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教室的窗户外又渐渐围满了大人,杨否仔细看着这些人,想从里面找到爷爷的面孔,然而爷爷没找到却意外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妈妈。她此时像其他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用手搭着玻璃朝里面看,只看了一下就走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后,所有人都离开教室,杨否在院子里找到了妈妈。
妈妈一边问他上午上课的情况,一边带着他走出了学校的大门。走出学校大门口,妈妈并没有带他回家,而是朝马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妈妈今天带你去饭馆吃饭吧。”
杨否一听“饭馆”心里就十分高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吃炒面片的情景,那扑鼻的菜香,表面浸满料汁的牛肉、粉条,除了牛肉和粉条外还有其他菜:豆腐干、胡萝卜、青椒和白菜等。后面这几样菜一直以来都是他讨厌吃的,但在炒面片里却成了美味,真是神奇。他最喜欢的还是粉条,粉条切成一根根短条,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Q弹软糯,再加上料汁的香味,别提有多爽了。想着想着杨否就期待了起来,不由得心跳加速。
“当那一刻真正展现的你面前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而且它看着马上就要发生了……”杨否在内心想着,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在一分钟或者两分钟之后吃上这种饭馆里的饭。他曾被骗过,他生怕这次也会只是一场空梦。
2
这次的确不是空梦,一碗热起腾腾,浇香气四溢的炒面片就摆在他的眼前,惹得他直咽口水。他要等它晾一晾才能吃。
“一碗吃得下吗?”妈妈问道。
“吃得下吃得下,今天十头牛都一口能吞下。”杨否心想道。“我可以吃得下。”他点头回应着妈妈便开始动筷。
“那你吃吧,一定要吃完,别剩下了,这一碗饭不便宜,吃不完你浪费的不仅是粮食,还有钱。”妈妈说道。
不负所望,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杨否真的把一大碗全干了。
妈妈冷吸了一口气,惊叹道:“哎哟!这么一大碗真的都吃完了。”
杨否鼓着咀嚼的油嘴超妈妈挤了一个微笑。
“你这些天是不是都没吃好,你奶奶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给你饭吃?”妈妈问道。
“给了,但我不想吃她做的饭,我姑姑也不吃她做的饭。”杨否咽下最后一口饭回答。
“你跟你两个姑姑能比吗?那是人家的女儿,他们不吃饭了你奶奶肯定会偷偷带她们出去吃,你不吃饭你奶奶会带你出去吃吗?”妈妈说道。
杨否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不想让她带我,我不想和她走在一起,所以,我一看到她我就跑了。”
“你跑哪儿去啊?”妈妈问。
“我去外面玩。”杨否说。
“以后别老在外面乱跑,听见没,外面有坏人,会把你抓走,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妈妈说。
“不危险,”杨否反驳道,“我上次一个人在马路上一直走到了……”他顿了顿,看了看外面,“走到了那里。”他指了指外面某个方向,那地方被饭馆的墙体挡着,看不到具体情况。
“你爷爷奶奶就没管你?”妈妈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地问。
“他们不知道,我在马路上还看到了其他小孩,他们也在玩,没遇到坏人呀。”杨否偷笑着说。
妈妈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难看。她从桌上放着的褶皱纸卷上撕下一片擦了擦杨否的嘴,然后带着杨否走出了饭馆。
“你还有想要的东西吗?”走在路上,妈妈问道。
杨否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个玩具……”
“玩具不能买。”妈妈决绝地说道。
“那没有了。”杨否回答。
“那我带你回家,把你带回去了我也就该回你外婆家了。”妈妈说道。
妈妈带着杨否沿新马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3
杨否回想着今天上午和杨小彤接触的情景,她总是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妈妈:“妈妈,我叫什么?”
“叫什么?”妈妈疑惑地问,看来在想别的事情还没明白过来杨否话的意思。
“今天老师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真真,她说没有这个名字,后来她给我说我的名字叫杨什么,我没记下。”杨否说道。
“哎呀!”妈妈的步子顿了一下,“我把这事儿忘记给你说了,你的学名叫‘杨否’。”她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着。
“哦,对了,给你买一根铅笔和一个本子。”妈妈看了看四周,又带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你们学校的后门,你以后要是买铅笔和本子就让你爷爷带你来这儿买,这儿有专门卖文具的商店。”妈妈说着带他走进了一个商店。
这个商店里面的摆设跟他平时看到的不一样,一进门就有一股跟外面不同的气味,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像是木头的气味又像是拆新玩具时的气味。而商店里的摆设也跟以往的不一样,里面没有任何零食,杨否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一粒与糖果沾边的东西。
妈妈给了商店老板钱,然后拿了商店老板给的东西走出了商店。在商店门口,妈妈把东西拿到杨否面前,杨否才看清楚是铅笔和本子。铅笔已经被削了,妈妈用铅笔在本子上准备写什么东西。
“你注意看,这就是你的名字,你看我怎么写:杨……否……”妈妈在本子正中间慢慢地写了两个大字。“看清楚了吗?”妈妈问他。
杨否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他一点都没看明白。
妈妈又把这两个字描了几遍,这两个字一下在本子上变得极为显眼。“把这个本子保存好,特别是写了这两个字的这一页,这是你的学名,你要多看几遍,要会写会记,以后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叫这个名字。”
妈妈一下说了一长串的话,杨否虽然没来得及反应,但看妈妈的样子,这件事很重要,但随后他慢慢反应过来,他知道妈妈的意思是让他记住这两个字,因为这是他的以后名字。“那‘真真’呢?”杨否抬头问妈妈。
“‘真真’是你的小名,是你在家用的名字,像妈妈,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叫你的时候就叫你‘真真’。”妈妈说。
“为什么要弄两个名字啊?”杨否不解得问,情绪稍微带点烦躁。
“这……”妈妈想了想,“很正常,有的人还有三个名字呢。”
“一个人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名字啊?”杨否问。
“这很正常。”妈妈说道。
这显然不是杨否想要知道的答案,妈妈显然也给不他别的回答,杨否停止追问。
走了没一会儿,妈妈突然又开始说话:“‘杨否’这个名字是你爸爸给你起的,他嘱咐我说等你上学了就用这个名字,咱们家的户口簿上你就叫这个名字……”
杨否听着,他看妈妈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说,没有打断。
“‘真真’的名字是妈妈给你起的,是希望你真诚做人,正直做事,不要像你爸爸一样。”
“我爸爸为什么要给我起那个名字?”杨否问。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很远很远的前方说道:“你早先得过一场病,你爸爸找了他的师父把你的病治好了,然后顺便让他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
杨否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蓬头垢面老人的画面,问妈妈道:“我爸爸的师父长什么样?我见过没有?”
“你见过一面,不过那时你才一岁不到。”妈妈回道,“说起来,我也就总共只见过一两次。他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头发和胡子长得很长,又乱又脏,上面全是土,看上去就像老树根一样。但他确实有神秘的力量,你的病当时医院都查不出来问题,更别说治了,但是他一下就给治好了,而且到现在你都好好的。”
“那他现在在哪儿?”杨否对这个师父的故事似乎有种莫名的兴趣。
“妈妈也不知道,你爸爸很少说他师父的事,下次你看你爸爸的时候可以自己去问问他。”妈妈说道。
杨否心想:说不定脑海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爸爸的师父。紧接着,他又问道:“我以前得过病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个时候还不到一岁呀,哪能记得发生过什么,而且你得的病是头里面的病,与神经有关,你肯定不记得。”妈妈说。
“‘神经’是啥?”杨否问道。
妈妈指了指杨否的脑袋说道:“这里面的东西。”
杨否和妈妈又一次拐进了那条每天都会经过的连接新马路和老马路的土路,这说明杨否快要到爷爷奶奶家了。妈妈停了下来。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再走就容易碰见你爷爷奶奶他们了,我不好跟他们见面。”妈妈说道。
“哦。”杨否点了点头,又问道,“妈妈,你要回外婆家了吗?”
“嗯,我赶个集买些菜就回你外婆家了。你跟你爷爷说下午早点接你,下午我就不来看你了,到你外婆家的拖拉机下午就没了,我要赶车,不然就回不去了。”妈妈说道。
“哦。”杨否应道,转身朝家里走去。跟上次一样,没走两步他都要回头一眼,妈妈就站在原来的地方跟他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直到拐进老马路,路边的房屋这挡住他的视线,他才停止回头看,一门心思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