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彻头彻尾的空壳(4500+)

在短暂的休息后,在鬼屋丢失脸面的佐佑拓野打算找回面子,提议去坐「fujiyana」过山车之王。

那是1996年建成的具有「四最」称号的过山车。

最高,最大落差,最长,最快四项世界纪录,被称为翻滚项目之王。

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轨道旁设有高速摄像机,游客们都可以在旁边的照相馆内,回顾自己落下时的惊悚表情。

走到山车的轨道下,整个视线,都被那如同倾倒下来的高压电线塔所震撼到。

这时,白鬼院夏乃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手机号码,接也不接,直接挂断,藤井树不好过问。

过山车两两座位,藤井树和白鬼院夏乃坐在一起,源水茜和雨宫凛很自然地坐在一起。

提议人佐佑拓野只好和兴奋的北川孝井同坐。

“各位,麻烦笑的开心点!”

在缓缓发车时,工作人员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伸出手对着所有乘客击掌。

“玩的尽兴就够~~”

“玩的尽兴就够!”

乘客们高举起双手,唱着一句话改调的歌。

过山车开始进入流程,白鬼院夏乃紧握住扶手,之后疲惫地叹一口气。

“呐,藤井树。”

“嗯?”他侧过脸看着他。

白鬼院夏乃接着在他耳边低语,如同要说什么秘密。

“藤井树,你,要不要和我殉情?”

轻柔的吐息挑逗着他耳垂,藤井树觉得耳朵很痒。

他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彼此,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见藤井树僵硬的表情,白鬼院夏乃露出自嘲的笑容:“呵,真是个胆小鬼。”

过山车顺着轨道旋转,藤井树整个人也随着车开始转起来,身后的乘客发出像在鬼屋里听见的尖叫声。

脚悬在空中,整个身体随着座椅360°翻滚,眼帘所见的,好像到处都是轨道。

「看,这样的话,天空和大地就翻倒过来啦!」

不合时宜的场所,藤井树脑海中浮现出不知从哪本书看见的一句话,大脑无法分辨天空与地面的实际距离。

全程伴随着强烈无比的失重感,与他现在的心思一样,害怕车会脱轨,又害怕自己会被甩出去。

“STOP——!Oh!Fuck!”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传来乘客的喊叫声,风呼啸的声音将一切都听的模糊。

等到过山车结束后,哪怕是白鬼院夏乃,她的脸色也惨白无比。

六个人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佐佑拓野用钱买下了拍摄的照片,虽说是高速摄像头,可是并不是很清晰。

“呜哇,藤井和你和白鬼院学妹的表情都死了,说了不要坐第一排了。”佐佑拓野拿着抓拍照片大声笑着。

之后又拿出他的照片炫耀着:“看我!我根本就不带怕的!”

藤井树收回心神,把照片拿过来看,之后饶有兴致地对着雨宫凛说:“没想到你也会怕啊?”

雨宫凛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阴霾,那副快崩溃的样子,和藤井树吃到过期的面包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雨宫同学?你该不会坏掉了吧?”

软绵绵的云正好遮住阳光,在她的脸上产生一片阴影。

“怎么了?”

她面向藤井树时,脸上又恢复冰冷的表情。

藤井树拿出抓拍照片,照片上的她正紧闭着眼睛:“拿回去做纪念怎么样?没事的,都会怕,闭上眼睛很正常。”

“比起这个,你应该没忘记之前对我说的话吧?难道坐一次过山车你把脑子也甩出去了?我以为你的记忆力能和我一较高下,但没想到你的专注力竟然这么低劣,我到底要怎么提醒你才会懂?”

雨宫凛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那阴沉的视线宛如从南极吹来的冰风,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完完全全是在暗示——

「再敢多说一句话,宰了你。」

“挺......挺好的......源水同学这张你收着吧。”

藤井树紧张地收回视线,将照片递给源水茜。

然而雨宫凛却直接伸出手:“不,还是给我。”

“你不是......”藤井树刚像揶揄她一番,但看见她的视线只好作罢,把照片递给她。

休息完毕后,六人决定一起玩剩余的项目,白鬼院夏乃在拒接那通电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最后他们在摩天轮上拍照留恋结尾。

远处的富士山晕上茜色的蜂蜜,六人一起乘坐巴士返回东京。

「九潮政商军未来扛把子」——

佐佑拓野:「好兄弟们!我只得到了源水同学的LINE,o(╥﹏╥)o」

北川孝井:「没事!下次继续!我玩的很开心」

佐佑拓野:「藤井,白鬼院学妹看上去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吗?不能对学妹发脾气!(`ヘ´)=3」

藤井树当然不会把在过山车时,白鬼院夏乃说的‘要不要和我殉情’这句话说出来。

藤井树:「估计被吓到了吧」

佐佑拓野:「确实,连我这种经常锻炼胆子的人都被吓了,她被吓也很正常」

北川孝井:「你的颜文字呐?」

佐佑拓野:「补上(*^▽^*),还有这句的(p≧w≦q)」

这时,屏幕上方又跳出来一个LINE消息,藤井树立即切入。

雨宫凛:「藤井同学,你打算怎么做?」

藤井树:「这事光靠我一个人无法做到,甚至可以说我无关紧要,需要关联者」

雨宫凛:「白鬼院夜姬怎么样?」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他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雨宫凛,那铅灰般的黑发,在从车窗外射入的夕阳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藤井树:「在此之前,你和她到底有过什么交换?」

雨宫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雨宫凛:「这重要吗?」

藤井树:「重要」

雨宫凛:「藤井同学,我高估你的智商了,我以为你知道的,我能知晓人的心声,而白鬼院夜姬自然就她妹妹这件事上需要我」

藤井树:「可源水同学呢?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做?」

雨宫凛:「我是一个空壳,彻头彻尾的空无一物,维持我的现状才是最好的」

藤井树:「《神的孩子全跳舞》?」

雨宫凛:「不亏是渡边老师的学生,我认可你」

雨宫凛:「但这不妨碍结束后,你要发来这件事情的后续报告」

她又紧跟着发来一张猫咪歪头的动图,依旧和发来的信息没什么关联,估计只是觉得可爱想发。

这时,藤井树觉得自己的肩膀传来重量,白鬼院夏乃把头依在他的肩膀上,像小孩一样打起了盹。

那栗色的发丝随着大巴的轻微摆动,落在藤井树的锁骨上,鼻尖有着她的体香。

藤井树保持着姿势不动,将屏幕上的光亮灭掉。

回到东京,夕阳完全沉没,天际上晕开灰暗的笔墨。

但城市,却开始变得生气、悦动起来,霓虹灯和俊男靓女,在这座苏醒的怪物身体内游荡。

藤井树主动送白鬼院夏乃回家。

二十分钟后,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一处充满着朦胧古意,好像大正时期府邸般的院子门口。

藤井树下车送她,左右望去,皆是一片寂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竟然能包下如此广大的宅子。

“小姐。”一位穿着和服的妇人在门口急急忙忙地上来躬身。

白鬼院夏乃站在原地,没有去应她。

“家主他......”那妇人的语气有些着急。

“夏乃!”

这时,一名伟岸的中年男性气急败坏地从门口走出来,那难看的扭曲着脸孔,那眼睛布满血丝,连肩膀都因为愤怒在颤抖。

白鬼院夏乃站在原地,视线笔直地看着他。

“我给你电话为什么不接!你跑哪里去了!”那男性对着白鬼院夏乃怒声呵斥。

藤井树被突如其来的责骂惊的站在原地,那男性干裂的嘴唇因为唾液而逐渐侵湿。

“回答我!别又想装的一声不吭!”他大声责骂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藤井树。

白鬼院夏乃一直我行我素,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我休息去了。”

那男性直接一把手抓住白鬼院夏乃纤细的手臂,一巴掌搧在她的脸颊上。

听着那清脆的响声,藤井树吓了一跳。

“舒服了?出气了?”白鬼院夏乃捂住脸,脸上浮起诡异的微笑,“需要我把另一边给你搧吗?”

“你......我说了多少次了!要听我的话!”那男性的手在微微颤抖,可依旧狠着脸说,“你知不知道爷爷等了多久!”

白鬼院夏乃的那张娇嫩的脸上,同样透露出强烈的意志和力量。

“喔,怪不得你这么生气,原来是爷爷叫的。”

“你什么意思?”他的鼻翼微微耸起,双眼怒瞪。

白鬼院夏乃露出那天在家政教室时,藤井树看见过的妖冶笑容,

“因为,你是爷爷的狗嘛。”

那中年男性全身就像被寒冷的水淋过一样,冷的发抖:“你再说一遍?!”

昏暗的庭院中,淡淡的光芒摇曳着,从草坪上浮现小小的光点,轻飘飘地上下浮动着,是傍晚出现的萤火虫。

白鬼院夏乃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脸上浮起了自信的微笑:“因为,你是爷爷的狗嘛,是个胆小鬼。”

“你!”那中年男性又想举起手。

“佐仓,行了,都给我进来,在客人面前打自己的女儿,影响不好。”

在藤井树打算出手制止的时候,一道宛如禁忌般的声音传出来。

他侧身一看,一个穿着灰色和服,看上去已有七十多岁的老人站在门口,可是却丝毫感觉不到肉体和精神的衰弱,似乎再过几十年,他依旧能支配着拥有着一切。

“抱歉,家主大人。”那被唤作佐仓的男性毕恭毕敬地躬身。

接着,白鬼院夏乃等人走进了宅邸。

白鬼院家主的视线始终落在藤井树身上,他缓缓走到藤井树跟前。

“你是夏乃的朋友?”他张开干裂的嘴唇,轻轻传出细语。

藤井树在那一瞬间屏住呼吸,内心掌控着情绪的水面在猛然晃动着。

“嗯,我是九潮学校的,是她学长。”藤井树的的皮肤发凉,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大。

“哦,九潮的学生啊,不错,从那里出来的学生,前途都挺不错的。”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让藤井树怀疑这笑容的真假。

藤井树只想离开这里:“抱歉,我就不打扰了。”

白鬼院家主嘴角含笑,打量起藤井树来:“能问阁下的名字吗?”

阁下?算了。

“在下姓藤井,名树,福井县人,年15,未来是当一名伟大的人。”藤井树微微躬身。

白鬼院家主笑了笑:“15,好,进来休息怎么样?我让下人空出房间来。”

“不了,在下还有学业,学业要紧。”

“好,那我就不挽留了。”白鬼院家主对着身边的一名仆人说,“去,送他回去。”

“是。”

藤井树不好拒绝,只好坐着豪车回到品川站,并没有让他送回公寓。

接着,他又逛了几家书店,买了几本书。

其中一本就是村上春树的《神的孩子全跳舞》。

对当年在福井乡下的他来说,这样的书籍内容艰涩,以初中生的阅读作品而言,又显得十分枯燥。

所有的短篇都指向一个主题:漂泊无着的心灵该何处安放?

「我是一个空壳,彻头彻尾的空无一物」。

藤井树又想起雨宫凛发给自己的消息,他找了家甜甜圈店坐下。

主要是这里的咖啡可以续杯,即使是调味酒也能续杯,坐在后面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用平板电脑认真工作的青年,估计和自己抱着一样的想法。

藤井树收回视线,点了一个欧菲香,一个法兰奇,走上二楼,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阅读,这幸福的就像清晨起来呼吸到了植物释放的第一氧,即使是冷冰冰的雨宫凛,在这里也会双手捧着脸,露出幸福的表情吧!

《神的孩子全跳舞》收录的《UFO飞落钏路》里,是失去、逃离、追寻的主题。

不过藤井树在初中时一直无法理解,书中岛尾所说的「不过,才刚刚开始呢」的原因。

现在遇见了白鬼院夏乃,他姑且明白了点。

这时,视线一角有个人看向这里,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

那少女穿着黑色短裙,裙底下是一双修长的黑丝美腿,那张美艳的脸,让人好似看见了幽夜中的公主。

白鬼院夜姬扭着纤细的腰肢坐在藤井树对面,冷笑着哼一声:“你看上去玩的挺开心。”

接着,她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平摊在桌面上。

全部是今天在富士急游乐园内,他们六个人的照片。

藤井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回事,毕竟她说过,会派人跟着的。

“费用全部由你报销,我怎么能玩的不开心。”藤井树喝着甜腻腻的饮料,一边翻页。

白鬼院夜姬眼神蓦地阴沉下来,盯的藤井树背脊一阵发凉:“我的妹妹依着你很舒服吧?”

“我总不能躲开吧......”藤井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不对!喊她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藤井树轻轻咳了咳,看着面前的少女,说:“你的妹妹根本就不喜欢我。”

然而白鬼院夜姬的脸色又突然沉下来:“你骗人,雨宫凛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从雨宫凛那里听见的根本就不是喜欢吧?而是想和我在一起。”藤井树摇摇头说。

白鬼院夜姬微微皱起眉头,说:“你什么意思?”

“她只是想利用我而已,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连更近一步的亲密举动都没有做。”

藤井树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开口说,

“我故意让我的朋友当着她的面继续喊‘白鬼院’,每当这时,她的表情就会多出一份嫌恶,我看的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她说我是一个胆小鬼,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仔细想想和她相比,我确实是一个胆小鬼。”

藤井树的语言里,不知不觉多出了和白鬼院夏乃相同的厌恶,而作为白鬼院大小姐的白鬼院夜姬正冷冷地看着他,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