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叶慈市的家中。父母早年在马太星南陆参加某项工程修建,曾一度由于第三次马西战争和利莫失去联系。现在他们又去西陆参加另一项工程任务去了,这些任务无一例外都是涉密任务,不会让无关的人知道内情。祖母罗蒂在第三次马西战争爆发时,由于突然遭遇到的精神刺激而惊恐不已,不久便溘然离世了。祖父凯斯直到我离开家前往西门星时,都还健在。我回到在东南郊的新家的门口时,脑海中还浮现着那天离家前往西门星,祖父在门口送别的场景。
“再见。”祖父和我说道。传统的黄色门灯在祖父花白的脑袋上晃出一圈圈暖橘色的光圈。
“拜拜。”我轻松地说道。跟着西门星第二皇家军队的辽斯中尉走出了府邸大门。虽然前几日由于战争和祖母的离世心情抑郁了一阵,也流了不少眼泪,但年轻的心还是不能体会什么是深刻的痛楚,想到要去西门星服役,还觉得会是一段新的旅程的开始。
家里虽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珍妮特姑姑这些年却一点都没变,也一直未曾谈婚论嫁,还是那么平静优雅。现在家搬到了东南郊,姑姑整日在家中读书,画画,听音乐,侍弄花草。好几盆花草,还是罗蒂在世时养的。这些年,姑姑一直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我进了门,看到姑姑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神迹星光金灿灿地照在这些植物和姑姑身上,让她们也闪着金光,姑姑似乎更年轻了。但珍妮特这些年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说我们偶尔也交流,但每每都流于形而上的讨论。有时这些讨论耐人寻味,但有时思考得太多,反而让人忘记尘世间的欢乐,变成一个多虑的“智者”。
“姑姑,我回来啦。你还好吗?”我欢快地说道。
“我亲爱的利莫里亚。知道你今天回来,本来姑姑准备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大餐,但刚刚爱丽丝小姐和谢夫曼先生来过了,他们说给你个惊喜,晚点在枫丹白露等你。”姑姑边说边给她的花草喷水,并没有太注意到我有什么变化。
枫丹白露在古代战争时期本来是军工厂,进入黄金王朝的“和平年代”后被改造成了艺术园区,一直到现在都是热爱艺术与文学的青年人群常去的聚会地。
“知道了。”我答道。
枫丹白露在叶慈市的南郊,我不一会就从家坐快速列车到了那里。每次到这里,看到街边墙头的涂鸦都不一样。我联络了爱丽丝,她回复说她和谢夫曼在蒙特马利咖啡艺廊等我。在蒙特马利咖啡艺廊,你可以边喝咖啡边画画。枫丹白露里像蒙特马利咖啡艺廊这样的店铺为数众多,之所以选择蒙特马利,是因为那里似乎有很多喜爱神迹星系外艺术流派的人聚集——我和爱丽丝还有谢夫曼就是在那认识的。我先是认识了爱丽丝很多年,然后几年前谢夫曼也出现在这家咖啡艺廊里……现在他们俩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妇。我们算不算志同道合这说不好,但我们都喜欢JS星祖先。关于马太星人到底是马太星土著人繁衍的后代还是JS星的星球移民的后代,不同历史学家有着不同的看法,在此暂且不论。
“嘿,我们的大师来了。”爱丽丝看见我推门进来笑着说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无聊游戏的高段训练。”虽然后面这句话爱丽丝只是小声地对谢夫曼说,但是听觉敏锐又对唇语略知一二的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但是我不在乎,见到老家的朋友只管满心欢喜地和他们打招呼:“嘿,我的朋友们。你们可好?”
我不得不说美满的爱情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甚至是性格和为人处事的风格。我早年认识的爱丽丝内向拘谨,从小就学习大提琴和马太星传统绘画,她虽然对艺术很有见地,但从不过分表露自己的想法,和人过多地交谈……而如今,爱丽丝变得机灵活泼又热爱表达,相较之下,谢夫曼却显得老练深沉富有智慧……我和他们打完招呼,就看见他们面前摆着一副油画架,架子上摆着一副钉着白色麻布的画板,似乎在等着我的指点。
谢夫曼说道:“我们平常只是喜欢研究明雾派的艺术作品,但没有实际的画过一副,今天爱丽丝想请你指导我们画一幅。”说完谢夫曼谦虚地笑笑。
“请教我吗?”我颇有些得意的说道,但谦虚无论如何是一种美德,我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油漆工罢了,只会乱抹。”爱丽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见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拿铅笔打起稿子来了。
“我给你的那三本关于明雾派油画技法入门中级和高阶的教程,你看了吗?”我问道。
“没有啊,只是翻了几下。”爱丽丝边画着铅笔稿子边笑着答道。
“难怪你还在用铅笔打稿子……这种画派要画面明亮,拿铅笔打稿子在浅色区域会使画面多少有些变灰的。”我说道。但爱丽丝还是拿铅笔打着稿子,她笑着说道:“大师,我还是打稿子吧,你凑合看。大师见笑了。”
“你得听老师的,”谢夫曼轻声说道,但语气中不带有一丝责备,“那么你来画,大师。”爱丽丝戏谑着说道。三个人吵吵闹闹地交流着JS星古老的艺术,一直画到半夜,其间爱丽丝总是要问我有什么意见,但也未尝按照我的指点作画。给谢夫曼提的建议,他倒是照单全收。
“是很好的一副作品了。我给你们合作的大作一起合个影。”说着我拿移动装备给他们合影三张,并发给了爱丽丝。照片里的两人非常恩爱,和现实中一样。
到了后半夜,谢夫曼驾驶着ASQ5654民用飞行器载着爱丽丝把我送回了家,全程只用了不到2分钟。
回家我迅速冲了个澡,洗掉了满身颜料速干油的味道,躺了下去。作息规律的姑姑早就回房间睡了。没想到这一晚,我一直失眠,辗转反侧。在离开蒙特马利咖啡艺廊的时候,我看见爱丽丝对着谢夫曼撒娇,让他给她穿好衣服并且系上JS星复古大衣的扣子。(要知道现在的衣服都是根据体型自动闭合的,没有所谓扣子、拉链什么的复古装饰,除非是玩儿艺术的年轻人,才会花大价钱定制那种仿JS星古代人那有着复古装饰的衣服。)不知为什么,这一举动竟然让我想起亚特送我的咖啡杯上的心形,但实际上这个心形早就不能激起我心中的一丝波澜,果然年轻人的感情谁都捉摸不定。但毕竟爱丽丝和谢夫曼真的相爱……虽然他们柔情蜜意很是幸福,我似乎无法体会那种持久的幸福感。我闭上眼睛,试图进入睡眠,然而不一会我就发现自己在半梦半醒中还坐在谢夫曼驾驶的ASQ5654,他旁边坐着爱丽丝,他们是那么欢乐。
但使我感到震惊的是,我们行驶的前方空道发生了飞行事故,一艘载货的巨型星球贸易飞船在深夜出现在民用空道中,缓速前行,我们的飞行器开的非常快,但却不得不因为这艘庞然大物而突然减速。原来它撞碎一辆飞行摩托。一个模糊的人影和摩托的残骸已经掉落在夜晚郊区的小路上,我看不清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谢夫曼也没有下降去试图救助那个人。今天太晚了,大家都累了……但使我感到更为震惊的是,谢夫曼和爱丽丝似乎更开心地雀跃起来,谢夫曼把飞行器绕过贸易飞船加速行驶。爱丽丝竟然把自己的一只脚放到谢夫曼脑顶上,故意打扰他驾驶。我如坐针毡,他们放声大笑。ASQ5654响着JS星上的复古流行音乐,一个男声(据说是JS古代著名复古流行男歌星)用JS星语喋喋不休地随着重复的节奏叨念的歌词。歌词的大意是:“真呀真欢乐。欢乐呀欢乐。真呀真欢乐。我和你,开着车。真呀真欢乐……”歌词里除了欢乐没有任何深刻的含义。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我们的飞行器无限加速,我因为紧张而心跳加速。爱丽丝已经拿开了她的脚,不再乱开玩笑。但飞行器上方的窗户打开了,天上掉下来很多土,慢慢将我们掩埋,但谢夫曼还在欢乐地驾驶着,爱丽丝也欢欣雀跃,我待飞行器慢慢降落减速,在它彻底失控前跳了出去。爱丽丝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比我还早地跳了出来,我们落在郊外的一处断壁残垣旁。可能是马西战争遗址把,鬼知道这是哪里,飞行器翻滚着撞向一边,停了下来,谢夫曼还在里面,他被泥土完全掩埋了,飞行器似乎不会爆炸,我们得去救他,我对着爱丽丝大喊,但突然墙边滚来滚烫的巨石,足有一人多高,一人多宽。这时爱丽丝害怕了,她躲在一旁,示意我不要冒着危险去救人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我刚要接近飞行器,巨石不停的滚来,似乎站在断壁残垣旁才是最安全的。
待我一回头,爱丽丝也不见了,然后我突然在断壁残垣后看到了温暖的黄色灯光,我向着露出灯光的墙壁的缺口跑去,却听见一对男女欢快地叫喊着,走近一看,是谢夫曼俯身在爱丽丝上面……他们是如此欢乐,但我转而一看,这是一对当红男女明星所主演的电影在古代人用的晶体管电视机里播放——这是什么诡异的梦!
如果热情又乐于助人的露娜西比听到了,一定会给我介绍她的精神医生佛洛依德了——幻想症发作时她会请他来家里为她进行催眠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