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就到了冬季的税收季节。这里和石村的一样,要自己拿粮食去县城交税。
一年又一年的辛苦,收成都被税收挖走了大半,看着码在门前驴车上的粮食,梦姑的父母不时叹气。可毕竟无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交吧,不然,还能怎么样,等着入狱吗?梦姑的父亲道。
就是这天清晨,梦姑的父母用驴车把粮食拉去十几里外的县城,这天傍晚,她们倚在门口看夕阳。梦姑的父母还未回来,直到夜半,梦姑的父母才松垮垮的回来。梦姑起来给二人热了菜,借着烛光,她看到了父母疲惫的脸上有些复杂的目光。
梦姑,梦姑的父亲嘴里咬着一个热馒头,突然说道:你还记得王公子吗?
梦姑先是愣了一下,后,她的脸突然就白了。
二老点头,无奈的把目光低下,不去看梦姑那泛着泪光的眼睛。
今晚,他们就来了。梦姑的父亲说完后,把一口粥咽下。
夜半,果真有一顶轿子来到梦姑家的门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妙空被声音吵醒,起来一看,就见梦姑身着一身红嫁衣,正被两个老婆子搀扶着上轿。几乎是一愣,他忙上前一把把梦姑的手拉住。那两个搀扶的老婆子也是一愣。
妙空可不管,开口道:梦姑,你这是要去哪?在青蛇镇长大,他也看多了红白,知道女人这一身装扮,可不是要去什么外婆家。
梦姑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得出来,豆大的泪水就扑哧扑哧的往下掉。
两个家丁上前,一人一巴掌把妙空打倒在地,就这样,梦姑被抬走了。
妙空这时还想追上去,却被赶在身后梦姑的父亲按倒在地,他吩咐梦姑的母亲拿来绳子,把妙空绑上了。
这天,妙空哭了,哭得竭斯底里。梦姑的父母也哭,虽说无声,却也不比妙空心疼得少。
王员外家的公子是个恶霸,在我们这片地方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强抢民女,我们家梦姑前几周被出游的他看到,你说能躲得过他的魔爪吗?他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你说,我们有办法吗?
妙空沉默好久后,才开口:你们在把梦姑往火坑里推!
二老没再说话,屋内只剩下了沉默。
屋外已过三更,皎洁的月光依旧纯洁着所笼罩的任何事物,不为人间的喜怒哀乐减损它的半点清洁。真是人间有情多别恨,天地无心贯古今啊!也难怪天地永恒了。
黑暗中,妙空感受着自己已经被捆得麻木的身体,开声道:老丈,我是忘记了,放了我吧。
妙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梦姑的父亲忙叫自己老伴点来油灯,就这昏暗的灯光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活动着手脚,妙空道:老丈,王员外家势力几何?至今祸害了多少姑娘?
梦姑的父亲说道:家奴十二个,算些打杂的,约莫三十多人。这还不算本家的……至于说要祸害了多少人,已经说不准了。就印象中,不下五十个了。
老伴在一旁点头,应和着。
五十!五十个家庭,难道连这些人加起来都打不过这王员外家的人。
哎呀,你怎么想的,这是能这样比喻的吗?你这混账东西。
妙空无法,又道,:那不至于连官司也打不了吧!
官司,哼,要没有衙门,他能这般作恶。衙门他们王家经常走动,不管你递上什么片子,都给你拿了下来,说不准,还要锁你起来!总之,就是因为有衙门,王家才这么肆无忌惮,鱼肉乡里!
妙空活动了一下手脚,突然,他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就不能一次性就把话说完吗?你个狗东西。说来也怪,先前一向温厚纯良的老丈竟然说出了这样粗俗的话。
老丈,你们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冷漠惯出来的。
冷漠?
对,冷漠,你们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什么我势单力薄,怎么对付得了人家财大气粗之类的……
老丈:……
妙空:王员外家欺负人的时候,可有人上去帮忙?张家的姑娘,李家的妹妹,谁站了出来?
顿了一下,妙空又道:等到了事情在我们身上发生时,又将如何?
二老沉默着,没有答话。
妙空不再说话,这种今朝在手,明日已无的强烈落差感让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谬。不管香马镇的遭遇还是今天梦姑的被嫁,都深深的刺激到了他。这时,他突感深山那些隐士高人为何只喜小隐于野而不喜大隐于市。
天刚轻亮,妙空就拜别了老丈。老丈在门口为他送行。妙空身上带着老丈给的几个大饼,披着僧衣,踩着路上带着露水的小草,就往前方大路奔去。
老丈在身后,看着渐渐变小的妙空,突然大声叫到:妙空和尚,我们没有错!
妙空顿了一下,往后摆了摆手,消失在了路的尽头。老丈见妙空真的消失在眼前了,回身,突然掩面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