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座驼背山

从前有一座驼背山，山上有一位驼背爷爷，每天都在种树。

一个平常的日子，一只小狐狸来到山上。它怯生生地问驼背爷爷：“我没有家，请问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驼背爷爷答。

小狐狸松了口气，把一个树叶包裹放在地上，心安定了下来。

最初，小狐狸住在驼背爷爷的柴草棚里。一刮风，小狐狸的皮毛间就会吹出旋涡状的花纹。要是逢到下霜的日子，小狐狸的红胡子就会变成白色。

冬天，晚上，下雪了。硕大的雪花不断飘到小狐狸身上来。小狐狸冷得睡不着觉，就在那里数蝴蝶。

“一只白蝴蝶飘来飘去，两只白蝴蝶飞进烟囱里，三只白蝴蝶请我跳舞，四只……”

房门“吱呀”一声，驼背爷爷走了出来。他举着松明，来到小狐狸栖身的柴草棚。

“冷吗？”

“冷！”

“愿意去屋里睡吗？”

“愿意。”

小狐狸跟着驼背爷爷进了屋子。火塘里的火熊熊燃烧，小狐狸在火塘边躺下来，心满意足。

驼背爷爷种树的时候，小狐狸跟着他。驼背爷爷挖坑、浇水、植树、培土，小狐狸就躺在石头上玩耍。

有时候，小狐狸也会感到无聊。无聊起来，它就看种树的驼背爷爷。驼背爷爷长得好奇怪！脑袋大大的，脊背驼驼的，胡子长长的，手脚小小的，戴着一顶竹笠，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蘑菇。会种树的大蘑菇！小狐狸想到这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时候小狐狸还会胡思乱想：是先有驼背山还是先有驼背爷爷？山驼背，人也驼背……驼背山是个石头山，据说本来没有树……人都说驼背爷爷很凶，对它倒是一点儿都不……

小狐狸忽然来了精神，它一纵身，跳到驼背爷爷背上。

“真淘气！”驼背爷爷说。

“敢和我打赌吗？到太阳落山，我也不会掉下来。现在，我是一条山蚂蟥！”

驼背爷爷没有继续理会小狐狸。他要去溪涧边挑水，要搬掉妨碍树木生长的大石头，还要把落叶堆起来沤肥，哪有工夫和小狐狸聊闲话。

驼背爷爷有时要下山买东西，小狐狸也想跟他一起去。

集市上有太多吸引小狐狸的东西，五彩纸风车，竹雕的翻筋斗猴子，一罐一罐的蜂蜜、茶油、麦芽糖，还有煮鸡蛋。

小狐狸牵着驼背爷爷的手一声不响地走着，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它的骄傲和顽皮，全不见了。

“驼背爷爷又来买东西啦？”集市上的人都和驼背爷爷打招呼。

“嗯。”驼背爷爷笑眯眯地回答。

“哟，还有一只小狐狸，打算今天卖出去吗？”

小狐狸紧张得不敢抬头，心里七上八下。

“你说它？不卖。卖了它，谁跟我做伴啊……”

小狐狸松了口气，骄傲又回来五分之一。

小狐狸一天天长大，心渐渐野了，它经常要出去游荡、会朋友。

“今天我要去找南山的大熊玩儿。”小狐狸说。

驼背爷爷没吱声。没吱声就表示默许。

小狐狸出发去南山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它有点儿不放心，走到山坡上又折回来问：“我还会回来的，您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嗯，会的。”驼背爷爷回答。

小狐狸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走了。

小狐狸越长越大，南山不能再满足它，它要和大熊去很远的地方玩儿。

每次出门前，小狐狸都会问驼背爷爷：“我还会回来的，您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嗯，会的。”驼背爷爷总是这样回答。

于是小狐狸很放心，不管它走多远，驼背爷爷都会在这儿等它。一想到这里，小狐狸就勇敢了起来。

小狐狸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交了很多朋友。这时候，它觉得够了，它想，应该回去了。

小狐狸回到驼背山。驼背爷爷果然还在等它。

“我回来了。”小狐狸笑眯眯地说。

“噢，回来啦！”驼背爷爷迎着暖暖的阳光看着小狐狸，眼神很慈祥。

“您说话真算话，果然在这儿等我。”小狐狸神气地踏进屋子。

“当然，我还能去哪儿嘛。”驼背爷爷跟在小狐狸身后，絮絮叨叨。小狐狸想：他变了，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话多了，笑容慷慨了，屋里也乱了……小狐狸忽然醒悟到，驼背爷爷的脾气并没有改变，他是老了。

小狐狸和驼背爷爷一起种树，驼背爷爷从前种的树变成了森林。

驼背山一点点丰满起来，驼背爷爷的背一点点消瘦下去。然后，在一个平常的日子，他把眼睛闭上，不再睁开了。

小狐狸哭了一场，埋葬了驼背爷爷。

没了驼背爷爷的驼背山一下变得好寂寞。小狐狸决定去和大熊一起住。它抱着树叶包裹走到山坡上。密密的树包围着它，连星光都漏不下来。

小狐狸忽然想起从前的那些远行。

“我还会回来的，您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嗯，会的。”

山林寂静，那一问，那一答，再也不会有了。

小狐狸忽然改变了主意，它决定不走了，它要永远留在这里。

只要森林在，驼背爷爷就在，因为每一棵树都是他亲手种下的。

只要小狐狸在，驼背爷爷就在，因为他会永远活在小狐狸的记忆里。

只要星星在，驼背爷爷就在，因为它见证了太多驼背山的日子：一个老爷爷，一只小狐狸，还有满山满坡慢慢长起来的树。

小狐狸枕着树叶包裹睡下来，心里很踏实，仿佛睡在驼背爷爷的怀里。它像当年在火塘边一样，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在梦里，小狐狸看到了微笑的驼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