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选是参将职,往年都是负责新兵集训,今年遇到头一回无处抓丁的局面。
在颇延相不远处的炮位上,又压了块大石,直起腰擦着脸上的汗水。
五月初的辽东,后半夜宛如深秋,在这两个山包的东南大营,每个人却都是浑身冒汗。
看到副总兵停下镐头,正在四下瞭望,李应选拿起身边水囊,又从背袋里找出烟沫烟斗,跳出炮位,来到颇延相身边,递上水囊说道:“大人,三更天已过,是不是让骑兵营的兄弟眯一会儿。”
颇延相拔出水囊塞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放下水囊,接过李应选递来的烟斗,抽了两口,身上疲惫消散不少,看着正在修理树杈子的骑兵们,点点头说:“五百辎重兵,再加五百辅炮手继续挖壕,其他人都歇着,恢复体力,以应不测,另外,火头军做饭吧,多放点肉。”
“成,你坐树桩上歇会儿,我去安排。”
李应选一边手里卷着喇叭烟,一面向传令兵走去,刚转过身,抚顺城西传来‘砰砰砰’的连续暴响,隐约间,还有大片光亮频频闪烁。
颇延相在裙甲上磕掉烟灰,将烟斗扔给李应选,大吼道:“传令戒备,马林部遭袭。”
短促的牛角号吹响,疲惫的官兵扔掉铁锹锯子,忙不迭的套上铠甲皮甲,找出雁翎刀长矛弓箭。
炮手们玩命的把炮推进炮位,弹药手跑到山包下,从大车上扛起火药箱,开始搬运上山。
更多的辎重兵,抬着实心弹丸箱,咬牙往山包上运送。
从傍晚干到三更天,饭没吃一口,体力有些跟不上啦。
颇延相对李应选喊道:“告诉火头军,抓紧做饭。”
“喏。”
“郑国良,葛世峰,黄瑗。”
“在。”
“郑国良率火铳手,弓箭手到山包下栅栏后布防,葛世峰检查所有炮位,随时消灭靠近大营的人马,黄瑗将骑兵带到南侧树林中,守护三里外的河流,做好增援突击准备,可明白?”
“末将明白。”
“去吧。”
颇延相吩咐竖起将旗,自己也不穿盔甲,光着膀子,把斩马刀插在脚边,对身边侍卫说道:“传令下去,山包上熄灭所有火把。”
“喏。”
看着城西不时闪烁的亮光,心想,马林这老小子,手里果然有宝贝,这么密集的亮光响动,至少得一百具百虎齐奔的规模。
马林若知道颇延相的心思,指定得吐他一脸唾沫,此时根本无暇考虑别人,几千人正被压制在树林中动弹不得。
一刻钟前,马林正坐在树底下的草丛中假寐,三百步外,树顶上的暗哨发现异常。
月光下,光亮平稳的河面,起了阵阵涟漪,哨兵揉揉眼,浅水处站起几百人。
这哨兵赶紧发出‘咕咕’的示警声,却无人回应,眼看着这些人,正在架设上百口箱子,河对面哗啦哗啦的人马入水声,开始响成一片。
哨兵急了,将大抬铳架到树杈上,解开火绳,吹出火星,对准最近的,正摆弄箱子的五个人,拿起火绳点燃火信子,还未等抓牢枪托,‘轰’的声巨响,火铳就把哨兵顶出树外摔了个半死。
大抬铳里面四十八粒铁砂,劈头盖脸将六十步外的五个人打翻在地。
马林猛地惊醒,三更天,这声响格外震耳,家丁们纷纷站起身,好在马未卸鞍人未除甲。
马林对着要拿火把的人说道:“传令下去,不得点火把。”
话音刚落,北,西,南接连响起大铳声,这是四周的暗哨,相继传出的示警。
紧接着,除了东面,其它三个方向均传来‘砰砰砰’密集的排枪声。
马林顾不得多想,唯一念头,必须向南门大营的中军靠拢,好在东面河流处,没有喊杀声,随即高声喊道:“杨汝达,赵启桢,于华龙,麻岩”。
“末将在。”
“迅速集结本部,蹚过河流,向中军靠拢,杨汝达部披重甲,前面开路,于华龙部殿后。”
“尊令。”
北西南三面喊杀声震天,‘砰砰’的火铳声爆豆一般,铅子打穿树杈枝条,碎屑乱飞,发出噼里啪啦声响,显示围攻的敌方人马,已经开始进入密林。
一阵銮铃声起,负责警戒的百户窦永澄快马而来。
“大人在哪里?”
“某在这里,怎么回事?”
“大人,北西南各有两千步军靠近,火铳手各三百余,是卫堡兵丁,里面有建奴白甲兵督战。”
马林气笑了:“他娘的,奴赤驱赶着卫堡兵打咱们,上哪说理去,窦永澄,集结本部,和于华龙殿后,过河后向中军靠拢。”
“遵命。”
“其他人上马,待杨汝达部撕开口子,即刻过河,河对面情况不明,各部务必仔细应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