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踏实

到底是几个孩子，这么一通折腾，早就跑得累了，这会儿到了熟悉的地方，小念和宁宁早就趴在一块呼呼大睡。

本来还在努力保持清醒的小石头，被他们的困意感染，坐着便迷迷糊糊的向后一躺也睡了过去。

月娇娇进到房间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终于安下了心，走过去先把小石头整个人都扶到床上躺平，而后又给三个孩子盖上了薄毯，这才安安静静的出了门。

“三个孩子还好吗？”孙济言见她出来，急忙开口问道，“没有因为受到惊吓梦魇住吧？”

“他们睡得很好。”

月娇娇这才发现孙济言变了很多，他从前身上的书生气很浓，可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在外行医，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教条文弱，多了些洒脱肆意。

注意到她的目光，孙济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抬起眼的时候便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很多？”

“小孙大夫确实变了很多，”正在帮孙大夫整理药材的赵战听到这话抬眼看他，自然的接过了话，“这次回来，打算待上多久？”

“正好我们后日打算搬家，小孙大夫来了，正好可以帮帮忙。”

“让他帮什么忙？在外面待久了如今越发的笨，让他帮忙别再弄坏了我的药材，”孙大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赵战，你别管他，他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师父。”

孙济言也搬了条凳子坐在赵战旁边，帮着孙大夫处理药材，“师父，这次回来之后我要陪着您老人家长住一段时间。”

“我本来还想在上京城开一间医馆安顿下来，但我最近在上京城住了些时日好生观察了一下，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上京城复杂，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孙大夫将手里的药材放下拍了拍手上的泥屑，“行医济世者，未必只有坐馆一条路可以走，不过你小子，要是再不陪我待一段时间，等你再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我。”

“一走就是那么久，经常杳无音信的，你是生怕我活的长是不是？”

“师父，先不提上京城内的百姓，我以后若是能把上京城外的百姓们都看过一遍，也要好些年头，所以日后我不会走远，每隔几日定会回来看您一次的。”

“当真？”

“绝不敢欺瞒您老人家。”

“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想跟赵兄商量一番。”

孙济言话音落下，孙大夫沉吟片刻，起身进了房间，站在一旁的月娇娇看了看两人，也想起身离开。

“娇娇，”赵战开口唤住，“不用离开，家里的事情，需要你来做主。”

他说着，便挪了个板凳到自己跟前，“过来坐。”

等月娇娇坐稳，赵战才开口说道，“小孙大夫，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赵兄如今真是越发的心细入微了，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便也不瞒你，实不相瞒，我知道赵兄跟郑县令相熟，想让你帮忙。”

“郑县令因为你在淮县大力推行种植黄豆和辣椒有功，这才得以调离淮县来到这上京当差，初到此地，他必然需要一个能帮助自己站稳脚跟的功劳。”

“我在外行医这两年，见到了许多女儿家生来或被父母随意丢弃、或像货物一样被随便转卖、更有甚者，用近乎虐待一样的方式养着她，然后等大了便转手高价卖出一笔彩礼用来添补自家的男丁。”

“世间苦、百姓苦，正在不良之家的女儿家更是苦上加苦。”

“所以我想让赵兄牵头，去让郑县令牵头来成立善堂，专门收养或者说是教导这些姑娘，教她们识字明理，教她们一技之长，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农活劳累，姑娘家的体力比不上男人正常，但若是她们也有能傍身甚至是赚银子的手艺，她们的日子，便能好过许多。”

孙济言从前一直在淮县生活，虽然知道这大部分人家都想生一个男丁，但没亲眼见到，他的内心便从来都没有过那么深切的触动。

他现在见的多了，便总想着做点什么。

赵战听完扭头看了眼月娇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而后一脸正色的看着孙济言，“实不相瞒，你说的事情，我们已经着手在办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娘子提出来的，只不过我们要办的不是善堂，而是女子书院。”

赵战每次提到这件事，都会认为他的娘子，是这全天下最好最善良的姑娘。

“本来这女子书院的试点定在了望山镇，但因为我们如今到了上京，所以这试点便迟迟都没有定下，”赵战将月娇娇和他商量的细节一一告知对方，“我们要办的女子书院，不收束脩，开始的打算是只要未婚的姑娘我们便收。”

“书院教她们简单的识字、针织女红、编制技艺、甚至是染布胭脂都教。”

“许多人家会觉得，将姑娘家送到书院去，家里便没人干活了，所以为了吸引她们愿意将孩子送过去，书院会设置奖励。”

“凡是每月考核优秀者，都有一定数量的铜板奖励，且书院每天中午会管一顿饭。”

“除此之外，我娘子说过，不是每一对爹娘都是优秀的爹娘，所以书院以后不定期的请一些有威望的人，来召集这些姑娘们的爹娘到书院听课，凡是来的，都可以领取两枚鸡蛋或者其它的东西。”

针对女子书院的条条框框都许多，每一条都是月娇娇深思熟虑之后才和赵战定下来的。

赵战现在跟孙济言大概说了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几条，方便他了解这个事情。

“赵兄，”孙济言听完眉头紧锁，“如果真按照你所说的去做，那这个耗费可是巨大的！”

“小孙大夫，若是没有银两在前面吊着，那些不心疼女儿的人家，是不会愿意将她们的孩子送到书院的。”

“这本就是一件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慢慢把她们的思想转变过来的事情。”

“更何况，谁说这么做，就一定亏银子了？”

“以后这些姑娘都是我女子书院培养出来的，等我和阿战在上京城站稳了，也会慢慢的着手开关于女红的铺子，届时，这些我自己培养出来的姑娘，也可以进我的作坊和铺子。”

“她们在书院里学习的成品，也可以对外售卖，只不过运转需要时间，但我和阿战，不会一直让它亏下去的。”

“因为只有盈利，我们这个书院，才能长长久久的开着，不仅在上京城附近开着，我希望书院能扎根到许许多多的地方。”

关于建立女子书院的事情，月娇娇已经筹备了一年多。

她不想让赵战参与到朝堂之中，让那些何不食肉糜的高官来做这件事情。

为女子说话、给女子搏前程，本就是一件阻碍重重的事情。

但她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总想为这些女子做点什么，至少目前，女子学堂还算是她力所能及可以做到的事情。

“孙某佩服。”

孙济言双手抱拳，满脸钦佩。

“你们是真正有宽广胸怀的良善之人，比我强上许多。”

“我知道你们的酒楼和铺子近日开张，这样，只要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孙某人一定随便你们使唤。”

“小孙大夫客气了。”

“对了，几个孩子被带到这里的事情，还要劳烦小孙大夫跑一趟，”赵战立马便使唤起了人，“铺子的地址刚刚我也已经告知于你了，小孙大夫最好快些，别让她们担心太久。”

“好好好，我这就去，谁让几个孩子是我带回来的呢？”

孙济言笑着摇头，拱了拱手便快步走出了门。

赵战等他一走便将月娇娇抱在了怀里，出了孙大夫的院门回了自己家，“你今日奔波走了太多的泪，再加上心神波动太大，这会儿便别去铺子里了。”

“回房好好歇歇。”

月娇娇枕在他的肩头，听他这么一说才将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疲累，“确实有些累了，不过好在三个孩子都没事。”

“姑爷。”

秦妈等赵战把月娇娇放在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才迎上去轻声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瞅了眼房间的方向，“外面有个姑娘，递了帖子说是要来找您。”

“姑爷，别看小姐平时性子好的跟什么一样，但容我说一句不该说的，您在外面可千万不能……”

“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女子。”

赵战不等秦妈说完便立刻回了话，生怕晚说了片刻便被秦妈误会到不知哪里去，“秦妈，您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姑爷，您不会……”

“我不会怪您的，您站在娇娇那边是应该的，在家里，无论是你还是我，即便是小念，在他成亲之前，也要把娇娇放在第一位。”

“我就不跟您一起去门口了，我也就是多嘴这么一说，自然是相信姑爷的为人，”秦妈有些脸热，“我去孙大夫院子里看着几个孩子去。”

“他哪里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秦妈说完，也不等赵战答应，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赵战紧皱着眉头一直到门口都没有松开，等看到来人是谁时，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飞蛾，眼底都带着明晃晃的不耐与厌烦，“这位姑娘，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你今日到这里，莫非还想抓着我娘子不放不成？”

柳琴琴今日穿着一件鲜亮的水绿色衣服，头上金色步摇亮的晃眼。

赵战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眼睛不适径直挪开。

他娘子，从来都是温柔素雅的，便是衣服的颜色鲜亮了些，看着也是俏丽活泼，哪里像这位柳姑娘？刺的人眼睛都不舒服。

“赵公子，”柳琴琴在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而后伸手扶了下发间的步摇，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你为何不敢看我呀？我一女子都敢过来找你，你为何羞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赵战没想到这都能被她曲解成这样。

他不禁想到了当初的林元旭，当初心尖尖面对对方的时候，应当也是同样恶心吧？

“这位姑娘，我不看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让我自己不快，你若是无事劳烦尽快离开，并且以后请不必再来，我们家跟你不想牵扯上任何关系。”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打听到这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柳琴琴满脸委屈，“当日在胭脂铺，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娘子也在所以才不得不对我如此无情，我今日来找你，便是想邀你跟我一同出城游玩。”

“赵公子难道不想跟我一起城外纵马狂欢吗？你那娘子如此娇弱，事事都要你宠着护着，跟这样的女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我娘子的千般好万般好姑娘你不配知道，姑娘若是再不走，别怪我对姑娘不客气！”

“赵战！”

柳琴琴娇蛮跺脚，泪汪汪的看着他大声开口，“我一个姑娘家，脸面都不要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为何要存心气我？”

“那天在城门口，你为了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你。”

“可你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赵战面如冰霜，听完她的话更是黑如锅底，“那天在城门，我是担心那匹疯马会惊到我娘子。”

“若是早知道我当时对那匹马出手会惹下今日这事，我一定只会带着我娘子远远避开。”

正对面门突然有一道破风声传来。

赵战猝然抬眼，伸手将长鞭紧紧拽住，扭头看着柳琴琴的眸间带着厉色，“姑娘这般暴烈的性子，难怪会有一匹疯马，你根本就连我娘子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他说完便将手里的长鞭一松，柳琴琴没有站稳连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向赵战，“你伤我！你竟然敢伤我！”

“我知道你们为何搬来上京，我原本还想劝我爹跟你和解，可现在，我回家一定要告诉我爹，跟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