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小重耳满月了。
充足母乳的哺育渐渐使小重耳退去初生婴儿时的模样,一日比一日长得白胖可爱,有时他会抓着狐姬的手指微笑,甚至用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母亲咿咿喔喔说话。狐姬满心欢喜,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完全放下被国君冷落的满腹委屈。
伯姬公主每日必来,趴在襁褓旁看个没完,一面看一面轻轻摇动弟弟的小手,亲昵地和他说话:“重耳弟弟!你快快长大,和姐姐玩,好不好?”重耳则会冲她甜甜微笑。
每当此时,伯姬便兴奋地欢呼:“他笑了!夫人!弟弟笑了!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呀!”然后不时地低头亲弟弟肉肉嫩嫩的小脸蛋。
新燕在一旁忍不住笑道:“我的大公主啊!我们公子的脸蛋都快让你亲破了!再这样亲下去,公子会流口水的!”
“真的吗?”公主抬起头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啊?”
新燕:“嗯……听说小孩流口水,得吃炖熟的猪尾巴才能治好。”
伯姬:“那我们把全晋国的猪尾巴都拿来给弟弟吃!就好了吧?”
“哈哈哈!”狐姬和新燕被逗乐了。
公主亲昵地对重耳说道:“哦,那姐姐不亲了,姐姐只看你,好不好!好不好!”嘴里说着,却又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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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精神爽,外甥的出生使狐偃感到莫大的欣慰,一有空就召齐子余(赵衰)、子推、贾陀、魏犨、先轸几个心腹到盟府小酌。
“干杯,干杯,干!干……”几个人频频碰杯畅饮。
“重耳公子……”贾陀吃了一颗大枣,然后竖起两个大拇指说道,“是福娃!一出生,就给咱们夫人带来至少三重喜!”大家伙儿皆点头称是。
“说说看!哪三重喜?”狐偃笑问。
没等贾陀开口,介子推抢先说道:“母子平安,这是一重喜!”
魏犨也抢着说道:“公子健康活泼,这是二重喜!”
先轸笑道:“公子之母的身份,让夫人从此在宫中有了根基,这是三重喜!”
狐偃感慨道:“是啊!说实话,在这宫中,向来是母凭子贵,若是没有这种根基,得宠时还好,一旦失宠,晚景很是凄凉。这下我就放心了,等公子长大一受封,他们母子将会有个不错的归宿。”
赵衰:“来来来!为夫人和公子干杯!干杯!干……”
干了杯中酒,贾陀低声问道:“狐大人,听说……有人在寡君跟前造谣咱们公子天生异相?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造谣是真的!”先珍说道。
“哼!”狐偃冷笑一声,“又是重瞳、又是胼肋,还真够别有用心!”
赵衰:“好在邪不压正,得亏里克大人一番机智辩驳,让小公子被诬的‘异相’成了吉相。”
贾陀最喜欢在这种欢乐的气氛里搞谐弄趣,只见他爬到子推跟前摸摸子推两肋,然后摸摸自己的,又爬到赵衰旁边,摁摁赵衰的肋子骨,最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肋骨跟你们的不一样啊,我是不是真骈肋?”
“我看看!”
“我也看看!”
大家围住贾陀,一起伸手去抓他两胁,痒得贾陀满地打滚,哇哇嚎笑……
盟府内充满欢声笑语……
相嬉乐甚,贾陀以手扣案,开喉而歌曰:
“螽(音钟)斯羽,诜诜(音深)兮。”
大家也击掌扣案一起唱和:
“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音钟)斯羽,哄哄兮。
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音钟)斯羽,揖揖兮。
宜尔子孙,蛰蛰兮”
……
唱着唱着,贾陀载歌载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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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伺候茶水的红霞和紫烟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畅饮欢歌,忍不住用手帕掩嘴窃笑。两个宫娥早就痴迷于子推和子余(赵衰),正愁不知如何表白,今日看他们如此兴致盎然,两人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只见紫烟对红霞耳语几句,然后指指红霞手中的绣花丝帕,又用目光瞥瞥子推……红霞会意,迟疑片刻,毅然端起一盘水果,等他们唱完后走过去,特意在介子推身旁跪下来上盘。
红霞小心翼翼先将绣花丝帕轻轻放在子推跟前的茶几上,上完果盘,故意用衣袖轻轻一扫,丝帕随即落到子推跪坐的膝盖上。红霞佯装不知,起身便要退下。
子推是个细心人,当然发现了手帕,只以为是红霞不小心掉落,便及时提醒:“手帕掉了!”
红霞的脸“唰”地红了,赶紧回身弯腰拾起,落荒而逃……
一旁的贾陀见状,联想起以前的“蜜茶事件”,即时顿悟,爆笑不已:“哈哈哈哈哈……”令大家莫名其妙。贾陀边笑边问道:“子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东西了?”
“偷东西?偷什么东西?”子推问。其他人也不懂,唯有狐偃笑而不语。
先珍:“瞎说,子推会偷什么东西?”
贾陀笑道:“偷心呀!子推早把别人的心偷走啦,还不自知!真是不解风情的痴人,无趣无趣!”然后向狐偃笑说道:“狐大人,快快成全那位姑娘吧,人家在您这儿早就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了,小心她把漱口水错当茶水让咱们喝了!哈哈哈哈!”
红霞羞得钻到了帷幔后面,心里既害怕又甜蜜。
狐偃笑道:“这还不好说?回头我让那位姑娘服侍子推去。”
子推赶忙敛容说道:“狐大人说笑了!”
先轸:“贾陀此言差矣!子推哪里是会偷心的人呀?分明是那人自己把心弄丢了!要说偷心高手,咱们这里头……咳咳……不说了,倒胃口!”
贾陀:“偷心高手,你明说是我不就得了吗?哼,这叫魅力!你懂不懂?”
先轸:“这就说不通了,既然你这么有魅力,为何人家没给你泡蜜茶?也没给你丢手帕?”
贾陀:“这……子推是子推,我是我!谁说我有魅力就不允许别人有魅力了?你也可以有啊,只要你有!你有吗?你有你也施展施展呗!”贾陀得意地冲先轸做鬼脸。
先轸:“狐大人,魅力的魅字如何书写?”
“嗯……鬼字从水。”
“哈哈!看!这说明,贾陀是水中小鬼,所以浑身都散发着无穷鬼力!”先轸的话把大家逗乐了,急得贾陀找先轸算账,先珍用魏犫抵挡,三人玩笑着扭打在一起。
狐偃、赵衰、子推像看三只没心没肺的猫狗打架,笑着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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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介子推没想到的是,次日,红霞果真拿着个包袱来太医院司药坊报到来了。
子推生性内敛,并不喜欢主动大胆的女子,他问道:“是狐大人叫你来的?”
红霞羞涩道:“是。也是……我愿意来的。”
“你为何愿意到我这里来?”子推问。
“嗯……子推大人是宫中司药,又善医术,我……”红霞羞于表白真心,又不能不开口,可这个回答连她自己都懊恼不已。
介子推回想之前的“蜜茶”一事和昨日的“手帕”一事,终于明白了红霞的心思,他默然良久,说道:“首先,你是宫里的人,只能服侍国君以及国君要你服侍的主人,心仪别的男子是违反宫规的,如果做不到这点,你就不该进到宫里来。”
红霞赶忙说道:“狐大人说,您在太医院司职,可以想法子证明我得了疫症(传染病),籍此让我从宫里出去,然后……我便可留在大人宅邸服侍大人了。”
介子推一听,顿时心生反感,正色道:“那怎么行!这不是弄虚作假、欺君罔上吗?!这是其一;其二,不管是我本人,还是药房,都不需要人手。你……还是回去吧。”
红霞站着不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可狐大人已让人在内务府变更了我的人事备案,这……”
子推的母亲从药房里走出来,老人家四十来岁,梳着简单整齐的发髻,衣着朴素,干净利索,平日在药房帮子推打下手。他俩的对话老人家都听到了,她感到子推这样硬生生拒绝一个姑娘,有点过意不去,便说道:“你让她回去,这样不好吧?狐大人也是一番好意,让她留下来在药房做点杂活,也未尝不可!”
子推是极孝顺母亲的人,见母亲这样说,便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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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姬诞下重耳后不足一年,小戎、骊姬也先后产子。
小戎之子名夷吾,骊姬之子名奚齐。又过一年,少姬产子,名卓子。
云雨时,优施问骊姬奚齐所属,骊姬笑而不答。优施追问,骊姬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