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复国 6

晋国使臣叫人拿下车上一只柳条编的大笼子,小心翼翼放到地上,然后打开笼门。只见从笼子里立刻走出一只健壮的狸花猫。

“是猫咪!”香橼惊喜地叫了一声,俯身就去摸。那狸花猫一点都不认生,老熟人一般径直朝公主走过来,来来回回噌她的脚踝,甚至温顺地让香橼抱在怀内,香橼欣喜地摸个不停。

让香橼更加吃惊的是,过了一会儿,从那柳条笼子里又摇摇晃晃爬出几只小奶猫,有狸花的,也有黑白相间的。香橼简直是欣喜若狂,放下大猫,蹲下身逐个抱起那几只小奶猫,时而搂在怀里,时而捧在手上,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喃喃说道:“哦!真可爱!太好了!没错!这确定是给我的礼物啊!”

“这里,还有夫人给公主的书信。”使臣说道。

香橼对礼物简直爱不释手,示意贴身宫娥接过信,说道:“走,回宫去,慢慢看!”说完,给父王行过礼,带着猫咪兴高采烈走了。

楚王让内侍斟满一爵汾酒给他,他小心翼翼端起酒杯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一番,赞道:“嗯!好酒!好酒!”然后吩咐内侍,“去给太夫人、令尹子文和成得臣分别送去一坛晋国汾酒!”

“是,遵命。”

成得臣看着眼前宫人送来的一坛晋国汾酒,屏退下人,越想越生气,突然抄起案上一件青铜器皿,将酒坛击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香橼看完子瑄的信,不禁笑个不停,说道:“原来子瑄跟我一样,是女儿身啊!是假扮男妆的晋国夫人!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我可真是傻得可以,哈哈哈哈……”

落英、落蕊说道:“这下公主可以死心了!再不必为晋国的子瑄大人弄得茶饭不思!”

“嗯!”香橼点头答应着,不知怎的,还是流下泪来。

“什么喜事这么高兴?”门外响起太夫人的声音。

香橼迎过去,笑道:“太夫人一定想不到,子瑄大人,他……根本就是……哈哈哈哈……”

“是个女人?”太夫人接口道。

“太夫人怎么知道?”香橼吃惊地问。

“我一开始就知道。”

“那为何不告诉橼儿真相呢?”

“告诉又能怎样呢?真相……有时候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太可爱了!快去准备猫窝、猫粮……”香橼吩咐宫娥。

太夫人没说完,看香橼一扫往日的烦闷忧郁,如获至宝一般开心得只顾抚弄那几只猫咪,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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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瑄安顿好孩子们的饮食起居,便来到嘉禾宫拜见狐姬。

“母亲!”子瑄进门给狐姬行稽首大礼:“子瑄拜见太夫人。太夫人万福金安。”

狐姬赶忙过来扶起,拉子瑄入席叙话:“瑄儿,这么多年跟随寡君辗转流离,真是辛苦你了!”

子瑄笑道:“瑄儿不算辛苦。倒是母亲日夜照看伯倏、仲祺他们几个,着实是操心劳神得很!”

“其实没什么!还多亏有这么几个孙儿孙女绕膝陪伴,每日给为娘开心解闷,要不然日子更加难捱。”

“橒儿刚刚还闹着要和奶奶一起睡呢,我说奶奶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半天才哄下的!”

狐姬感慨道:“这几个孩子在翟国是自由惯了的,三天两头跟黍林上山打猎。如今回到宫里,免不了受拘束。若是他们太淘气,你还要耐心一些才是。”

子瑄点点头:“请娘放心,过几日等寡君定下师长人选,让他们进学宫就好了,总要慢慢学点六艺才是。”

狐姬一面点头,一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义父呢?他是如何找到他母亲的?”

子瑄便把子推母子刚回绛都就在街头偶遇的经过讲了一遍。

“太好了!真是上天有眼啊!你义父是个大孝子,这么多年和母亲失联,一定让他忧心不已,这下可去了他一块心病。”

“是啊!自从见面,义父日夜守在奶奶身边,亲手喂汤喂药,寸步不离。”

“你义父真乃赤诚忠义之人,他在卫国割股奉君,差点送命!现在腿上伤口怎么样?是否留了后遗症?”

“他总说没事儿,不过我看他有时会难受。”

“寡君在外流亡多年,多亏有像你义父这样的忠臣义士舍命追随,如今总算安然归来,成功复国,真该好好封赏他们。日后恤理朝政,寡君也离不开他们。你帮我备一些礼物,要最好的,明日娘过去看看他们母子。”

子瑄点头。

狐姬握着子瑄的手,说道:“子瑄,怀赢之事……委屈你了!”

子瑄笑着摇摇头:“娘切莫这样说,此生能遇到娘、义父和寡君,我已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何来委屈二字!对了,怀赢那边,也不知她习不习惯,每次我过去,她总是非常客气,也不怎么吐露心声,大概也不好对我说什么。”

“你就专心照顾寡君,怀赢那儿,我会常过去的。”狐姬说道。

子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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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恢复早朝后,每日黎明即起,更衣、洗漱、早膳毕,在内侍协助下,子瑄亲手帮文公梳头束发,穿好衮衣繍裳,戴好冕冠玉佩,理好绶带朱芾,配以赤舄几几,然后目送寡君在内侍相随下到晋阳殿上朝听政。

朝廷大臣们则在狐偃、赵衰引领下,已经集结朝门候召,待铜缇宫门递次开放,列队步入晋阳殿,与君上一同商议决断国家各方新政。周游列国学到的种种恤民、富国、强兵之策,文公重耳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新君一系列新政亦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

一日,绛城一家酒肆内。

一群被新君大赦的前朝同牢囚犯聚集一桌,推杯换盏、唏嘘感慨、相谈甚欢。

食客甲一面夹菜,一面说道:“万万没想到啊,我们还能有牢外相聚之日!”

食客乙:“是啊!我以为我会死在牢里呢!”

食客丙:“这多亏了新君大赦!要不然,我这辈子恐怕是再难见我妻儿老小了!”

食客丁:“听说,新君不仅大赦前犯,还昭告全国,广招各行业贤才能士!”

食客甲:“是吗?我会驯马,不知算不算贤才、能否应招?”

“怎么不能?”酒肆掌柜兴致勃勃走过来,笑说道:“新君昭告的文书里,农、工、商、兵都有,这位客官若有驯马之才,去兵部应招就是啊!”

这桌人见店家搭话,想这应该是消息灵通人士,其中甲便问道:“听说,新君即位后,施行了不少新政,掌柜大人可知详情否?”

掌柜很是激动,索性坐下来,欣然说道:“说起新政,那可是多了!比如官府免费为农户将石犁改为铁犁。听说那铁犁,犁起地来哗哗地,比以前又快又省力!再比如奖励垦殖,鼓励农户多开垦荒地,多产粮;抛弃以往所有官债,大幅度减轻黎民百姓的苛捐杂税,这叫弃债薄敛。我有一乡下亲戚,说明年如果年景好,他就可以天天吃饱饭了!再也不用到我这儿来借饥荒,这可是几十年都没有过的好事情啊!”

另一桌的食客忍不住接嘴说道:“还有年老体弱者、病残无助者,由官府负责定期施粥,号召家境好的给这些人捐衣捐粮,这叫施舍分寡;哪里遭灾欠收,就调拨别处的粮食救济,这叫救乏振滞,匡困资无!”

“还有改造畅通官道,降低关税,吸引外商入晋,允许不想种地的百姓经商,这叫轻关易道、通商宽农。”

“哦!难怪现在廛肆比以往可热闹多了,物品也比从前充足得多!”

“朝廷官府上下节省开支,力戒奢侈之风,这叫省用足财。”

“还有利器明德,以厚民胜……”

对于新君条条新政,在坐食客,说者津津乐道,听者津津有味,无不欢欣鼓舞,交口称赞。

“不过,”旁桌一名好事者起身说道,“新君虽然颁行大赦,但朝廷上下吕、郤余党甚众,很多人根本不相信新君真能放过他们,甚至有传言说,新君是表面宽宥,暗地里不知要如何算总账呢!吕、郤余党如今可是惶惶不可终日啊!”

店掌柜对好事者拱手道:“这位客官,本店恕不传谣!见谅!”

好事者将桌子一拍、眼睛一瞪,怒道:“哎?这怎么是谣言呢?明明现在很多人都这么说。”

……

酒肆内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酒肆一隅,一名背对大家的食客静静地听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又呆坐良久,然后付账出了酒肆,径直向铜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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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从一大早和众臣议政直到中午都没休息,刚要午膳,只见阍人进来禀道:“禀国主,宫门外有一名叫头须的来者求见。”

“头须?”众人都吃了一惊。

狐偃愤然道:“头须不就是那个在翟国背信弃义、私携库银而逃,致使国主行资匮乏,乞食曹、卫的竖子吗?”

魏犨大怒:“这等贼……贼人,十足可恶!勿需多言,请君上准微臣出去,结果了那狗日的性命便是!”

文公想起当日情形,也十分不悦,说道:“如今要他性命还不容易?只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寡人滥杀无辜。让他快滚!寡人不想见!”

“遵命。”

去不多时,只见阍人又进来禀道:“国主,那个叫头须的人不走,非要面见君上,还说……”

“说什么?”

“说君上既能宽宥寺人勃鞮,能大赦吕、郤余党,为何就不能容他头须?”

“呵!”文公冷笑,“不容他竟是寡人的不是了?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就是!”狐偃说道,“当年若不是他私吞财资跑路,我们君臣也不至于那般困窘无助、乃至饱受屈辱!”

魏犨切齿道:“这竖子既然想找死,微臣请命,成……成全了他去!”

颠颉说道:“也愿阍人糊涂,早该让宫卫打出去的,岂容他一再纠缠?”

阍人连忙解释:“头须说他此来,有安晋定国之策。所以小的不敢不报。”

文公眼睛一亮,点头赞道:“嗯,听说有安国之策,即来禀报,身为阍人,你知轻重、明是非,甚好!寡人当嘉奖于你。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诡辩,你去带他进来吧。”

“是。谢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