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以为青春的颜色炙热而美丽,却发现梦想与现实相距千里

红旗猎猎,月圆人安。

王战终于成为巅峰特战队正式的一员,他开始享受更高的待遇,伙食标准、住宿水平明显跃升,当然也要承担起更重的责任。

王战初步成功了,他当然没有忘记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陪伴他的炊事班长老刘、小高。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炊事班,看望他们。

老刘的表情没有波澜,好像王战还不如案板上的土豆子让他感兴趣。这也算不上荣归故里,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在操作台前忙碌着。

王战尴尬地站了半天,老刘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有了更好的平台,也要时常地回过头来看看,很好,没有忘本,我很高兴,我也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为好兄弟庆贺的方式只能是做一顿好饭。等着吧,午饭敞开肚皮只管造。”

说着他把一盆的鸡肉倒入油锅,“嗞啦嗞啦”的声音听起来就解馋。

老刘不再搭理王战,好像他干什么都理所当然。小高却不一样,他兴奋地上下打量着王战:“王老师,牛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还以为你比我强不到哪儿去呢。”

王战说:“确实没什么可比性,术业有专攻,厨房这一套程序,我没一样有你干得好。”

“你别替我找补了,说是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在这个靠特战技能论英雄的环境里,你们才是主流,女孩看见你们的表现会尖叫,断然没有看到我菜炒的好而尖叫的道理。”小高失落地说。

小高看到王战发愣,接着说:“我目前对成功的定义就是有没有女孩肯为我尖叫,我没有听到过,显然是不成功的。”

王战说:“尖叫?没有。这些天我只听到批评了,没有人为我尖叫。”

“早晚的事儿,喏,她早晚也得为你尖叫。”小高努努嘴,示意王战看看身后,原来刘楠又来帮厨了。

刘楠穿着虎斑迷彩,脚蹬作战靴,略显白嫩的脸、稍长的头发、微微隆起的胸脯以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王战走神了。

刘楠说:“看什么看?”

王战敬礼说:“刘排长好!”

“要么干活,要么回班里,杵这儿干吗?”刘楠边说边熟练地从菜筐里取出两根白萝卜,掐头去尾,收拾开了。

“我……我……我回娘家看看,顺便干点活儿。”王战反应十分机敏,连忙学着刘楠的样子,也拽出两根大萝卜,和刘楠并排着,在水龙头前忙活起来。

王战的心思哪里在萝卜上,他不时地用余光扫着刘楠,刘楠个子不高不矮,身材恰如其分,不爱红装爱武装,遮挡了女兵的曲线,却放大了她们的英姿。刘楠垂下的发梢挡住了一部分俏脸,由于天气炎热,汗珠从额头上淌下来,她很自然地用袖子擦拭,这个动作,在王战眼里也别有韵味。

小高透过窗户看到他口水快要滴到水槽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也真难为他了。”

王战的走神,不仅仅源自刘楠的美丽,他在想跟这个女战友真有缘分,上次败在她手里,千夫所指,这次赢在她的配合中,涅槃重生。自从参加魔鬼周极限训练以来,就没有脱离她的笼罩,总有她的戏码,这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朝相见,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楠不经意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淌着,根本没有冲在萝卜上,四目相对无言,十分尴尬,刘楠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小高连忙从窗户处闪开,靠在墙上,胸脯一起一伏的:“完了,王战把刘楠的脸都看红了,战斗一触即发,赶快闪开,免得波及无辜。”

刘楠没有发作,躲开了王战的眼睛,连忙开始找话题:“上次你表现很好,大家都感受到了你的努力。”

王战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感谢你的全力配合,你要是放弃坚持,我没有机会的。”

刘楠开始专心洗萝卜,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王战率先再次打破安静:“还是要向你学习,以后要多向你请教。”

刘楠说:“我教不了你,多向大队长、郎教官他们学吧。”说完她端着一盆洗好的萝卜进了操作间,留下王战嘴角泛起笑意。

这是他们训练场下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说不上有什么特殊,毕竟还不是很熟悉,属于异性交往的正常范畴。但王战不这么认为,从这一刻起,刘楠的影子在他的心里便挥之不去。训练之余他明里暗里主动接触过刘楠好几次,虽然被刘楠无视,却乐此不疲。

八百米综合演练场上,刘楠运动过猛,突然腿部抽筋,疼得抱着腿在地上翻滚。王战正在距训练场有一定距离的战术训练场低姿匍匐,远远看见刘楠有情况,没来得及向现场组织者报告,一路狂奔过来,为刘楠捏腿捏脚,好一通忙活,把战友们都看呆了。

关心战友没有问题,可王战这么迫切地关心女战友,显然有些动机不纯。

大家笑而不语,作为好兄弟的张铭有些看不下去了,事后拽着王战的袖子说:“王战,你是特战队新人,怎么搞得比老人儿还理所当然?”

王战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张铭鄙夷地看着王战道:“接着装。”

王战挠挠头道:“战友之间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我这是集体意识强的表现,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你不表扬我也就算了……”

“团结友爱?别的女队员受伤了,怎么没见你像兔子一样冲上去嘘寒问暖?上次陈嘉住院了,怎么没见你牵肠挂肚、魂不守舍?你对刘楠可不是一次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再这么下去会出问题的。”

王战被批得哑口无言,半晌憋出一句话来:“喜欢,怎么了,有罪吗?”

张铭说:“队训里三令五申不让谈恋爱,你心里没数吗?”

王战说:“那是有年龄限制的,岁数够了,内部消化领导也是支持的。”

张铭说:“你还有理了是吧,还提前为几年后符合条件做好充足准备是吗?这是主要问题吗?你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人家刘楠是军校高才生,干部身份,你一个队员,差着级别呢,非让我把话点透啊。”

王战说:“你这观念太陈旧了。”

张铭发现扭转王战的思维确实很艰难:“等你碰了壁,看你怎么收场!”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她好是我的自由,人家刘楠也是讲理的人。”

“你行,你牛,你继续。”张铭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红你直说,你情我愿的事儿。”看着张铭的背影,王战嘟囔道。

张铭的话很快就应验了,让王战悔不当初,早应该多少听一听张铭的忠告,可为时已晚,刘楠正如张铭所说,一点儿没给王战留面子。

操作间外的水槽,刘楠又来主动帮厨,王战又尾随而至,拙劣地制造偶遇,水槽边又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王战鼓起勇气,佯装自然地道:“刘排长,我听说了,你还没有男朋友。”

刘楠没有多想,看了一眼王战说:“训练任务这么紧张,哪有空找男朋友,再说了,我们女特战队员身份特殊,就算要找,双方也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这话,刘楠突然意识到王战的目的,问:“你问这个干吗?”

“特战女神的故事谁不想多了解了解。”王战说。

“以后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少打听个人隐私,挺八卦啊你。”刘楠道。

王战说:“这哪是八卦,关系到个人幸福。”

刘楠说:“你的个人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少来这一套。”

王战脸上有些挂不住,迂回战术被识破,只好顺水推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优秀的异性。”

“喜欢优秀的异性这话说得到位,你优秀吗?”刘楠盯着王战的眼睛。

一句话把王战给问住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说不优秀吧,拼死拼活拿到了巅峰特战队的入场券;说优秀呢,在一众特战精英中间,他还真算不上出类拔萃。

王战一时语塞。

刘楠没有给他喘息的余地:“来,跟我来。”

王战说:“去哪儿?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互诉衷肠?节奏太快了。”

王战跟在刘楠身后一路走到大队荣誉室,刘楠推开了荣誉室的门。

荣誉室在主楼角落,平时除了检查和参观活动,很少有人涉足,房间内很安静,奖牌、奖杯琳琅满目,把房间映照得金碧辉煌。

王战说:“也对,这么重要的话题一定要在这样的氛围下进行,你不愧是有知识、有内涵、还讲究的新时代特战女性,周到,缜密,别致,用心良苦……”

刘楠把王战推到一个陈列柜前,指着里面的勇士勋章和军事比武一等奖牌匾说:“这个陈列柜是专为我而设的,里面还有很多队友的专门陈列柜,这是我们血汗的见证。”

王战除了赞叹,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刘楠话锋一转说:“你的呢?你刚来不久,虽然还没有陈列柜,但哪怕一个优秀奖章也可以,你有吗?”

王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突然发现自己的匮乏,他这时候才明白刘楠带他来这里的用意,心说,刘楠啊刘楠,没有这么打击人的,太狠了。

王战心里的小九九没有瞒过刘楠,刘楠心直口快,男儿脾气,她可没有义务陪王战腻歪,直抒胸臆:“你还喜欢我吗,还敢吗?”

面对刘楠咄咄逼人的气势,王战瞬间感觉丢失了自我,只能顺着她的口风往前走:“嗯……这个……是吧……嘿……有点儿……唉。”

刘楠说:“喜欢我的人从这排到营门口了,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就你这段位,一周后是第三季度魔鬼周极限训练了,能拿第一再唠别的,好吗,朋友?”

刘楠的话要王战无地自容,但也透露了很多信息。

王战决定知耻而后勇,暗暗较上了劲,发誓要在第三季度魔鬼周极限训练中创造辉煌,堵一堵刘楠的嘴。当然,王战还认为,刘楠没给他留台阶,也是有用意的,不然不用这么刺激他,置之不理就可以了,说明她还是不反感他,无非是想让他更好,一切都还有余地。

王战的想法很乐观,心态很积极,所以接下来,他把心思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中。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周末已至,陈东升为缓解队员们的训练压力,组织了烧烤晚会。

老刘前段时间专门在市场定做的一批烧烤炉子和木炭,马上能派上用场了,他还拉了清单,协调超市送来了牛羊肉、腊肠、扇贝、生蚝、菜花、茄子等可用于烧烤的菜品。

王战、张铭还把卡拉OK点唱机从多功能厅搬到了烧烤现场。

女子队准备了舞蹈节目,刘楠已经带着几个女孩排练了一天。

篮球架上挂了火红的条幅,这次的文化生活搞得轰轰烈烈,有点儿过年的味道,大家摩拳擦掌,争着抢着穿肉串儿、点炭火,很多小伙伴为了一饱口福,中午象征性地扒拉了两口米饭,就等着晚上这一顿了。

月朗星稀,大家吹着自然风,烟雾缭绕中已经闻到了肉串儿的香味。突然警铃大作,一听就是全副武装紧急集合的节奏。

队员们扔下手里的吃食,火速奔向兵器室,好不容易布置起来的烧烤现场,刚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瞬间只剩下扎着围裙的刘成启和小高。

俩人面面相觑,小高看着冷清的现场说:“我们可是为今晚准备好几天了,一口还没吃呢。”

老刘镇定地收拾着残局道:“敌人可不管你有没有在撸串儿。”

小高气呼呼地收拾着桌椅板凳,摇头不止。

陈东升宣布案情通报:“刚接到上级通知,我们要协助驻地公安抓捕一伙涉毒犯罪分子,经报请上级批准,我们决定出动三十名兵力,火速赶往永泰区。”

坐在运兵车里,王战有些激动,因为这次行动,是他进入巅峰特战队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这一仗必须打好,取得开门红,让大家看看他王战是可以担当重任的。

作为突击队员,王战依旧是和赵科、张铭分在一组。赵科取出电脑,点击指挥中心传送来的电子地图,向队员明确犯罪分子所处位置以及他们手中所持有武器的情况。

赵科说:“目前犯罪分子已经和警方展开对攻,他们的武器虽然粗制滥造,但对据守的地域地形十分熟悉,在村子里像老鼠一样见缝插针,乱窜乱蹦,中心的无人机和热成像侦察仪是我们的眼睛,需要我们和指挥中心保持通畅联络。王战、张铭,你们是新队员,一定要和老队员控制在可视范围内,不要脱离队形单独行动,听明白了吗?!”

“明白!”

到达现场后,王战听到有零星枪声传来,知道犯罪分子在和警方对峙,他们的任务是打破胶着,搜索捕歼。

巅峰的作战方式确实让王战大开眼界,只听陈东升沉着冷静的声音从嵌入式耳麦中传来:“狙击组,狙击组,迅速占领九点钟方向制高点,有三名犯罪分子沿西街朝大道路口逃窜。”

“侦察一队,进入西北角民宅,摸清匪首位置!”很快侦察一队三名队员相互协助矫健地攀上了四五米高的围墙。

“爆破组,爆破组,十二点方向七座商务车一辆、中巴一辆,设置遥控炸弹,防止附近犯罪分子驾车逃窜!”爆破手几个前滚翻接近车辆,微型炸弹瞬间依附在车体上。

“警戒一队,中心街区铺开弹射阻车钉,架设红外线报警仪,鸟都不能从这飞过去,阻断他们的退路。”阻车钉“哗”的一声向前发射出去,数条清晰可见的激光线条交叉重叠,布满中心街区。

王战跟随赵科在街心搜索。

“嘭嘭”两声枪响,有两个黑影在拐角处倒下,赵科精准判明前方险情,确认两名犯罪分子死亡之后,立即转移到下一个容易隐藏的位置。

“放下武器,出来!”王战察觉到一堆玉米秸秆后面有轻微响动,立即发出警告。

一名犯罪分子哆嗦着从秸秆后面探出头来,举起双手,佯装投降。

“抱头,趴下!”王战命令道。

突然犯罪分子拔出武器,要给王战一个措手不及,王战果断开枪,一枪击中要害,犯罪分子左胸立刻洞穿。

此时,另一名犯罪分子持手枪从背后向王战开枪,张铭、赵科与王战的三角队形不是白给的,张铭和赵科同时开枪,准确命中。

三人相视点头,继续按指挥中心指令变换着位置。

陈东升从电子屏幕上看到三人的运动轨迹,顺畅无阻,嘴角露出得意的表情。

三人再次发现前方有犯罪分子踪迹,一路狂奔追击。到了池塘边,犯罪分子消失了,他们仔细地搜寻着。

突然王战发出一声低呼:“别动!”

顺着王战手电筒的亮光,大家发现面前有新鲜刨挖过的痕迹。

张铭骂了一句:“这帮狗日的还有地雷!”

赵科命令道:“原地观察,人就在附近!”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现场除了蛙鸣虫叫,没有任何别的响动。

张铭问:“是不是早跑了?”

赵科说:“再等等!”

突然,水面上窜出一个脑袋,然后又一个,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果然一直待在水下憋气。

赵科喊道:“上来,乖乖听话,不然打死你们!”

两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岸,王战和张铭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移交给抓捕组。

任务进展得异常顺利,突击二队也收获颇丰,马上就可以收操回营,这时侦察人员报告,匪首逃入地下通道。

三人火速赶往通道入口,这才发现入口极其狭窄,王战左右看了看道:“我来!”

赵科说:“先别动,怎么知道下面有没有机关。”

张铭说:“要来也是我来,我比你早进特战队。”

王战说:“你歇了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卡在洞口就笑话了,我最合适。”

赵科用对讲机呼叫陈东升:“地下情况不明,危险系数太大!”

陈东升说:“启用侦察机器人。”

王战说:“来不及了,机器人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等它下去,人早跑远了,我上!”

赵科一把没拉住王战,王战脱下防弹衣、迷彩服外套,把自动步枪交给张铭,只拿了一支“92式”手枪。

即使轻装上阵,想要钻进洞口,还是费了不少劲。

赵科道:“多加小心!”

王战钻进了洞内,张铭要紧随其后,被赵科制止:“万一有牺牲,也要控制在最低。”

张铭听了赵科的话,心情更紧张了:“一个流氓,至于这么拼命吗?”

赵科说:“可是为了抓到他,大量人员已经一个多月没休息了,就等这一刻了!”

赵科用对讲机和王战保持联络,赵科问:“下面情况怎么样?”

王战在漆黑的洞里摸索前进,回道:“还没有发现犯罪分子踪迹。”

赵科说:“随时报告情况。”

王战道:“明白!”

过了十几秒,赵科问:“报告实时情况。”

王战没有回应。

“嘭嘭嘭”,洞内传出几声闷响,响声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张铭说:“开枪了!”

赵科面色凝重:“报告情况,报告情况。”

还是没有回应,赵科调整着对讲机按钮和信道,重新问了几遍,那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张铭担忧地说:“洞越来越深,越来越远,没有信号了,我下去救他。”

赵科拉住张铭:“再等等。”

张铭带着哭腔道:“别等了,下吧。”

又等了三五秒,赵科快速脱衣服,卸多余的装备,他要自己去接应王战。

他刚要往洞里挤,王战的声音在洞口响起:“跑得还挺快,不过再快能快过我王飞毛腿?快点儿,上去,还跑不跑了?”

匪首和王战陆续被拽出洞口,这时洞外已经围满了人,他们发现,匪首脑袋上鲜血淋漓。

原来,王战和匪首在洞内展开了枪战,匪首熟悉地形,耗光了王战的子弹,但王战没有放弃追击,巧妙躲过匪首设置的重重险境,最终和匪首展开了肉搏战,精彩纷呈。

王战脑门上那枚小小的纽扣式录影机拍下了搏斗的全过程。

洞口,搞宣传的张干事也赶来了,他拿着摄录机,如获至宝,一边拍着王战的英雄时刻,一边赞叹共和国需要这样有担当的卫士。

张干事说:“我这次再拍他,就不是瞎胡闹了。”

王战抓获了犯罪分子头目,上了电视,王战的母亲朱琴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她立刻丢下手头的活计,火急火燎地往部队跑。

王战当兵走的时候,母亲唯一一条要求是:“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你可以参军,但不能送命。”

王战说:“既然去当兵,这一条谁敢保证能做到?”

朱琴说:“和平年代有很多不用出生入死的岗位,有很多!”

现在,这一条新闻视频看得朱琴心惊肉跳,她决定立即到部队去,立即给部队领导提要求,要么换岗位要么回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战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有足够的理由让王战调离岗位甚至离开部队。

朱琴坐上了去往巅峰特战队的火车,火车风驰电掣,可她还是觉得有些慢,好几次她冲动起来想让乘务员催催驾驶员再开快点儿。想着儿子那么危险,那么疲惫,她坐卧不安。

坐在朱琴对面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发现朱琴在暗自垂泪,忍不住安慰了几句:“阿姨,您脸色很不好,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是护士,有需要您尽管说。”

朱琴受宠若惊地说:“谢谢你啊,多好的闺女,当年要是生个闺女就好了,省得担惊受怕。”

一路上,护士对朱琴关爱有加,倒水递饭,很是暖心,让朱琴好不受用。

夜里,火车在呼啸奔腾,人们已入睡,一切如常。这时,朱琴却因为过度操心劳累,突发哮喘。她捂着心脏喘粗气时,护士从睡梦中惊醒,立即展开急救,专业从容,很快让朱琴转危为安。朱琴被救命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攥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两人聊了一路,朱琴得知,护士叫孟冰,巧合的是,她所在的医院和儿子王战所在的特战队同属一个总队管辖。

朱琴说:“真是缘分,你认识王战吗?”

孟冰笑道:“王战?太巧了!不仅认识,我还知道他是一名优秀的特战队员,他从普通基层一兵成长为巅峰特战队员的故事,在我们总队都被传疯了,他那么厉害,那么励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朱琴说:“我真后悔给他起这么个名字,争强好胜,打架斗殴,没有他不干的,原本想让他当兵,治一治这个毛病,谁知打得更狠了,都上电视了……”

“您为什么要后悔啊?”

朱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孟冰。

孟冰听了肃然起敬,道:“您真的很不容易,不过我更多的是为您感到骄傲,英雄的家属就是不一样。”

朱琴眼神黯淡下来,说:“不是我觉悟不高,我宁可不当这英雄的家属,我就希望他能踏踏实实地留在我身边。”

孟冰安慰道:“阿姨,您的担忧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听我一席话,您一定会放下心来。巅峰特战队是一支国际化的特战队伍,成立至今完成了很多急难险重的任务,他们有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有最前沿的作战理念,有最优秀的战斗指挥官,他们每季度还组织一次魔鬼周极限训练,已经把可能遇到的难点问题全部预演到了。里面的人个个是好手,都能独当一面,多少次任务都是有惊无险,战斗虽然会有牺牲,但他们已经把误差降到最低,实现了成立以来安全无事故。他们不允许有不必要的减员,我们对他们有十足的信心。”

朱琴静静地听完孟冰普及的巅峰知识后说:“这样的话从一个丫头嘴里说出来很让人佩服,但你是医院的,怎么对他们这么了解?”

孟冰说:“阿姨,我虽然是女孩,干的是后勤保障的工作,但我为什么参军,当然是因为对军人的崇拜,崇拜就愿意去深入了解,再说了,对本单位的人和事再不熟悉,也说不过去不是。”

朱琴向孟冰竖起了大拇指:“真好,好孩子。”

她接着问:“既然你这么了解王战和特战队,你们一定是好朋友吧?王战肯定也认识你。”

孟冰说:“我只是医院的一名普通文职护士,他还不认识我,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

朱琴立即严肃地道:“必须好好认识认识,不光要认识,我还要让他代表我好好感谢你。”

孟冰道:“谈不上感谢,职责所系。”

朱琴道:“这和修养有关。看小孟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想必一定有很好的家教。多大了?属啥的?有对象了吗?”她攥着孟冰的手,越看越喜欢,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连续发问,让孟冰好不尴尬。

下午的训练结束,王战和赵科正在洗漱间冲澡,张铭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喊道:“王战、王战,出事了!”

王战头上的洗发水沫子还没冲干净,把脑袋从花洒下撤出来道:“胡来,特战队员的沉着气质去哪儿了,特别能忍耐的特战精神去哪儿了?”

张铭道:“你妈来了,正大闹大队部,陈大队长也招架不住了。”

王战浑身一激灵,撒丫子往队部跑,不承想脚底下一滑,来了个屁股蹲儿,若不是有功夫,这一下能摔碎尾骨。他顾不得疼,扯着短裤,边跑边穿,头发上的洗发水泡沫在他身后飘洒,像是泡泡机吹出来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绚烂多姿。

留下张铭在浴室的蒸汽中凌乱:“你的沉着气质呢,你的特战精神呢?”

赵科笑得前仰后合:“王妈驾到,大事不妙。”

此刻,朱琴正坐在大队部的地板上,哭天抹泪,痛不欲生。虽然场面看上去一片狼藉,但朱琴的过人之处在于,哭着还能把想要说的话表述精准,而且口齿清晰、逻辑到位,常人难以企及。她的中心思想,陈东升听得很明白,要么给王战换个岗位,不要再在刀尖上舔血,要么年底提前退伍。

陈东升好气又好笑地说:“阿姨,战士入伍前是经过家长同意的,这不是旧社会,人民军队没有逼迫、没有恐吓,当初您送他来部队,怎么没说要挑岗位,真那样,我们还属实不敢要。”

朱琴一看讲道理讲不通,立刻更换战术,开始施展苦肉计,身体怎么怎么不好,家庭怎么怎么困难,一系列的苦楚。

陈东升苦口婆心地说:“您要是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回去找民政部门开证明,提前退伍有先例,部队依法治军,有制度和法律的约束,不是我说行就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咱还是走程序好不好?”

朱琴不为所动,态度坚决地道:“这程序下来也需要时间,我一天也等不了,你必须给我儿子换岗位。”

陈东升道:“阿姨,您也是有身份、有文化的人,是烈士遗孀,备受尊重,您不能不讲道理不是?部队有部队的选人用人方式,您不能说换就换,这是要经过个人申请、党委开会研究的,要是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那不乱套了吗?再说了,现在这个岗位是王战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才争取到的,是一名一线战斗员至高的荣誉,好多人想来还来不了,您应该为他的优秀感到骄傲,您现在却要劝退,我属实想不通。您的担忧我也理解,怕有危险,但什么工作没有危险呢?大家都是来保家卫国的,都是人民的忠诚卫士,咱不能搞特殊……”

陈东升磨破了嘴皮子,但朱琴始终一个态度。刘楠带着两个女特战队员来端茶倒水、揉肩捶背伺候着,也无济于事。

刘楠眼看事态得不到控制,忍不住道:“阿姨,您是长辈,我们尊重您,但您不能这么耍赖撒泼吧?”

朱琴一瞧,小丫头片子教训上自己了,那还得了,矛头从陈东升身上,瞬间转向了刘楠:“耍赖?你说谁耍赖,年纪轻轻的,没大没小……”

陈东升连忙打圆场道:“刘楠,怎么跟阿姨说话呢,让你来安抚,不是让你来激化矛盾的。”

刘楠那暴脾气,回呛道:“看这位老人家的一言一行,可以猜想王战的本质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刚对他建立的一点儿好印象立马消失殆尽。”

一听这话,朱琴可不愿意了,从地上站起来道:“你谁啊你,你对我儿子什么印象,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王战是欺骗你感情了还是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

眼看着事态进一步恶化,王战终于姗姗来迟,还没进门就喊道:“妈妈妈妈妈,你这是干吗呢,能不能给我留点儿脸。”

他一把抱住亲妈,唯恐她再控制不住,和刘楠动起手来,一老一小,两大女“悍将”,哪个都不是善茬儿。

朱琴看到了宝贝儿子,激动不已,伸手摸了他的脸庞、捏了他的胳膊、拍了他的胸膛,发现孩子是完好的,还壮实了许多,躁动的心情得到些许缓解。

她情绪得到抑制,嘴上却不饶人:“你们这个大队长,有点儿领导的气度和风范,但解决问题的能力有待商榷;你这个女战友,我持保留意见。”

刘楠对王战气呼呼地说:“我闲的,自作自受,我是来拉架的,却费力不讨好。王战,以后你的事儿,千万别让我掺和,生不起这个气。”说完大步走开。

朱琴望着刘楠的背影,挤眉弄眼地跟王战说:“她是谁啊她掺和,是不是喜欢你?我可警告你啊,这样的咱可不要,你瞧瞧她哪点儿像个女人,这要娶回家,还不得把你妈欺负死。”

王战哭笑不得:“妈,你想啥呢,我们是普通战友,人家是来帮咱们的。”

朱琴道:“暂且不管那些,我今天来一个目的,要么换岗位,要么提前退伍。”

王战回道:“这是部队,不是咱家,再说了,你征求我意见了吗?”

朱琴道:“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在这件事儿上,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王战无奈地看看陈东升,陈东升焦头烂额,打仗的事儿他是行家,处理这事他没教导员在行,可是教导员外出培训,他既当爹又当妈,早已是心力交瘁,现在更是烦躁得不行,不想再多看王战母子一眼,摆着手道:“你自己解决!”

陈东升说完要走,却被朱琴拉住:“你不能走,你得表个态。”

陈东升被逼得没有退路,道:“我把话撂在这儿,在这个地方,我是负责人,我有权利和义务告诉你,王战是你儿子没错,他没进巅峰特战队的大门前,我管不着,但现在他是我的兵,我的兵是千挑万选的,是巅峰特战队的一员,谁要想说带走就带走,门儿都没有。你找司令员、政委去说,就算是他们,如果要带走我的兵,也得有个合理的程序,明白了吗?”

陈东升的话掷地有声,一下子把朱琴镇住了,嘴巴张了好几下,没说出话来。这在她争辩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虽然话很不客气,但王战在心里为陈大队长叫好。

过了好一会儿,陈东升已走出去老远,朱琴才委屈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儿子我都做不了主?”

王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您当然做得了主,您是谁啊,您是我妈,但得分什么事儿不是?我现在是在干事业,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好事为什么要阻止?我知道你是怕我有什么闪失,丢下你不管,我给你打包票,那是不可能的,我多机灵啊,多厉害啊!再说了,现在不同于往日,技术发达了,理念先进了,完成任务不光靠人海战术了,你要相信我们的能力。”

朱琴频频点头,又摇头,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说道:“我当年也特别特别相信你爸爸的能力。”

一句话让母子两人陷入沉思,把氛围搞得十分沉重。

两人对坐了很久,朱琴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蹒跚,声音低沉,眼里似乎噙着无助的泪花:“其实,我知道我也不应该撒泼打滚,丢你爸的人,也丢你的人,可是我一个老太太,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本事?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我更知道我带不走你,可我担心你,满脑子都是你,看了那样的视频,我实在承受不住。”

王战听了妈妈的话,嗓子眼儿发紧,他理解她的心情,也从她的话里感觉到这事儿有缓和的余地,他问道:“那我可以不换岗,不提前退伍了吗?”

朱琴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王战道:“我还要参加第三季度魔鬼周,还要站上更高的舞台去比武,去拿勇士勋章,还要上军校,还要给你带个儿媳妇回家,这都是个顶个的大事儿,您说我有什么理由要走?”

朱琴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别的有没有听进去不得而知,主要是他那句“带个儿媳妇回家”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道:“理由很充分。咱家什么都不缺,缺人,你抓紧给我解决儿媳妇的问题,我这正好有个人选。”

接着话茬儿,朱琴把火车上偶遇孟冰,并且得到孟冰救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王战复述了一遍。

她兴奋地道:“人家早就知道你,也很想和你做朋友,我看这事只要你吐口,十拿九稳。马上请假,去医院把这事儿给我挑明了。”

王战脑袋都大了,哀求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就马上,这不是胡来吗?您这脾气怎么越来越急了。”

朱琴说:“怎么着?有意见?不答应?行,那我去总队,找大领导,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朱琴这招屡试不爽,王战胆战心惊,立即安抚道:“答应答应答应,但不是现在,去见女孩不得收拾妥帖,体体面面地去啊,我是不是还得置办身行头,买束鲜花,这不都需要时间嘛。”

朱琴一听也有道理:“你可别骗我,我会监督你。”

王战只能应允,拼命地点头。

朱琴说:“我在这也丢人了,就不多逗留了,你承诺过的就要去兑现,记住,要兑现。”

王战道:“一定兑,一定兑!”

朱琴收拾提包准备出门,王战心情刚要敞亮起来,却见她又止住脚步道:“还有,刚才那个女孩,你们眉来眼去的,我早看出端倪了,你趁早跟她断了交往。”

王战慌忙道:“一定断,一定断!”

一出闹剧就此收场,王战目送母亲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特战队营门外,长叹一口气,他想,当年他参军入伍走的时候,母亲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一直望着他。

朱琴走了,王战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要挨个向战友道歉。尤其是陈东升和刘楠。

陈东升那一关还好过,毕竟领导的作用就是化解矛盾和纠纷的,见怪不怪了。刘楠还年轻,她哪儿受过这等气,所以王战来替朱琴道歉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板着脸,没一点儿笑模样。直到王战告诉她:“我妈以前根本不这样,她善良温柔、脾气慢、性子缓,十里八乡没人不说她好的,但自从我爸牺牲以后,她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害怕我受欺负,害怕我出意外,时间长了,神经衰弱、喜怒无常,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只管保证我的利益。你们可能看不惯,但我知道她是为什么。”

王战红着眼圈说完了,刘楠红着眼圈向王战伸出了手,大大方方地对王战说:“我听明白了,在你妈面前所有的小气都是矫揉造作。”

王战说:“特战女神说话就是大气,让人心情舒畅。”

刘楠道:“先别舒畅,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能就舒畅不起来了。第三季度魔鬼周极限训练据说延期了。”

刘楠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惊得王战“啊”的一声叫唤。

王战问:“为什么延期,魔鬼周是提升和检验特战队员训练水平的有效途径,凭什么延期,我还等着参加魔鬼周证明自己呢。”

刘楠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具体细节,我接触不到。”

王战道:“那就更别提我了。”

本以为可以在魔鬼周极限训练中大显神威,赢得荣耀,虽说不会万众瞩目,也能在巅峰站稳脚跟,虽说不能得到刘楠的爱慕,但起码会有喜欢的底气,可现在说延期就延期了,让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