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李卿凝画完之后，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随后又觉得这机会难得，想要再多添两笔。

李卿凝咬着唇，强忍着笑意，想要继续在萧珩脸上落笔。

谁知下一刻，原本还闭着眼睛的萧珩忽地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一点倦意，根本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啊！”做坏事被抓包，李卿凝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就要连滚带爬地逃走。

但萧珩手臂一伸，又把她拉了回来。

“好玩吗？”萧珩还花着一张脸，垂目看着怀里的人，冷声问道。

李卿凝抬头，虽然萧大人的气场犹在，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点头，道：“嗯，好玩。”

萧珩眯了眯眼，忽地伸手捧着李卿凝的两颊，然后倾身凑过去，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萧珩蹭了蹭，李卿凝脸上瞬间也染上了墨渍。

“别蹭了别蹭了。”李卿凝感觉到萧珩还要继续往下蹭的时候，连忙求饶道。

李卿凝躺在床上，长发铺开，她抬手搭在额头上，半掩着泛红的脸颊，衣襟因为刚才萧珩蹭她的动作微微松开，护身符的红绳贴在莹润白皙的脖颈上。

萧珩的目光在李卿凝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眼睛，抬手把锦被盖在李卿凝身上，随后下榻走去水盆边洗脸。

李卿凝一把掀开锦被，然后看到萧珩脚步平稳的样子，问道：“伤口不痛了吗？”

“痛。”萧珩语气平淡地接话道，完全不像个负伤的人，除非就是萧珩太能忍了。

李卿凝坐在床上，锦被如花瓣一样层层叠叠地堆在她周围，她直勾勾地盯着萧珩看。

萧珩对着镜子把脸上的墨水都擦干净，脸颊上的伤口不小心触到水，颜色变得更红了一些，垂在耳边的鬓发落在脸颊边，侧颜近乎完美，如能工巧匠细心雕琢下的最完美的作品。

“萧珩，伤好之后你要去哪里？”李卿凝忽地问道。

萧珩抬眸，看向李卿凝，问道：“就要赶我走了？”

李卿凝鼓了鼓嘴，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立场，你现在可是越狱的逃犯，是逃犯！你不可能在我这里藏一辈子，外面很多人都在找你，他们都想杀你。”

虎落平阳，曾经与萧珩结过仇的，没有一个不想要萧珩的项上人头。

萧珩对上李卿凝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目光，拧干手中的布巾，走了过来，坐到李卿凝身旁。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事情问我了吗？”萧珩一边给李卿凝擦脸，一边道。

李卿凝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道：“别的事情？”

“南疆的事情。”萧珩目光沉沉地道。

萧珩的话音落下，李卿凝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他的肩膀上。阿洵被抓以后，李卿凝才知道原来南疆王室的人从刚出生起就会用特殊的颜料在背后刺青，刺青的图案代表着南疆人信奉的五毒。

阿洵背后有，萧珩的背后也有。

“你和阿洵一样……也是南疆王室的人吗？”李卿凝有些犹豫地问道。

“是。”

哪怕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和萧珩对她毫不犹豫地亲口承认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李卿凝，我想带你去南疆，让你亲眼看看所有的真相。”

南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李卿凝只在宫里的藏书阁里了解过，而且书上记载的大多都只是一些不知真假的杂记，而且内容几乎都是贬义的。

南疆地势复杂，与外界交流甚少，再加上传言他们整日与毒虫为伍，这些流言蜚语传着传着，中原人也就把它们当了真，于是在前几任皇帝眼里，南疆就如同在大邺版图上的臭虫。

在南疆被平定以后，甚至为了表达对南疆的厌恶，改名为南蛮，对于南疆人的来说，这是天大的侮辱。

萧珩说要带她去南疆，李卿凝没有立刻答应，她有些害怕，心里也有很多顾忌，但也很想知道南疆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萧珩的以前又是什么样的……

萧珩也没有立刻逼着李卿凝回答，之后几日都没有再与李卿凝提起这事。

但这副在李卿凝这里吃软饭的样子，无疑是在告诉李卿凝他可以慢慢等。

然而最后萧珩等来的不是李卿凝愿意和他回南疆的话。

“明天你要一个人乖乖在家待着哦。”李卿凝低沉了几天的心情，今天莫名转晴了，还端着一盘奶糕回来吃着。

萧珩原本还坐在罗汉榻上看书打发时间，听到李卿凝这话之后，抬眸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

李卿凝也眼神闪了一下，道：“有个酒宴我得去。”

萧珩盯着李卿凝看了一会儿，问道：“谢景盛的酒宴？”

李卿凝怀疑萧珩会读心术了。

李卿凝这几日对外称病，谁都不见，但今日忽地又改了主意，想来那场酒宴的主人和李卿凝关系肯定不一般，再加上方才李卿凝心虚的小动作，萧珩还有什么不懂的。

李卿凝见被拆穿了，也就没瞒着了，道：“是例行宫宴，谢景盛刚被封忠勇王，庆功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卿凝说完之后，迟迟没听到萧珩的回应，注意力不由得从手里的奶糕移开，落在萧珩脸上。

萧珩一手支着脸，微垂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卿凝莫名从中看出了他的一点委屈。

“也……也不完全是去看谢景盛的，去南疆之前我也得和小皇弟说一声才行。”

萧珩一愣，猛地抬头看向李卿凝，他原本只是想让李卿凝对他心软一下，然后不去见谢景盛，但没想到李卿凝竟然已经想好了要和他去南疆的事情。

萧珩忽地想起那日在牢房里，李卿凝对他说——“萧珩，我爱你远比你爱我多得多。”

萧珩感觉心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血液里涌上一股冲动让他自己都无法平静下来。萧珩手上沾了无数人命，他却从不觉得自己亏欠谁，但是现在在李卿凝面前，萧珩才知道亏欠一个人的感觉。

他在努力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回应李卿凝，但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做的这些事，远不及李卿凝对他好的万分之一。

萧珩像是开在悬崖深渊最泥泞黑暗的花，只有李卿凝这束光记得他还在那个黑暗的角落。

“但是，我不是无条件和你去南疆的，我要和你谈好条件！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了。”

李卿凝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又认真地同萧珩说着话。

萧珩觉得李卿凝这副样子可爱，但还是掩着笑意慢慢听李卿凝说。

“我和你回南疆，要有一个时间期限，之后你要把我送回来，我终究是要回京城的。”

要是她真的和萧珩就这样走了，说难听点就是私奔。

“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让我永远留在南疆陪你，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是我还是要先和你说好了，除非你堂堂正正，十里红妆娶我过去，否则我是不会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的。”李卿凝知道这些话可能有些天真，但她对萧珩永远都抱着一分期待。

萧珩看着李卿凝，然后缓缓点了头：“好。”

李卿凝抿了抿唇，又道：“还有我没有去过南疆，更不了解南疆，在南疆无亲无故，到那里除了你以外，我不认识任何人。”

“所以你不能对我隐瞒任何事，不管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初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李卿凝会很没有安全感，也会感觉很害怕，但是只要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才能安心一些。

“我会保护好你，在南疆谁也伤不了你。”萧珩也答应了，这一点就算李卿凝不说，他也会做到。

“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李卿凝不自觉的攥紧衣角，“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我想在我离开南疆之前你能告诉我，然后我才知道我要怎么做。”

她想，如果萧珩以后愿意娶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愿意同他一起承担。如果萧珩从未想过他们的将来，那便是她和萧珩有缘无分，哪怕她这辈子都只爱萧珩一人，她也不会继续与萧珩在一起了。

萧珩闭了闭眼，倾身过来将李卿凝抱在怀里，他能感觉到李卿凝的不安和焦虑，这一切都是他带给李卿凝的。

他明明只想让李卿凝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但是到头来把李卿凝害得最惨的还是他。

“我们以后会好好的，李卿凝，我为我曾经对你做的一切不好的事，对你说过的谎话，向你低头认错。”萧珩的话说得很轻也很慢，但是却足够把李卿凝心中竖起的戒备击得粉碎。

李卿凝呜咽了一声，然后紧紧抱着萧珩，埋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着。

……

宫宴摆在了御花园，受邀之人不仅只有王公大臣们，也邀请了他们的家眷。到了适婚年纪的千金小姐们各个妆容精致，乘着宝马香车进了宫。

原来谢景盛还是禁军统领的时候，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就不少，后来因为传出他和清乐公主要定亲的事情，那些姑娘的心思只能先收敛下来，但是这么久了还没见宫中下赐婚圣旨，大家便又觉得和清乐公主定亲一事只是个谣言罢了。

再后来谢景盛被封了王爷，后院还没有一妻一妾，为人正直，乃是京中翘楚，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个香饽饽，无数贵女挤破头都想进谢家的大门。

齐欢把自己收到的帖子摆出来给李卿凝看，白了李卿凝一眼，道：“看看谢景盛现在多受欢迎，这么多人找我求着牵线呢，柏砚都来了一次，柏家的妹妹都追着谢景盛来了京城，就你不把人家谢景盛当回事。”

齐欢这些天也忙得脚不沾地的，虽然后宫不得参政，但是李怀安似乎已经养成了无论什么事，都要找齐欢商量一下的习惯。

李卿凝为何会帮谢景盛求这道封王圣旨，齐欢也是知道原因的。之后萧珩越狱失踪，也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李卿凝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瓮声瓮气地道：“我没不把谢景盛当回事。”

齐欢见齐欢咳嗽，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问道：“真生病了？”

李卿凝垂眸应了一声，道：“嗯，着了凉。”

“我还以为你把萧珩藏自己府里，所以才对外装病呢。”齐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盯着李卿凝看。

李卿凝面色如常地喝了茶，眼中毫无惧色地看着齐欢，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仿佛在无声的试探和对峙，最后还是齐欢先松了口，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也别瞒着我和皇上，皇上为了你，对萧珩越狱这种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说给谢景盛封王，也是顶着下面所有大臣的压力下了旨。”

齐欢并非在怪李卿凝，只是她终归是李怀安的妻子，虽然他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皇帝，却是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所以齐欢只是心疼李怀安。

李卿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但还是没有打算和齐欢说实话，也不知道齐欢有没有看出她说了谎，反正两人都没有戳破这张纸。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吧。”齐欢放下茶盏起身，叫了守在外面的宫女。

李卿凝自然也是跟在齐欢身边的，李怀安今日不出席，毕竟虽说是场庆功宴，但邀了这么多女眷进来，其实就是一场变相的选妃宴。

“今日柏家的那位妹妹也会来，现在柏家也要起来了，柏砚授官这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所以一直压着，但是明眼的人都知道皇上要重用柏家了。”李卿凝这些日子不在宫中，所以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的少一些，齐欢便都与她说了。

“若是柏家与谢家联姻，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得看谢景盛和柏家小姐有没有缘分了。”齐欢说道。

李卿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柏家小姐为人如何？”

“柏砚上一次带她来未央宫磕过头，本宫记得她叫柏凤，和柏砚一母同胞，长得挺可人的，性子也看着活泼，好像才十五岁，看着像是被柏家人宠着长大的。”齐欢想起之前见柏凤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不过说好听点，是天真率直，但是说难听点，那小姑娘有点不会看人脸色，她上次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打听你的事情。”

李卿凝诧异地挑了挑眉，该说柏凤胆子大吗，和当朝皇后打听公主的事情。

“看，那就是柏凤。”齐欢忽地停下脚步，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花圃里站着的一个粉衣女子。

齐欢和李卿凝站在廊檐下，正好外面一棵桃花树挡着她们的身形，所以不远处的人都没有发现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