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以为青春是信马由缰的代名词,却见识到战斗之路从无坦途

风月各自遥望各自的星辰。

第一宿营地,乌云追逐,虫鸣蛙叫的声音也收敛了许多,队员们疲惫不堪地睡去。

在最舒服、最放松的时刻给对手一记惊雷,是敌人的拿手好戏。

任伟林坐在猛士指挥车里,观察着助手的电脑显示屏,一波波的红色弧线逐渐扩散开来,一簇簇的热能显示出来,甚至能看清楚被扫描对象身体的轮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能一目了然,任伟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他对助手道:“巅峰特战队也是一个噱头,成功处置了几起备受外界关注的突发事件,被推上神坛,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引起了多方关注,争取到更多的资金和装备,被打造成了一个品牌,论实力你觉得咱们差吗?”

助手赞同:“当然不差!”

任伟林接着说:“这个陈东升,在军校那会儿是出了名的爱出风头,自认为长得帅,军事素质好,谁都不放在眼里,除了我能在一些课目上对他实施全面压制,也是没谁了。这么多年,变得更老谋深算、无懈可击了,一路顺风顺水,名利双收,虽然我们各自执掌一支队伍,但始终没他干得出彩,是我们能力不够吗?不是,是他运气太好了!估计张司令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次魔鬼周才主动邀请极光突击队当陪练。哼哼,咱们既然来了,就得给他一些苦头尝尝,让他知道优胜劣汰的环境下,谁都不会一直保持优秀。”

助手道:“陈东升没被列入指挥体系,他现在肯定急得冒烟。”

任伟林冷笑道:“他也该尝尝煎熬的滋味了。魔鬼周不只磨队员,更磨指挥员。好了,时机成熟,可以实施第一步计划了。”

任伟林的第一步计划是用一个排的兵力,紧盯一个小组的巅峰队员,绑架他们,静观其他队员是否来营救。这在以往的魔鬼周中是没有出现过的,队员们各自在急行军,有快有慢,有远有近,神出鬼没,当然这也一定程度上给蓝军造成了障碍,分散了他们的兵力。当前任伟林的策略,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难点,如果他们不来,说明这支队伍是一盘散沙,传出去,太难听;如果他们来,正好中了蓝军的计,进了蓝军的包围圈,不费太多力气将队员聚拢起来,实施合围,然后全歼。

助手问:“这个计划好是好,但要是导调中心不让队员们营救,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浪费那么多兵力集结于此,剩下的人控不了场,其他队员会撒了欢地往前跑。”

任伟林胸有成竹地道:“这要是实战,你要是李国防,你会做出不许营救的指令吗?前面没有可以丢的城池,没有会被屠杀的百姓,有必要着急踩着战友的尸体去换取胜利吗?何况这是一场模拟战斗,真那么做,以后谁还敢卖命,人民军队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助手恍然大悟:“那看来这是一招死棋啊,绝妙!”

任伟林摇摇头道:“除非……除非,人质不想拖累大部队,自行了断。”

助手拍着胸脯道:“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我怎么能允许他们了断。”

任伟林道:“那无解了,等着看陈东升干瞪眼吧。”

但这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铁板钉钉的结果,其实并不是针扎不透、水泼不进的,因为他们忽视了他们绑架的对象,可能还有别的结局。

凌晨三点五十五分,王战看了看表,揉了揉警惕的双眼,回到帐篷把张铭摇醒,小声道:“起来吧,换岗了。”

张铭看了看表,腾地坐起来问:“提前十五分钟叫哨,你怎么才叫我?”

王战打着哈欠道:“让你多睡十分钟。”

张铭道:“够意思。”

王战已经半梦半醒,但没有忘记嘱咐张铭:“这个时间段,人最困、天最黑,务必小心。”

张铭回道:“睡你的。”

张铭睡前没有脱衣服,枪也不离手,所以站起来就往外走,一分钟进入状态。他们站的是暗哨、游动哨,在这种环境中站标兵哨,无疑是给敌人当活靶子,所以张铭一会儿蹲姿、一会儿卧姿,有时还上了树,从不一个姿势、一个方位待超过三分钟。

即便这样,侦察设施异常先进的极光突击队队员还是发现了他的蛛丝马迹,他们的脑袋随着张铭的游动左右摇摆,晃得直眼晕。

蓝军甲手里握着麻醉枪,透过夜视仪后的白光瞄准具盯着张铭道:“刚才那小子鬼机灵,现在这小子机灵鬼,他们要么不停,停下来也从来不暴露空当,无处下嘴。”

蓝军孙小队长道:“废话,他们是专门摸别人哨的,今天能那么容易被我们摸了?”

蓝军甲问道:“那照这么下去等到什么时候?等了一岗又一岗,过一会儿,鱼肚白一出来,我们更没戏了。”

孙小队长道:“别急,别急,老祖宗给我们留下那么多计谋,该用得用。让你到西边放一枪,但凡他有点儿好奇心,我就有办法。”

蓝军甲跑出去一百多米,枪管上拧了消音器后,朝远处开了一枪。

“啾”的一声,张铭一个激灵,正要循着声音走过去一探究竟,突然他想起执勤站岗的禁忌,不可擅离岗位,确有紧急情况,要通报战友,不然被人调虎离山,可一切尽失了。

孙小队长的这个雕虫小技根本没奏效,这让他很没面子。

蓝军甲怒道:“本想让他们栽得文雅一点儿,竟然不给我们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强攻。我们几十人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不信他们七八个人还有遁地飞天的本领。”

孙小队长道:“我觉得再等等,他们是精英,硬碰硬我们肯定会有不少的损失,再等一班岗,我不信每一个特战队员都像他这样。”

蚊虫叮咬,气候闷热,蓝军静悄悄地趴在距离第一宿营地不远的地方受尽苦头。功夫不负有心人,张铭之后是下一岗哨兵,他巡查了一遍四周,发现没有异常情况,撒了一泡酣畅淋漓的尿,裤子还没提上,“咻”的一声一根麻醉针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捂着脖子慢慢回头,缓缓倒在自己的尿液之中。

三四十名蓝军队员全副武装,以帐篷为中心点,迈着战术步伐,缩小着包围圈。帐篷已经近在眼前,他们甚至能听到特战队员的鼾声,孙小队长势在必得。

突然,蓝军甲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刚要摔倒,被孙小队长一把拽住。此时,一发信号弹嚣叫着急速升空,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原来蓝军甲触发了王战睡前布设的细线,细线一头连着智能报警装置。

“有狗!”王战等人迅速从床上弹起来,即刻进入作战状态。

枪声噼啪响起,蓝军分队仗着人多发动齐射,三顶帐篷周边火光冲天。

蓝军甲自知坏了好事,丢了先机,为将功补过,格外勇猛,爆震弹、烟雾弹扔得十分起劲。

孙小队长也是眼看偷袭不成,命令手下一个也不许放跑,虽是绑架,必要时候可以“击毙”。

宿营地选址很是科学,为了隐蔽和利于防守,背倚山坡,面朝深渊,左边是密林,右边是沼泽,减缓了蓝军分队的攻击锐度。

赵科第一时间从帐篷底部打开缺口,张铭和另外两名队员手持防弹盾牌,掩护着队伍往悬崖方向边打边撤,蓝军小队长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发动左右两翼人员往悬崖方向集中。

王战换上了吉利服,在赵科和张铭等人转移的瞬间,据守要害,用狙击枪连续“狙杀”三名蓝军。每一次狙击,都吸引了大量的火力,他像是被咬住了尾巴的土狼,石灰弹、麻醉弹从他的身边掠过,他能听到弹头落在草丛里的“簌簌”声。

蓝军同样训练有素,合围并不是一线平推,三三编制的战术队形虽然老套,但凭借兵力上优势,要以稳求胜,攻击组、狙击组、警戒组,协同配合,攻击组中的第一射手、第二射手、换弹员和防守员,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所以王战一方并不能做到尽快突围,战斗进入胶着状态,双方各有损伤,特种作战的优势即短小精悍、灵活多变、出其不意,陷入包围圈,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王战一方马上就要弹尽粮绝。

王战单手换上最后一个弹夹,朝悬崖下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踢下去一块石头连回音都没有,这要是没有保护措施径直跳下去,非摔死不可。

张铭对赵科道:“不能再打下去,蓝军只会越来越多。这是唯一一条路。”

赵科看看越来越近的蓝军,摸了摸已经空空如也的弹袋道:“把攀登绳都拿来!”

五六条攀登绳挂在了张铭的脖子上。

张铭道:“我先下去探路。”

说着,张铭用绳枪在崖壁上开了一枪,绳索的一头嵌入岩石,张铭把腰上的卡扣扣在“8”字环上,双脚奋力蹬向崖壁,人悬空飞起,急速下滑,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绕开树杈和利石,脸上划出好几道口子,直到触及崖底。

张铭向小组发出速降信号,赵科命令队员依次降下悬崖,自己却持枪守护在绳索固定处。

王战催促赵科:“下来啊!”

赵科道:“一会儿蓝军赶到,割断绳索,你们会像糖葫芦一样掉下去。”

王战道:“你会淘汰的,我们说过,要一起坚持到最后。”

赵科道:“我淘汰就淘汰了,特战十多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你们两个不一样,你们是巅峰的未来,你们有更好的前景,快下!”

王战着急着要往上爬:“胡来,我们能扔下你吗?”

赵科用脚抵住王战的脑袋,使劲踩了几脚:“快走,这是命令!”

王战扶了扶被蹬歪的头盔,看着赵科不容置疑的脸,听着近在咫尺的蓝军的号叫,无可奈何地抓绳下滑。

赵科趴在绳索固定的位置,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被蓝军团团包围,蓝军甲率先冲上来,和赵科肉搏在一起,控制住赵科欲要割破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的匕首。

越来越多的蓝军扑在赵科身上,令赵科动弹不得。

蓝军孙小队长走过来,朝悬崖下望了一眼,把队员从赵科身上拉开。他扶起赵科,拍拍对方身上的土,敬了礼道:“老兵,想要一个人力挽狂澜,这气魄!”

赵科冷笑道:“栽了就是栽了,不用冷嘲热讽。”

孙小队长道:“蓝军这么多人针对你们几个,还能拿不下?崖底有几倍于我们的增援部队,就在下面守株待兔,你以为他们跑得了吗?虽然,你的努力不一定有效果,但还是让人心生敬意。”

赵科的心在隐隐作痛,担心王战等人的安危,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算定局,他没有怨天尤人,说:“抓到我们几个又能怎么样?巅峰也还是巅峰。”

孙小队长笑道:“巅峰队员名不虚传。”

这时孙小队长的对讲机响起来,他故意拔掉耳机线,放出外音:“全部抓获,无一漏网,完毕。”

孙小队长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回道:“好吃好喝伺候着。”

他接着对赵科道:“走吧,让你和你的队伍在一起。”

王战等人落地之后,崖底溪流两侧果然亮如白昼,蓝军防暴装甲的强光大灯照射在他们身上,他们隐约中看到几十个蓝军队员呈圆弧队形,将枪口密密麻麻地对准了他们,从场面上看,几人单薄不已,必定插翅难逃。

王战想趁机割破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主动退出比赛,不给蓝军威胁大部队的机会,但蓝军狙击手精准地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张铭想到反正是死,刚要举枪朝人群扫射,左右两侧的蓝军“斥候”扑将上来,将张铭带倒在地,死死控制住其手臂关节,有蓝军冲上来给他们戴上了黑色头套,缴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和迷彩服。几个人穿着短裤背心,蹲在地上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赵科也被押了过来,看到队员们这情形,心里难受,但极力镇定。

看起来基本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但赵科声音雄浑地喊道:“兄弟们,我们现在的身份不是俘虏,投降的叫俘虏,我们从来没有投降!”

孙小队长咬牙切齿地道:“很好,当特战队员你们很优秀,当人质也很优秀,很优秀。带走!练他们,让他们更优秀!”

他和赶来增援的蓝军领队握手告别。

领队道:“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要迅速进入A点埋伏圈,静待他们救援队员的到来。人质交给你们,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万一跑了,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孙小队长道:“费这么大劲儿抓住的,我能让他们跑了?再说了,老虎是厉害,但拔了牙就没用了,你看他们这光溜溜的,拿什么跟我们抗衡。”

“还是多加小心,走了。”领队说完,指挥部队撤出这片区域,刚还塞得满满当当的崖底,很快恢复寂静。

王战等人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前方溪流汇集的宽阔水面处,孙小队长对蓝军甲道:“不能让他们闲着,耗光他们的体力。”

蓝军甲道:“会不会有犯规之嫌,不能虐待俘虏。”

孙小队长道:“他们自己强调不是俘虏,是人质,我们得满足他们的愿望。”

蓝军甲讪笑道:“言之有理,早看不惯巅峰这帮人趾高气扬的样子,趁机杀杀他们的锐气。”

孙小队长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趁机?不要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们这叫贴近实战。”

“明白,贴近实战。”蓝军甲说完,向王战等人走去。

于是,王战等人的头被蓝军一次次摁进水里,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还不够,为了不让睡觉,还点燃了篝火,把人放在火堆旁炙烤,王战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眼睛模糊一片,身体里的油脂像是要往外冒,皮肤似乎要打卷了。

尽管煎熬,但他还不忘活跃气氛,对张铭说:“这下咱俩谁也别争了,谁也别抢了,回头想想怎么写检查吧。”

他扭头抱歉地对赵科说:“对不起,丢下了你,也没能突围。”

赵科道:“这怎么能怪你,这么多人盯死了我们这个小队,换成大队长也得挠头。”

赵科说得对,这些场景,任伟林早录好了视频,发给了导调中心,视频尽收陈东升的眼底,他双手握在一起,都快攥出水来了。他真想现在冲出导调中心,带上他的队员,捣毁蓝军指挥部,让任伟林后悔来这里,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祈祷王战等人再坚持坚持,巅峰队员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战友。

李国防向所有参加此次魔鬼周的巅峰队员发出情况通报:“有五名队友被劫持,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向终点进发,也可以选择营救,不做硬性要求。”

然后他看向陈东升说:“你的队员也没想到会有这一环节,突如其来的变数会打乱他们的节奏和思路,这时候是否救援,队员该怎么选,真不敢保证。都知道你们巅峰特战队厉害,那是因为在有标准、无利益、统一协调指挥的前提下,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陈东升并没有躲避李国防的目光,不知道他是对队员有足够的信心,还是想用眼神向李国防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们把眼神从对方脸上移开,扫视大屏幕,那些红色小点,是每个队员身上的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他们三三两两,或者单独作战,或者十个八个形成一簇,但当听到李国防的通报之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在向一个中心点聚集。

李国防再次看向陈东升的时候,已经换了一种神情,是信服。

但陈东升并没有因此而兴奋。

李国防说:“你相信队员,可也知道任伟林的实力,这劫持背后,一定暗藏炸点。一方一切都靠各组长、小队长来判明情况,临时决定行动方案,而另一方是坚固的堡垒,有系统的指挥,怎么看都实力悬殊。”

陈东升坐在暗处,手捏着腮帮子,看着那些移动红点,仿佛看到他们正走向深渊,一脸愁苦。

任伟林在蓝军“中军帐”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左手端着咖啡,右手夹着香烟,躺在吊床上,听着激昂交响乐,要不是怕咖啡洒了,烟灰掉了,他得欢快地打起拍子。

助手道:“一切不出所料,巅峰队员正向伏击点靠拢,我们已万事俱备,只等大鱼上钩。”

任伟林道:“通知孙小队长,耳朵支棱起来,眼珠子瞪起来,出了问题,拿他是问。”

助手道:“放心吧,大队长,孙小队长已经立下军令状,保证万无一失,否则就地卸臂章领章。”

任伟林呷了一口咖啡道:“魔鬼周?这才第二天,周不了了!”

河边,篝火渐熄,孙小队长倒背着手,围着王战等五名人质走了一圈,对负责看守的几名队员道:“眼睛都不要眨,三步以内,给我盯死咯!”

队员齐答:“明白!”

孙小队长盯着王战问:“哥们儿,困不困?”

王战说:“越到晚上越精神。”

孙小队长本来准备到猛士车里睡一觉,听王战这么说很不放心,朝其中几名看守使了一个眼色。

几名看守果然很敬业,蹲在人质身边,纹丝不动。

王战忍不住问看守甲:“兄弟,累不累?我跑得了吗?都说特战队员厉害,特战队员也是血肉之躯,身上长不出翅膀来。”

看守甲看起来是个新队员,有些紧张,不会逗闷子,佯装要用枪托教训王战,呵斥道:“少废话,老实待着!”

王战道:“别这么呆板,特战队员都是很活跃的,铁骨柔肠、多才多艺,你明显修炼得还不够。你看哪个老兵有你这么紧张,军事素质要提高,砸挂、调侃、自黑,提升人格魅力,都很关键,放松放松,咱们聊聊。”

看守甲看了看看守乙,看守乙坐着,神情很自然,没有否认王战的说法,王战察言观色道:“你看看,老同志就是不一样,既把任务完成好,又保持一个愉悦的心情,别搞得苦大仇深的,好像我们欠你钱似的,现在咱们虽然地位有差异,但魔鬼周一结束,大家都是战友,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

看守甲有些被王战说到心坎里了,学着看守乙的样子,也坐在了地上。

另外两个看守,腿也蹲麻了,眼睛也盯糊了,纷纷换了舒服的姿势。

王战趁热打铁:“这就对了嘛,别听那些当官的瞎咧咧,都说官兵一致,‘官兵’这个称谓本身就带着不一致,为什么他能到车里睡觉,你们就得在这跟着我们喂蚊子,他知道累你们不知道累?他有人格你们没有?说好的党员先锋模范作用呢?说好的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呢?说好的向我看齐、跟我来、跟我上呢?狗屁,忽悠炮灰呢。”

老兵看守貌似心不在焉,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打断王战道:“别玩这些心理战术了,消停会儿吧,省点儿口水。”

王战回道:“别啊,不累,明天可以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多交几个朋友。我不陪你们,你们多无聊啊。”

老兵看守打着哈欠道:“还挺看得清形势。”

王战嘴巴跟上了发条似的,跟看守们讲起了故事,看守们的笑声惊动了孙小队长。

孙小队长喊道:“塞住他的嘴!”

看守们听令而行,于是,王战的嘴上多了一条三角巾。

王战企图用能言善辩的本领分散看守们注意力的计划落空了,他只好向张铭使眼色。

张铭心领神会,开始作痛苦状:“班长,我要上厕所!”

老兵看守说:“拉裤子里!”

张铭道:“兄弟,这就不地道了,人性在哪里?我拉在这里,我受得了,你们不一定下得了鼻子。”

赵科恰到好处地插话道:“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这肠胃就不是特战队员的肠胃,今天拉了几泡了?自己说。”

张铭也神补刀,一串振聋发聩的长屁,说来就来,污染了附近的好大一片空气。

老兵看守一听,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还要再在这待一阵子,可不能让这家伙破坏了环境,又破坏了心情,立刻吩咐看守甲:“前方十米,给他脱咯,让他拉!”

由于怕被巅峰队员的无人机侦察到,孙小队长已经命令将车灯及手电关闭,所以现场的能见度有限,十米,刚好是肉眼能够看到轮廓的长度。

张铭被看守甲扶出去,这时候王战“唔唔唔”地要发言,老兵看守道:“你不会也闹肚子吧,少来。”

看守没有给王战机会,王战的表情很丰富,给了老兵看守一个荡气回肠的白眼后,便倒在地上,佯装睡觉。

老兵看守道:“都这模样了,还耍脾气,就你话多,别人我早让他去了。”

王战重新坐起来又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其实王战哪里是睡觉,他蹭蹭歪歪把脑袋放在了赵科的屁股后面,赵科默契地拽掉了他嘴里的三角巾,于是王战得以顺利用牙齿啃赵科手上的绳子。既不能幅度太大,也不能啃出声音,王战边啃边想,吃饭不能吧唧嘴这个好习惯原来是为这一刻而练的,看来好教养能救命是真理。

绳子的质量岂是一般的好,但性命攸关,哪还顾得上这些,拼了命也要咬,直到咬得满嘴是血。

老兵看守似乎发现王战这小子有些异样,站起来往赵科身边走来,赵科连忙将三角巾塞回王战嘴里。

老兵看守踢了王战一脚,王战逼真地回应了一声呼噜,成功打消了老兵看守的疑虑。人一走,王战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时候,老兵看守又朝张铭的方向问:“你是要拉脱肛吗?再给你一分钟。”

张铭回道:“三十秒就够了,在擦屁股了。”

李国防和陈东升观察着大屏幕上的生命信标,这些信标再有半个小时会完全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块大的信标图,那将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埋伏圈。李国防眉头紧锁,陈东升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他们不能通报险情,不能泄露机密,毕竟这场魔鬼周中的大插曲是李国防一手策划的。

劫持现场,老兵看守再询问张铭情况的时候,这厢已经出现转机。

看守帮张铭提裤子的瞬间,他瞅准时机,一记顶膝,正中看守的下巴,把看守KO了,现在他正用看守的“95式”匕首割绳子,远远看上去还真像在擦屁股。

老兵看守毕竟还是经验丰富,看到跟着张铭过去的看守似乎已经躺下了,立刻拉枪机上膛,朝张铭处跑去,不过,这时王战也把赵科的绳子咬开了,王战伸出腿,绊倒了老兵看守,赵科甩开绳子,上位压制老兵看守,另外两名看守近距离甩不开自动步枪,直接抽出匕首向赵科的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袭来。

张铭三步并作两步,紧跑两步“砰砰”两枪,两名看守宣告终结。

孙小队长倏地从车后座上弹起来,大喊一声:“拦住他们。”

不远处准备换班轮岗的另外几名蓝军也抓起枪,朝这边赶来,尽管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感觉那么的漫长。这么短短几秒,局势急转直下,尽管孙小队长边喊边向黑影快速识别射击,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赵科已经下了老兵看守的枪,把他拽起来,挡了孙小队长的子弹,然后“唰唰唰”几下,挑开了王战和另外两名巅峰队员的绳索,他们各自抄起了看守手中的枪。有名看守的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报警,他不愿意把枪就此丢掉,死死抓着。无人机警报响起,提醒他:“犯规动作!”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分头跑!154高地集结!”赵科命令道。

五人朝着三个方向一路狂奔。

孙小队长发现夜间识别射击,确实难度系数太大,先缩短距离再说,正巧驾驶员已经将车开到近前。他钻进车里,命令道:“追他,撞他!”

猛士车朝着王战逃离的方向轰鸣而来,眼看越来越近。孙小队长想着其他四个都跑了,只要拿下这家伙,也不算输,于是在驾驶室里一边指挥车辆左拐右拐,一边举起了弓弩,小弓箭从王战身边飞过,“啪”的一下,有一支击中了王战的小腿,王战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刹车!刹车!”孙小队长大喊。

“呲”的一声,汽车在满是沙石的河床岸边滑出去好几米,可见刹车之急。

“完了,不能撞死啊,肯定是撞到了!”孙小队长边惊呼边打开车门,下车寻找王战。

王战并没有被撞到,而是钻到了车底。在孙小队长下车往车前跑的刹那,他已经从右侧滚了出来,拔出腿上的弓箭,稳准狠地插进了孙小队长的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里。孙小队长当时就瘫软在地,欲哭无泪。驾驶员还没反应过来,王战已跳进车里,指住了他的脑门道:“缴枪不杀!”

然后,王战驾驶着猛士汽车消失在浓浓夜色里,留下孙小队长和驾驶员呆若木鸡。

半晌,孙小队长向蓝军指挥部报告:“人质脱逃!”

任伟林从吊床上直接滚到了地上,咖啡洒了一身,看着集成式指挥台上已经汇拢在一起的信标,骂道:“王八蛋!”

他抓起电台,通知已经形成埋伏圈的蓝军队员抽出部分人员迅速对人质实施围追堵截,因为一旦人质一方找到电台或者通信装置,巅峰队员立即就会得到消息,分散开去,猛虎马上归山,金蝉即刻脱壳,他的布局会功亏一篑。

王战驾车开出去一段距离,立刻打开车载电台,调整信道,刚有信号进来之时,车载电台突然黑屏,原来是蓝军通信小组准确屏蔽了这部车载电台,为的就是阻止王战给大部队发出信息,让他们继续蒙在鼓里,向埋伏圈进发。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因此连累大部队,必须快速通知他们,不然一定中了蓝军的诡计。王战的大脑飞速运转。

大部队在哪儿?埋伏圈在哪儿?一切都没有头绪。赵科、张铭肯定在去往154高地的路上,众人拾柴火焰高,先和他们集合再说。

王战捣毁了汽车上的定位系统,驾车朝154高地进发。路上,他很幸运地遇到并捎上了赵科和张铭,但没有发现另外两名“人质”队友的踪迹。

埋伏圈在哪儿?三个人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茫然时刻,任何一次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人灵机一动。

张铭还在为逃出生天激动不已,在后座上分享着刚才惊心动魄的心得体会。

赵科心有余悸地道:“不是看守不入流,是几位大神太勇猛。”

张铭附和道:“那位小队长回去该怎么交代!”

一句话点醒了王战,他突然想起来,刚才走得急,并没有触发驾驶员的激光生命信标传感器,这意味着驾驶员还没有被淘汰。

王战脱口而出:“驾驶员!”连忙调转车头,朝刚刚拼死也要离开的地方狂奔而去。

张铭一头雾水:“好不容易跑出来,为什么还要再回去?”

王战道:“他们没有车,跑不了多远,驾驶员还没有被淘汰,我们只有找到他,才知道蓝军的埋伏圈在哪里,他是突破口。”

张铭一拍大腿:“人家是带着脑子出来的。”

车沿原路返回,没有发现驾驶员的踪迹,王战让两位队友一起下车寻找。

张铭又不明白了:“多好的交通工具,为什么要舍弃?”

王战道:“傻不傻,亏你还是大学生士兵,这荒山野岭,凌晨时分,车声远远就能听见,驾驶员随便往哪儿一猫就石沉大海,我们还怎么可能找到他?我有直觉他们一定就在附近,下车!”

张铭又要拍大腿,王战已经冲了出去。

三人呈搜索队形前进,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见几个蓝军。

张铭正要往前跑,被赵科拉住:“别轻举妄动,万一是荷枪实弹的蓝军,我们就要吃亏了。”

王战观察了一会儿,嘴里数着数:“一、二、三、四,没错了,这就是刚才被我们淘汰的几个人,垂头丧气,不是战术队形,而是队列行进,他们的方向又是淘汰人员集中营。正好少一个,驾驶员没有淘汰,一定跟他们兵分两路,去寻找大部队了。”

说着王战转换了方位,继续搜索,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个蓝军装扮的人,上前摁倒在地一看,正是驾驶员。

王战立即搜出他的通信装备,发现竟然也被蓝军指挥部切断,不由骂道:“这老狐狸。”

驾驶员带着哭腔说:“你们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我是幸运之星,侥幸漏网,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栽在你们手里。”

王战说:“大部队在哪儿?”

驾驶员特别有骨气地道:“红蓝对抗也是敌我较量,和实战没有本质的区别,在我眼里你们是敌人,我不会出卖自己的队伍。要杀要剐,放马过来!”

王战道:“嘴还挺硬,说不说,不说,少不了拳脚伺候,踢裆挖眼砸后脑,不死也得半残,兄弟。”

驾驶员意志坚强地道:“那也比回去被戳脊梁骨要强得多。”

王战道:“好,我成全你,兄弟们把胳膊给他卸了。”

张铭搓着手就要卸他的肩关节,驾驶员竟然面无惧色,大义凛然。

王战制止道:“停吧,我敬他是条汉子,随他去吧,我不信所有蓝军都和他一样,走,换目标。”

张铭道:“就这么放他走?!”

王战摆摆手:“让他走吧,一个驾驶员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王战等三人快速消失在视线中,驾驶员回过神来,朝王战喊:“你以为成功羞辱了我吗?我也是战士,你们现在看不起我,将来我站在获胜方的队伍里,让你们高攀不起!”

驾驶员立即收拾好心情,他要赶快回大部队报告王战等人的位置,说不定还能立上一功。虽然没有车,但此刻他像脚踩风火轮,一刻也不敢耽误,他要赶在王战找到通信器材前,通报大部队,让蓝军将其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