宁可空,也不堆砌繁复,因为适当留白,更能体现深邃无穷之意蕴。”

“哦……”香橼似有所悟地点头。

“比如这飞鸟,这鸳鸯,这成双的背影,意向同一,物象叠加,便显得累赘繁琐。”

太后本想接下来借此劝香橼放下不可能的情缘,不料听到门外响起一阵伴随环佩叮当的脚步声,紧接着见王后走了进来。

“小君给太后请安!”王后看到太后,并不显得意外,仿佛有备而来。

“平身。王后亲临,有什么事吗?”太后问。

“嗯,是有事,有公主的好事!”王后入席后欣然说道,“香橼婚龄也到了,正好昨儿有俩属国使臣来给公主提亲,还带了属国公子的画像,太后和公主看一看吧?”

香橼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我不看!”她当场拒绝,脸胀得通红。

王后可能没想到公主一口拒绝,显得颇为尴尬,见太后不置可否,便对香橼说道:“公主不能一直这样由着性子来啊,不是我急着要公主出嫁,所有公主迟早是要为母国出嫁到属国和亲的,对不对?你怎能例外呢?再说,你看不看并不重要,只要大王下命,你……”

“我就不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三天两头拿画像来给我看。”香橼怒道。

王后耐着性子说道:“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人?我拿的都是和公主身份匹配的公子画像。公主实在是太任性了,是不是?太后?”

太后面沉似水,对王后说道:“论年龄,香橼还不算大,她暂时不愿意就算了。王后考虑一下别的公主吧。”

“我是看这两个公子长相还算英俊,好意先尽着香橼公主挑选,哎!罢了罢了!那我去考虑别的公主吧,小君告辞。”王后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而去。

太后屏退宫娥,问香橼:“那个人……就那么吸引你?”

“嗯!”香橼笃定地点点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太后问。

香橼想了想,说道:“嗯……一见到他,我心就飞起来了,仿佛整个人都像在空中飘着。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的一切都让我着迷、让我感到甜蜜;不见他时,满心里想的都是他,满心盼着再见到他,还总担心再也见不到他;见到他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像个傻瓜一样,只知道脸红心跳……”

太后陷入沉思,眼睛飘向窗外的天空……

“太后是不是也认为,我太任性了?”香橼问。

太后依然沉默,沉浸于某种回忆。

半晌后,香橼撅着嘴巴不情愿地说道:“如果太后也觉得橼儿应该为楚国嫁给属国国君,香橼遵命就是了。”

太后看着香橼满脸委屈,郑重说道:“你喜欢那个人,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怎么知道他也同样喜欢你呢?”

“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

“即便他也钟情于你,能保证一生都爱你吗?如果以后变心怎么办?你会受到伤害,再也无法安好如初的伤害。女人的痴情,我见得多了,但男人的负心,见得更多。”

“可是……”

“一时不等于一世。一时动情是人性,不能从一而终,也是人性。”

“那……香橼该如何呢?太后!”

“忘掉他。”太后留下这三个字,起身离去,留下香橼独自伤心落泪。

临出门,太后又驻足,侧首说道:“除非他愿意为你留在楚国,生死由你处置。”

“真的吗?”香橼惊讶地抬头看时,太后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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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得臣内库房里光线昏暗,隔间、套间极多,明、暗道也多,拐了好几个弯都深不见底,让人感觉像是进了迷宫一般。

管家推开其中一扇隔间木门,请狐偃进去。狐偃见屋内满是一排排木架,木架上摆满大小、颜色、样式各异的精致匣子。管家对狐偃说道:“这个库房里是我们大人收藏的宝玉,中原、西域、南疆各地的都有,只是不知道成色好坏,烦请狐大人整理归类。成大人说,若有喜欢的,狐大人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管家说完,领着其余人到了另外一处隔间。这间库房的货架上铺满了各色各样的虎、豹、狐、貂等毛皮。管家对赵衰说道:“这是我们大人收藏的珍贵皮货,烦请赵大人鉴别分类,成大人说,若有喜欢的,赵大人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接下来,管家又打开收藏宝刀、宝剑的库房,让贾陀、魏犨进去鉴别分类;打开珍奇药材库房,让介子推和先轸鉴别分类。对每个人,侍仆都要重复那句话:“成大人吩咐,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子瑄和颠颉最后被引进的那间库房,里面的木头架子上挂着一条条如林般的华丽丝绸,且库房里弥漫着一种让人神迷意乱的甜腻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子瑄问管家。

“哦,子瑄大人,这是防蛀虫的香料气味。”

“让我帮什么忙?”

“请大人稍等。颠颉大人请随我来。”管家说着领颠颉退了出去,并“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借着天窗射入的几缕阳光,子瑄警觉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悬挂的绸缎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库房里面的样子。她见旁边几案上的各种陈设尽是些奇技淫巧之物,其中有一件绣工艳丽的荷包正好置于光照下,引起她的注意,子瑄拿起来仔细观赏楚绣的精致针脚……

当她看完一面,翻过去看另一面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荷包上赫然绣着一幅春宫图,天啊!子瑄迅速放下荷包,正欲转身朝门口走,却突然被身后伸来的两条胳膊紧紧夹住身体,来不及喊出声,一只大手将她的口鼻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