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李卿凝似乎已经沉浸在了那个美梦之中。

梦中的她拥有宠爱她的父皇和母妃，与她双生的弟弟怀安好好活着，她还有自己心仪的未婚夫。她是皇宫中受尽宠爱的公主殿下，每日无忧无虑的长大。

终于到了她及笄之年，她与未婚夫的婚期也终于定了下来，在来年开春。

她最爱的弟弟李怀安也已经娶了妻子，在她成亲之时，弟妹的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而李卿凝出嫁的那一天，是李怀安将她一路从闺房背了出来。

大红色的喜帕垂在眼前，她欢欢喜喜地伏在李怀安的背上，从喜帕下面能看到李怀安走过的路都铺着红绸。

李卿凝盯着红绸眨了眨眼睛，恍惚间感觉那红绸的颜色像鲜血，而李怀安背着她走上的仿佛是一条血路。

“怀安，我们还要走多久？”李卿凝被李怀安背着走了一会儿后，感觉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不由得奇怪地问道。

李怀安依旧背着李卿凝往前走，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温柔地道：“不知道，不过皇姐可以先睡一会儿，到了我会叫醒你。”

李卿凝垂着血红色的眼眸，似是真的困乏了一样，靠在李怀安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道：“那你要走快点哦……不要让萧珩等我太久了……”

说完之后，李卿凝就靠着李怀安的背睡了过去。

李怀安背着李卿凝还在继续往前走，脚下的红绸变成了一条鲜血染成了路，不知通向何处。

李卿凝则是睡得很安稳，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卿卿——”

“卿卿，醒过来！”

“李卿凝，醒过来——睁开眼睛——”

耳边似乎听到了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李卿凝靠在李怀安的背上，被耳边的声音吵醒，但又不愿意睁开眼睛，便捂着自己的耳朵，“好吵啊。”

“李卿凝！李卿凝！”

吵死了！

李卿凝捂着耳朵，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好不容易她的父母，她的弟弟，她的爱人都在，她也将要获得幸福，但是为什么要有人打断她！

忽地，李怀安停了下来，似乎快要到终点了。

“皇姐。”李怀安轻唤了一声。

李卿凝埋在李怀安的背上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人，声音闷闷地问道：“到了吗？”

李怀安沉默了一下，然后对李卿凝说道：“皇姐不该和我走这条路，回去吧。”

李卿凝攥着李怀安的衣服，“不要。”

李怀安深吸了一口气，将李卿凝放了下来，“可以睁开眼睛了，皇姐。”

李卿凝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睁眼，眼前的喜帕不知去了何处。而环顾四周，尽是泡在血水中的火红彼岸花，头顶漆黑一片，冷风将彼岸花吹得左右摇曳，他们仿佛置身黄泉。

李怀安一如以往，温柔地对李卿凝笑着，道：“回去吧，那个人一直在叫你。”

李怀安说完以后，便要转身一个人往前走，脚下踏着漫过脚腕的血水，一步一步迈进黑暗。

“怀安，你要抛下我吗？！”李卿凝冲着李怀安大喊道。

李怀安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只是道：“嗯，这一次我要抛下皇姐了，请皇姐不要那么快地跟过来。”

“还有，迢迢就拜托皇姐照顾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李卿凝的梦境碎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萧珩已经唤了她许久，但是李卿凝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正当萧珩准备用药强迫李卿凝醒来时，忽地自李卿凝紧闭的眼角中流下了两行眼泪。

李卿凝在梦中无助地哭着。

萧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中涌上心疼，他伸手撩开李卿凝额前的发，倾身与李卿凝的额头相抵，感觉到李卿凝额头皮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纵着李卿凝如此耗费心力的回京复仇，如果那个时候他对李卿凝再心狠一些，如果他部署的动作能再快一些……

他是不是从开始就错了。

他应该把李卿凝困在南疆王宫，好好养着她，然后替她报仇，把秦太后和黎阙的人头奉到她的面前……

这是萧珩第一次为自己做下的决断而后悔。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萧珩闭了闭眼，长叹道。

而恰在此时，李卿凝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但也只是半阖着眼，血红色的眼眸与萧珩漆黑的桃花眸对上。

李卿凝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干，她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萧珩起身，见李卿凝醒来后意识也很清醒，也终于松了口气。

李卿凝的手被萧珩握着，李卿凝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什么？”萧珩一边顺着李卿凝的话问一下，一边拿来水慢慢喂她喝着。

李卿凝喝了一口温水，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许好转，但是侧颈直脸颊的血线一直都没能褪下去。

许是身上此刻力气还没恢复，除了说话以外，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所以李卿凝便慢慢与萧珩说起了自己的梦境：“我梦到自己是皇宫中从小就受尽宠爱的公主。”

萧珩微微愣了一下，李卿凝反倒先因为自己这个天真的梦境而笑了一声。

“梦到我是京中女子羡慕的对象，刚出生就有了封号，同胞弟弟又是储君。”梦境里的自己享受了现实中没有享受的福气。

“还梦到你连中三元之后，不仅被钦点做官，还与我定下了婚约。等到我及笄的那一年开春，我们成亲了。”李卿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她不想把自己好像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事情告诉萧珩。

或许那个时候梦中的怀安没有把她放下，没有叫她回去的话，她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卿凝说完自己的梦境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珩，说道：“没想到我竟然也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她早就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孩了，竟然还会做这么幼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