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5.9新星的落幕-返回科瑞特

——T1.13

不熟悉的天花板,又是不熟悉的天花板。不愧是历经数度出生入死的江政忠,他已经习惯得可以开眼一秒钟就把控住情绪。

那么这一次又被卖到哪里去了?又要从哪重地狱开始爬回地面?

“啊,好想回家。”

不知不觉江政忠已经挣扎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他对这个世界倍感厌倦。一开始完全出于热情来到特斯德,他没打算会待这么久。知道自己回不去,他也只想在摸索中平稳地找到回去的路。但俗话说,世事当真难料。先是被怪物袭击,然后到被卖到奴隶场,再被转卖到杂剧场当豹子头,又被莫名其妙地打包到地下组织,如今又是一个崭新的地方。这般过山车一样的经历,能预想得到便是神了。而江政忠的心也是肉做的,再有耐心都有个极限。

“姑姑不知道怎么样了?”

江政忠最放不下的是唯一一个愿意收养自己的姑姑,也是现实世界唯一个可能担心江政忠的人。当然,江政忠不觉得这个担心会持续很久。毕竟在他看来江观芯心大得很,前任丈夫出轨一年没回家能够不管不问。直到前任丈夫跪着求她签离婚书,她才发现头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放在妻管严的现代中国,当真是个罕见的女性。

话说回来,其他人怎么样了?

泰格会来救场这是江政忠打死都想不到的。不过从他的话来看,泰格其实是为了救毕丽媞而来,其他小孩都是附带货色。为了爱人背叛组织,面对着那个恐怖如斯的首领只身殿后,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便觉得泰格拉满了逼格——泰格,真男人。

不过那是个揍小孩子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的人,江政忠非常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他救的是毕丽媞,自己只是顺带的,归根到底一行人是被毕丽媞所救。江政忠这么一想心理平衡了不少。

毕丽媞和泰格,两人之后怎么样了呢?

从江政忠的感觉看泰格不可能打得过贼窝首领。留着殿后的泰格凶多吉少,而没有跟着一伙人逃跑,返回建筑内部的毕丽媞也难有善终。毕丽媞的心肠如此善良,没有善终实在不公平。“好人有好报”是童话,“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才是现实世界。

哒哒,轻敲之后房间门被打开,进来的是被称为阿梅的金发碧眼女孩。

“阿溯,你终于醒啦!”

阿梅笑得灿烂碎步跑过来。能见到熟人至少说明逃跑成功,当下处境安全。但听着阿梅的语气,江政忠很疑虑自己到底睡了几天。

江政忠试问:“阿梅,这里是哪里?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你昏迷了2天有多了,然后这里是城池护卫保护着的旅馆。在得救之后,我们和建玉被送回了各自的家,阿溯你则被送到这里修养。”

才2天,换算做一般的故事主人公没2个星期都不好意思起来。

江政忠歪着脑袋:“建玉是谁来着?”

“阿溯不记得了吗?阿玉啊,他的全名归方建玉,归方是姓氏、建玉是名字。这样的名字很少见吧,据说是长壶岛附近才有的命名风格。”

江政忠这才记起来,阿玉曾经说过自己的名,阿玉这个匿名也是从真名化来。不过让江政忠吃惊的倒也不是这一点。

这个世界有点欧美风,江政忠还以为约定俗成不存在“东方大国”之类的设定。姓氏各处有异不讨论,“归方建玉”这个命名方式和姓氏名字的顺序就很国风。长壶岛这个地名也是,正常来想不应该被称为“Long Pot(长壶)”的发音吗?而实际上却是单字发音,像极了中文的发音形式。

江政忠结论,自己可能不是第一个来这个世界的中国人。想到这里,江政忠缓缓地平静回来。而这一举动引起了阿梅的追问。

“阿溯好像不怎么吃惊啊?你是听过类似的名字吗?”

“啊、啊,其实我的名字和阿玉也差不多。哈哈哈,世界还真是小。”

阿梅的眼睛闪耀着金光:“果然!我就觉得阿溯很像长壶岛的人!”

江政忠有点好奇:“一路上听到过不少人这么说我,长壶岛的人有那么出名吗?”

“那是当然啦,长壶岛是太导师和一绝勇者的故乡,也是当下术式研究最发达的地方。即使不是术者,一般民众也能从故事中听说过才对的啊。”

即便用这种“是个人都应该知道”的语气和江政忠这么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江政忠突然想起来,禽兽首领也很在意他受审判神庇护的事情。以他的口吻,审判之神的庇佑似乎有超高的价值。

江政忠心想:不熟悉地方文化的我不知道很正常,但若当时还有醒着的孩子也听到了这个事实,我接下来是不是会很危险呢?

“玉、咳咳,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之前取的名字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和平等合作,平安无事的现在得按原来的身份称呼。敢问小姐的芳名和兄长的贵名。”

“不用这么拘谨啦。”

阿梅先是拉长嘴,随后恢复成正经的脸捏起裙角行礼。

“见过阁下,小女名为梅里斯·埃斯瓦尔,小女的兄长名为诺修斯·埃斯瓦尔。”

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这种名字听起来倒是很顺耳。江政忠笑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等等,埃斯瓦尔?这不是这块地方的地名吗?

“埃、埃、埃、埃斯瓦尔莫非是——”

“不错,小女正是埃斯瓦尔城主古雷·埃斯瓦尔的次女,而兄长是古雷·埃斯瓦尔的次子。我们都是埃斯瓦尔城主主族直系。”

相当于古代分封诸侯王的直属亲族,还是诸侯王的亲生女儿,堂堂翁主之身。江政忠被这身份之高吓得不轻。

真尼玛,这不是超级大贵族吗?这么说那个二货阿诺是城主主族的公子,如果真的让他混成下一任城主,这个地方怕是要完蛋了吧。

“失礼了!我、鄙人不知道翁主这等身份,之前多有得罪!”

“我说了不要这么拘谨……”

看上去阿梅,梅里斯翁主不喜欢自己过于谦卑的态度。望着快软化成煎蛋的双眼,江政忠只得加把劲哄她开心。

“身份的差距还是要注重的。但假如翁主真的不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我就用普通的方式接触,这样可以吗?”

“嗯嗯!没问题!”

梅里斯学起江政忠竖起大拇指,由穿着华丽有沉重的服装的翁主做这样的手势当真很突兀。

“那么翁——”江政忠瞧了一眼梅里斯后迅速做出改变,“梅里斯,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

“嗯嗯,问吧,溯的问题我一定想办法回答!”

“梅里斯有听说过‘审判之神的庇佑’吗?”

“肯定啊,那是传说中的太导师持有的庇佑。”

从梅里斯的方应看,她并不知道自己持有。不过话说,又是太导师,江政忠对这人物很是感兴趣。

“‘审判之神的庇佑’在现在很罕见吗?”

“嗯,因为审判之神波滋神是‘滋级’神灵里面最高级的一位,很少会眷顾人类。据传说记录,这个庇护在太导师伊格·游霖之前上千年没有人获得。自太导师逝世至今,百年时间内也没有持有者出现。”

这么看确实很罕见,但贼窝首领那么饥渴地强求,江政忠感觉还有其他理由。在场的其他人也说过“贵族坐不住”之类的话,江政忠不认为仅仅因为罕见就有这般反应。实际持有的江政忠用着也被人按着摩擦,可见庇佑这东西对实力的加成不多,仅仅比一般人强一点点不可能威胁到满城护卫的贵族。

“审判之神的庇佑还有什么其他寓意吗?或者惊天动地的传闻之类的?隐藏着可以觉醒的力量之类的?”

再深一层的话题对于未涉世事的小孩子来说很困难。面对江政忠的疑问,梅里斯歪着头冥思苦想憋不出答案。

“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梅里斯不用太在意。”

没能回应期待的梅里斯沮丧地皱起眉头:“嗯,阿溯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想问也暂时想不出来。如果梅里斯之后有行程,不妨早点回去。”

“这是想我快点走的意思吗……”

这小孩的情绪也太容易陷入消极了。

江政忠急忙摇头否认:“不不,我只是担心梅里斯。毕竟是埃斯瓦尔的翁主,应该有不少重要的事情。看到金、梅里斯的哥哥大人没来,想必现在也不是悠闲的时候。”

“并不是,今天是休息时间,只不过哥哥的学习成绩和态度都十分恶劣。”

居然要补课,这城主的孩子还有救?

最大的问题来了,翁主很明显不想走,然而江政忠实在找不到能和翁主聊下去的话题。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问阿溯。”

“嗯嗯,但说无妨。”

“阿溯说过,如果从那里出去就找个机会成为正规的术者学习术式,对吧?”

江政忠连绵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有个安稳的场所学习术式,这是江政忠当下唯一的心愿。

“那么,溯想不想当我和哥哥的贴身护卫?”

江政忠有点触动:“护卫?这又是为什么?”

“成为城主主族的贴身护卫,会在主城内赐予房间,届时阿溯可以和我们一起跟老师学习术式。我向父亲大人请示过这件事,父亲大人表示为了答谢我和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会批准这份差事。与此同时,他可以破例让阿溯以‘贵族’身份登记术者信息。就是不知道阿溯愿不愿意……”

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既能跟教城主主族术式的术者老师学习,又能成为万人之上的贵族,正常人绝对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但是我这么幸运真的好吗?这样太奇怪了吧?我的运气应该是那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厄运才对啊?

习惯了不幸的自己不行,江政忠反而陷入迷茫状态。

“果然不愿意吗?”

梅里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政忠,很影响他的思考回路。

首先答应是肯定得答应的。如果因为害怕前方多灾多难就止步不前,才是真正的捡芝麻丢西瓜。只不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群人的嘴脸,江政忠还有些想处理的遗憾。

如此抉择之后,江政忠拱手回答道。

“容我接受这份差事。”

梅里斯瞬间心花怒放:“真的吗?我马上跟父亲大人报告!”

“但是梅里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准备?”

“对,我之前在一家名为科瑞特的杂剧场工作,被突然拐走之后负责的工作一度中断。男人做事不得虎头蛇尾,自己的工作便要负责到底,即使升迁也要先处理好交接问题。所以我希望梅里斯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回去剧场,期满之后我会准时出发到梅里斯的身边做你的贴身护卫。能允许我的任性吗?”

“来我的身边,嘿嘿。”梅里斯傻笑了一会,“没问题,我想父亲大人也不会有意见,我这就去替你安排!”

“谢谢你,梅里斯。”

就这样,江政忠接下了主城儿童护卫的职责,并收拾包袱返回科瑞特进行离开科瑞特前的安排。

——T1.15

两匹身着银色盔甲的独角兽,挂满装饰十个人也坐得下的大型包车,放在剧场所在的区域非常抢眼。驾驶的是一位穿着盔甲、头发半白的中年护卫,此外还有两位独立乘坐马匹的护卫与江政忠同行,不知道的肯定以为里面坐着的是皇亲贵胄。然而如此豪华的包车内,江政忠坐立不安。

自接下梅里斯的工作两天,今日江政忠从内城区的医院出发回南城口区。豪华马车从城内一路飞奔到达目的地,包车停在了剧场大门前。因为台阶较高,而江政忠的腿短,中年护卫亲自为他打开车门,提供左手让他扶着走下包车。

“那么,阿溯阁下,我等将在四个星期后于此静候。另外,这个是与我等联系的导具。关于阿溯阁下的事情,梅里斯翁主殿下已派遣人联系剧场内部人员。如有任何不适或危险情况,请使用它及时联系我等。库拉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助驾。”

“感谢诸位的照料,期待再见到你们的一天。”

江政忠对名为库拉顿的护卫鞠躬拱手,随后接过递来的迷你镜子。顺便一提,这台词江政忠在车上想了一路菜顺畅地说出口,为的是尽可能显示自己有教养。

江政忠回去的时候,护卫紧紧地目视着江政忠的背影,乃至他走一步路都要注意不能歪。第一次穿越这个门口的时候,自己还是衣衫褴褛、今天不知明天事的奴隶,再一次走过已经物是人非。这不,身上衣服的质量也远超从前,所以应该说是物非人也非。

人生会发生什么当真难预料,结局是喜是忧仅有盖棺之时才能界定。

科瑞特剧场的门口,全体伶人以及剧场的管理者排成两条长列队,待江政忠走进的同时抚胸深鞠躬迎候。

“科瑞特,恭迎阿溯大人光临。”

剧场的人叫江政忠阿溯而不是溯,说明翁主梅里斯已经找人联系过剧场。仿佛一夜暴富之后,之前的老板和同事变成了自己的新式舔狗般的场面。周围的熟人突然变得谦卑,江政忠压根习惯不了。尴尬至极,他控制不住情绪两脸通红。

梅里斯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

“不、不用如此大阵仗,当我是从前的伶人便好。”

兽皮大叔恭敬地回应:“这可不行,伶人何等低贱,恢复贵族身份的阿溯大人怎么能与他们同列。”

恢复贵族身份?又是什么路径发展才变成这个说法?

江政忠顺着这个说法编道:“现在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登记,从身份上我还是普通平民。何况曾几何时我也是伶人,本是同根生,自然不能轻视曾经的同伴。”

“阿溯大人教诲的极是,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多说。那么阿溯大人这边请,鄙人已经做好了迎接大人的家宴准备。”

“不,我返回剧场按着以前的生活就行。”

这么一句话,大伙脸上满布着疑惑和不可思议。

兽皮大叔很是不安:“这、这是何意?是嫌弃鄙人的准备不够全面吗?有什么要求大人尽管说!什么都可以!要是被翁主殿下得知我等亏待了大人,可是科瑞特一生难以洗去的污点!”

这是江政忠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兽皮大叔露出败犬般的表情,悲壮的神情举止深深地刻画在脑中。再富的商人在贵族面前也要化作哈巴狗,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不过江政忠完全没摆设身份的兴致,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处理掉遗憾。他不想以什么贵族身份,而是单纯作为奴隶伶人的溯度过有限的时间。为此,江政忠不希望他们的态度变化太大。

江政忠思索了一会作答道:“剧场主误会了,其实这是梅里斯翁主殿下的意思。”

“啊?翁主殿下吗?”

“不错,翁主殿下让我在前往城内之前,以伶人的身份将原本的工作交接处理好。如果我是个玩忽职守、没有责任心的人,翁主殿下也不好替我进言。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是从前的伶人,住的地方也按从前即可。剧场主无需劳师动众,也请告诉伶人们无需过度在意身份。”

“哦,原来如此。”

没想到自己的瞎扯这么容易被当真,江政忠尴尬地笑了几声。布雷姆娜转动眼睛,瞧着兽皮大叔艾萨接道。

“艾萨,既然是翁主殿下的命令,我们当然要顺从。”

“但这样真的好吗?布雷姆娜。要是怪罪下来……”

一直以来江政忠都以兽皮大叔、兽皮夫人或者主人称呼这几人,兽皮大叔夫妻的名字他是头一次听见。

“无需在意,如有问题,交由我和翁主殿下商量即可。”

江政忠把“有必要交涉由我来”这颗定心丸送给剧场之主艾萨,让他放心下来。犹豫了许久,艾萨终于肯点头。

“那么鄙人恭敬不如从命。”

——T1.15

解散了伶人回去日常训练,艾萨夫妻继续和江政忠纠缠家宴的问题。两只顽强的苍蝇,不答应是不可能停下的了。逼于名为烦人的淫威,江政忠答应了吃饭时间会接受他们的款待。

从烦人的夫妻俩那解放,江政忠急匆匆地赶往训练场。他不在的四个星期里,训练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高危的“死亡组”场区被整体拆除,从前的道具大部分不见了,换来的是画着场地线的空地。然后人员的练习也没有以往拼命的氛围,出现了许多在一旁看剧本默念的人。

“表演组”的训练场是为数不多保留完好的区域,那边的人和道具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此外,绕着训练场放着旗子、木板、假山、锤子、巨斧等各种演出道具,还有江政忠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盒子。道具都用上了正规的道具,而不是江政忠制造的土制品。

“变化真大啊。”

江政忠注视着变化发出感叹。

“‘纽斯达’,恭迎领队回归!”

在训练场搭起的舞台上,队员们模仿他曾经设计的场景做出演出。是江政忠在奴隶场第一次演出时的场景,他甚是怀念。牛头人卡托和狮子人莱恩的身形较大没有站立在希克斯的手上,而是在一旁单膝下跪。五只手上站着阿瑞、格琳、亚萝、温蒂和苏希,原本江政忠站着的手臂则空了出来。双目看到曾经的自己站在了该在的地方,不得已眼眶湿润。

“我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没事吧?”

卡托露出自信的白齿:“那是当然的了,大哥不在我有好好守住‘纽斯达’!”

“正如傻牛所说,一切都没有问题,唯一的大事件也在格拉尔大哥的协助下解决了。”

江政忠满意地点了点头:格拉尔有好好研究我的线索,当真得感谢他。

“老板!”

“姐姐,不能这样!”

格琳从天而降扑在江政忠身上,因为体重差距江政忠被撞倒在地面。亚萝迅速飞过来拉扯格琳的手臂,让江政忠好做一会儿喘息。

“啊?为什么?好久不见老板有点想念,亲近一下不过分吧?”

把头亲近出包包就很过分了,江政忠的眼神里带有几分抱怨。

“你们两个都够了。”

希克斯用粗大的手臂吊起打闹的两个人。久违不见老大哥,江政忠甚是欢喜。

“希克斯大哥,好久不见。”

“溯,我知道强者不会就此死亡,一直静候你的回归。”

强者,这是希克斯愿意听江政忠话的理由。说实话,江政忠并不清楚自己强在哪里,至少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入近乎无敌的希克斯的法眼。在见过的人里面,江政忠能感觉到希克斯是最强的一个,连那个贼窝首领也比不上他骇人的气魄。这样的希克斯为什么叫自己“强者”呢?

“真过分,是不是把我忘了?在溯的眼里,我就是那种有利用价值才会放在眼里的女人,呜呜呜……”

希克斯的背后,木桶里的菲兹假惺惺地哭诉。

“怎么会呢,你是最不需要当心的一个,我这可是信任着你呢。”

“哎,我明明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江政忠笑了笑:“是打括号的弱不禁风和打双引号的女子吧。”

菲兹满脸黑线,俯下身体举起拳头:“哦,好久不见,其他地方没成长,胆子倒大了不少。”

“开玩笑的啦,菲兹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菲兹表情放缓,微微一笑:“真的好久不见。”

“嗯。”

从奴隶场至今,从人鱼小姐到菲兹,她本人都没有变化。说不上很强的菲兹,见到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江政忠总觉得自己无法胜过她。当然,作为交心最久的友人,江政忠无法想象与她敌对,自然不需要考虑实力问题。

“领队,欢迎回来。”

和其他反应过度的人不同,温蒂和苏希只是普普通通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都还好吧?”

苏希笑着回答:“我没事,领队不在的时候,温蒂一直有好好照顾我。”

江政忠表情僵硬了一下,从这句话里他似乎听出了别的含义。这是姊妹情,这是姊妹情,江政忠多次劝告自己别想太多。

大伙打了一圈招呼,仅剩最后一人。阿瑞呆呆地站在舞台,没有下来的意思。阿瑞表情平淡,但江政忠一眼能看出只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最诚实的狐耳正在微微的抖动。不过既然本人没有立即诉说,江政忠想着还是晚上回宿舍再处理。

“大家凑过来,听我说一件事。”

江政忠环视一圈成员,静静地诉说起窝在心中的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我将在四个星期后正式离开剧场,进入内城生活和工作。正如大家知道,跨越城门不是容易的事,出入十分麻烦。而且我下一个工作有点特殊,离开职位也有困难。所以,这次走了我应该很难再回来。”

除了希克斯以外的成员露骨的失落。

“我知道成员里面,长期习惯依赖我的人不少。所以自己不在的日子,我是十分担心。但是今天的我看到了大家全新的面貌,在没有我的时间里大家也茁壮成长,我很是欣慰。恭喜各位,你们成长了,脱离了孩童的行列。”

注意到江政忠的视线,格琳和亚萝苦笑着用小爪摸着脑袋。

“确认了大家能独立自主,我也能更加放心地离开去追逐自己的目标。不过大家放心,即使我不能亲自前来协助,我依旧会用其他手段默默支持各位。所以,不需要可惜我的离去,不需要挂心我不在的未来。大家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也绝不会让它暗淡。夜空中能独立闪耀出最亮的光芒,这才是我许愿的‘纽斯达’。”

这段话江政忠说的特别流畅。决心成为梅里斯他们的护卫,意味着需要和过往的人们道别。为了不显得突兀又不显得悲伤,江政忠花了很长时间构思合适的词语,用这个世界的人种诺玛语尽可能柔和地表达出来。

说不伤心是假的,如果他们完全不伤心,倒是轮到江政忠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而自闭。江政忠希望的是健全的悲伤,不拘泥于过去,迎接悲伤的现状继续前进的意识。

没问题,他们的话肯定能做到。

卡托发出抽泣:“大哥……居然为我如此担心。”

额,真不好意思,其实刚才的话江政忠是说给旧成员听的。不过也没差,卡托和莱恩已经成为了“纽斯达”里忠诚的一员,应该一视同仁。

“总之,这些话各位记在心里。在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做好最后的工作,也请各位打起精神配合。”

“好!!!”

大伙的回应震荡全场,仿佛在借机宣泄出愤懑的情绪。

——T1.15

江政忠回到帐篷工坊前,写着剧本的格拉尔停下手:“嘿,好久不见啊,溯,还是叫你阿溯比较好?”

“溯就可以了,阿溯就是个代号。”

“那好。”

“格拉尔你是故意待在这等我?”

“毕竟有悄悄话想找你聊,有些话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总不好说。不像你,我可做不到那种有感情的演讲。”

江政忠的尴尬之心被调动起来:“你也听到了啊……”

工坊的布置没有变化。毕竟江政忠不在了,没有人能重新捏造器具,荒废下来是正常的。冬天的飘雪挤压在帐篷顶,工坊的边缘推着厚重的白雪。

清净!

江政忠远程发动术阵,将工坊快速清理一番,卷起的风雪分散飘落到外面。格拉尔看着这一幕说道。

“你的术式发动比以前更快了啊,强度好像也强了一点。”

“是吗?”

因为自己每天都在使用,江政忠没有感觉出区别。有意识的生物对连续缓慢的变化识别度低,对明显抖动的变化敏感。所谓旁观者清,没接触江政忠几个星期的格拉尔能看的更清楚,他的话也颇有说服力。

“不过我更吃惊的是,转了一圈你居然成了贵族,到底是顺了怎么样的神风才能飞得那么高?”

江政忠不好意思地搔着脑袋:“别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适应这种说法我累得很呢。”

“果然是这样啊?”

“你猜到了?”

格拉尔轻笑着:“啊,其实不是我,是安娜猜到的。她说你的态度和动作都非常不自然,很可能是因为你也没有预料到情况。”

安娜的感觉过于敏锐,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直觉”?还是说“蛇的直觉”?

顺着话题,江政忠给格拉尔大致讲述了自己被拐之后的遭遇。在迷之场所认识了几个贵族,为了逃离迷之场所成为贵族小孩的领头,在险象环生的最终计划中成功逃离。逃生之后才知道贵族小孩的身份一个两个都不简单,醒后在翁主殿下的邀请下接受了前往主城的工作。

“我是某位贵族的私生子。”

当时的一个善意的谎言,梅里斯是深信不疑。在梅里斯回到家之后,出于善意致力于“恢复”江政忠的贵族身份。由于梅里斯的疯狂宣传和施压,江政忠被当做是名副其实的无名贵族——因为家族问题被舍弃,没有家名但有贵族血统的人。

无名贵族比一般平民身份尊贵,再贫穷富商也不敢随意得罪。因为无名贵族在展示出价值之后很可能会重新被贵族收养或者直接“复名”,说不准哪天咸鱼能翻身。江政忠现在的设定便是准备“复名”的无名贵族。

因为没有正式的登记,无名贵族需要原来的家族作证明。这是理所当然的,否则是个人都能撒谎说自己是皇家贵胄。但江政忠的情况不一样,几乎是靠梅里斯一人推进,以翁主的权限强行推成事实。

不得不说,翁主太强了。

牵涉到梅里斯的信用,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施恩的梅里斯,这个谎言需要紧紧地锁在心中。对格拉尔,江政忠也只是说了“我当真是某位贵族的私生子,仅是被骗入奴隶场”。以他的学识和从前的表现,格拉尔很轻易便相信了。事到如今,事实已经不能道出口,而且所谓的真相也不会有人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从特使那里听说你是无名贵族的后裔,我开始猜想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你还真的是,去到哪里都能搞出个奇迹,随随便便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感慨之后,格拉尔也向江政忠报告了他被拐走之后剧场发生的事情。

江政忠的半吊子提示苦恼了格拉尔很长一段时间,在与“纽斯达”成员交流之后他才走上正确的轨道。从江政忠提供的线索,格拉尔得知了刺猬哥和背后操控的人的存在。格拉尔一步步算计刺猬哥,但因为江政忠的情报错误陷入了危险——刺猬哥不止能隐身,还能制造出立体投影。

当真不怪我,谁想得到呢。——江政忠如是调侃。

从格拉尔话江政忠得知了,刺猬哥就是禽兽首领提到的“赫卓”,听首领的语气刺猬哥算是实力不俗的存在。当时的江政忠不知道他的背景,亦不可能知道他的实力,猜出能隐形算不错的了。

在希克斯和安娜联手击败了刺猬哥后,LS作为主要嫌疑人被剧场之主艾萨清除出剧场。而因为这次的活跃以及弥优尔大人的出嫁,格拉尔被宣布为下一任剧场之主。

“弥优尔大人嫁给了贵族啊……”

江政忠倒了吸一口气。他不擅长应对女人,尤其是喜欢心思缜密的女人。能娶得弥优尔这般活宝,到底是哪位贵族那么荣幸?再而,嫁给了贵族也就是说弥优尔也移居到了城内了,搞不好之后还能碰上。

想到这里,江政忠头皮发麻:麻烦死了,千万不能接近。

格拉尔看出了江政忠的顾及:“别嫌弃的那么露骨。姐姐确实是个麻烦的女人,但本质并不坏。进了内城区没有了亲族帮忙,姐姐应该会活得更加拘谨,带的假面也会更多。所以我还想求你一把。”

“啊啊?让我去帮弥优尔女主人?不会吧……”

说实话,江政忠不认为自己能怎么帮助弥优尔。

“拜托了,我没有其他能求的人。”格拉尔垂下眼皮,“不需要你花太多心思,只要在能力范围给予一点帮助便好。让她感受到身边还有愿意接触她的同伴,姐姐也会活得愉快吧。”

格拉尔的语气过于沉重,压抑的情感顺势流到倾听诉者身上。这种关系真好,江政忠颇为欣羡。江政忠没有兄弟姐妹,亲生的父母也不在了。如果他有亲人,兴许他们也会这么对待自己。

只可惜世界没有如果。

“好吧。如果我遇到了弥优尔女主人而且知道她有困难,我会试图去帮她。”

格拉尔眼眶润透,低头致谢。

“当真感谢。无论是之前对剧场的帮助,还是之后对姐姐的协助,一切的一切难用语言答谢。溯,不,阿溯大人,格拉尔这辈子会记着您的恩情。日后只要需要我的力量,哪怕会搭上性命,我都愿意鼎力相助。”

“别这样格拉尔,反而让我不好应答了。”

格拉尔擦去眼角的水珠笑了笑。

“我就知道。其实嘛,对着小孩讲这些我也不好意思,只是这种死正经的话不说一次我过意不去。但我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未来有需要定要叫上我。不论年龄,我视你为毕生之友。而作为你的挚友,未来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你。”

“噢,兄弟。”

握住格拉尔粗糙的手,江政忠感受到这份友谊的分量,这是他在现实世界没能获得的东西。

“不过格拉尔,既然弥优尔女主人结婚了,你和安娜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

察觉到格拉尔的手抖动,江政忠抬头望着瘪着嘴无声痛哭的格拉尔。比起担心只身一人前往内城区的姐姐,爱情造成的心理创伤无疑更严重。

“兄弟,你没事吧?”

“没,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死撑呢这人,我没见过高兴的人会哭成这熊样。

哽咽了一会,格拉尔终于止住了泪水。他强硬地绷起脸线,做出十分别扭的笑容。

“其实在宣布继承剧场之后,母亲着手于替我找一桩亲事。我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也是因为各种执着和放不下屡屡错过良缘。时间在流动,社会在发展,人也得随着走呢。不切实际的幻想舍去后,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如果真的充满信心,我想现在流的不是泪而是口水。”

“哈哈哈……别逗我了。”

江政忠记得安娜让自己制作一对戒指送给格拉尔,他还以为是她表达自己的爱意。看到格拉尔这个反应,江政忠深感事情远不是自己想象那般美好。

——T1.15

夜晚,江政忠应约前往科瑞特剧场主的家中做客。格拉尔他们居住的住宅就在剧场斜对面过几条街道。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偏偏要坐马车,一上一下花的时间差不多,是典型的无谓浪费。好不容易下马车,江政忠被格拉尔家中的佣人拉进一间房间换上新的衣服。换上新衣裳还没走两步又被扯到大厅。

“阿溯大人,这套衣服是我专门找人定做的,你看如何?”

一只手拎着酒杯的艾萨小心地试探,从红色液体的波纹能看出有多紧张。

衣服的用料是江政忠穿过最好的了。皮制的半长靴子,过膝的白色紧腿裤,白色长衫打底,淡黄色的双层兽皮外套,腰间一条绑着衣裳的皮带,装备可谓豪华。

“我很喜欢,就是让剧场主破费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将阿溯大人当奴隶对待在先,如今仅仅是赔了万分之一的礼,还远不是我的心意。”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江政忠明白为什么艾萨那么兢兢业业了。江政忠是“复名”的贵族,身份地位高出他们一头。要是他记着剧场里受过的耻辱,将来前来报复剧场他们可不好受。江政忠个人完全没那个想法就是了。

兽皮大妈布雷姆娜接着提议:“阿溯大人会在科瑞特停留四个星期,要不每晚都来做客,我等非常欢迎大人的到来。”

四个星期,每天来回跑,我可不想。

于是乎,江政忠回答道:“每天就不必了,我还想抽取时间陪一陪原来的伙伴,所以布雷姆娜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既然大人这么说,我也不勉为其难。”

寒暄了没多久,一位穿着紫色低胸长裙的女性来到桌前。因为没有平时的戾气,一时间江政忠都认不出来了。

“吉普,见过阿溯大人。”

长鞭女,吉普恭敬地敬礼介绍。

“不必多礼。”

认真大量了一下,江政忠才发现吉普也算得上是个标致的女人,平时只是没有好好穿衣服。皮鞭加紧身衣,那身打扮到底是谁建议她穿的?

还有更奇怪的地方,这里是格拉尔的家,今晚是他们家设下的家宴,为什么吉普会在这里?江政忠记得吉普是被雇用的管理人,不是格拉尔的亲戚。像是读到了江政忠的疑惑,布雷姆娜做出说明。

“吉普是科瑞特专门采购道具的道具商的女儿。因为都是商人之家也算门当户对,而两人相识已久,所以我们正和吉普的父亲安尼亚谈论两人的婚事。今天晚上科瑞特还有工作要她收尾所以才迟到,希望阿溯大人见谅。”

“我不介意。”

结婚,结婚!

江政忠终于明白,为什么格拉尔回到家会那么拘谨。

吉普就坐在格拉尔身边,随后餐车便由佣人推进来。这里的用餐不是大锅饭,而是分好一份份的精品菜式。随手挑起一块肉含在嘴里,产生的电流打通全身经脉,回神过来江政忠已经干完了所有菜。

江政忠自负是“广东垃圾铲”,从不择食的优势种,能送进口的东西基本都香。但也需要承认,这里的东西超级好吃。满盘的肉,精致的肉制品,美味的不知名动物的大腿肉,闭上眼睛尽是肉味。对于在现实世界也以素食为主的江政忠来说乃是绝对的天堂。

“溯大人,不知今晚的宴席是否满意?”

“剧场主无需挂心,我非常享受阁下的招待。”

“剧场主这样的叫法就不必了,请直呼我艾萨。知道阿溯大人能满足,鄙人艾萨无比地欢心。”

宴会若不需要听阿谀奉承,就真的完美了。

布雷姆娜笑着附和:“艾萨,阿溯大人也乏力,要不我去安排阿溯大人今晚的住宿。”

江政忠立即回应:“不需要了布雷姆娜夫人,我想回去以前的房间睡。”

艾萨第一个由意见:“这怎么行?大人是千金之躯,我们怎能让大人和奴隶同床共枕。”

“这是我的提议,不必在意是否失身份的问题。”

“请容艾萨让阿溯大人三思。虽然阿溯大人不介意,但外人看在眼里,也许会以为我们招呼不当。”

布雷姆娜接着艾萨的话:“正如艾萨所说。身为剧场管理者的我们这么说或许很怪异,但伶人的住宿条件确实恶劣。如果溯大人有事情找‘纽斯达’的伶人,可以去处理完毕再返回本家休息,我等随时等候大人回来。”

“真的不必担心。我从前经历过更恶劣的环境,伶人宿舍环境算良好了。”

布雷姆娜笑了笑:“既然溯大人再三要求,我等也不加以劝阻了。若大人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们。在剧场里不方便联系的话,可以找伶人安娜。她是我原来的专属佣人,招待客人方面很是拿手。”

“好,如果有问题,我会联系安娜。”

布雷姆娜挺直上半身,向江政忠捏裙屈身敬礼。

“那么,布雷姆娜代表家人为阿溯大人道别。格拉尔,为阿溯大人引路回剧场。”

“是,母亲。”

好不容易劝服了艾萨和布雷姆娜,江政忠终于能离开住宅。从客厅走到格拉尔的家门口,一辆马车静候着两人。江政忠不大想坐马车,便凑到格拉尔耳边。

“格拉尔,这么近马车就不必了吧。”

格拉尔摸着头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母亲要求一定要按照规矩。母亲很注重节数,而且与贵族接触也颇多,知道很多贵族必须遵守的流程。所以这种规矩还是按着走比较好。”

这是目的地就在对面马路,偏偏要等公交转一圈过去的智障行为。可是没办法,为了不给格拉尔添麻烦,江政忠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坐马车回到了剧场。

“送到这里没问题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走到训练场,格拉尔找借口开溜。不用说出口江政忠也知道理由,在宿舍门口等候江政忠的是长着蛇身的暗红色长发美女。江政忠一路走过去,安娜一路目不转睛地迎接来客。路过的同时,江政忠久违地多嘴了几句。

“格拉尔伤的不轻啊,你真的没所谓吗?”

“阿溯大人在说什么呢?鄙人没听懂。”安娜挂着营业微笑装傻到底,“请问房间需要我带路吗?”

“既然拒绝他干嘛还送戒指,让他每天看着往伤口里撒盐吗?格拉尔可是为准备结婚的事情在我面前哭地稀里糊涂。”

“阿溯大人,这边请。”

既然拒绝到如此程度,江政忠也无能为力,原本恋爱这些事情就不是他的专长。

格拉尔,兄弟你的恋爱注定是悲剧一场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走回三楼房间的一路上,江政忠成了回头率百分百的注目人物,乃至三楼也挤满了住二楼的女性伶人。

“从前就觉得溯大人与此不同,果不其然。”

“贵族居然还回来这种地方住,阿溯大人当真朴素。”

“可惜是个小孩子。”

“只要有爱,小孩子也没所谓吧?”

不不不,有所谓,问题大得很呢。

江政忠听着女性的狼虎发言脑袋隐隐作痛,这么下去剧场内搞不好会成批地出现很多新的正太控。

“各位,时间不早了。每天还要晨起工作,都回去睡觉吧。”

“是,阿溯大人。”

一句话驱散了人群,江政忠回到原来的房间。回到房间里,除了希克斯靠着的墙多了个补丁其余没怎么变动,还是那熟悉的感觉。

“我回来了,希克斯、阿瑞。”

希克斯微微点头示意,但阿瑞躲在被窝中没有作声。时隔四个星期,“纽斯达”的宿舍居然提供了薄被子。

不不,注目点不是这里。

江政忠凑到希克斯身边小声问道:“希克斯大哥,阿瑞他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有异常吗?”

希克斯反而迷惑地看着江政忠。去问一个木头人,江政忠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发热到犯傻了。

阿瑞年龄比梅里斯年长,但还是纯粹的小孩,论江政忠再博识应对小孩也难遂心应手。江政忠没怎么哄过小孩,之前和阿玉一起哄梅里斯几乎耗尽毕生精力,可知哄小孩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也只能上了。

“阿瑞,是我,我回来了。”

江政忠戳了戳阿瑞的被子。

“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一说。”

江政忠再戳了两下。

“有些事不说出口传达不到,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情。有句话说得好,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交给时间过渡是明智的选择。但是阿瑞,这是现在的我最欠缺的东西。能和阿瑞相处的时间已经能看到头,如果阿瑞坚持保持这样继续让相处的时间减少,我会留下很大的遗憾。还是说阿瑞希望就此与我告别呢?”

“走了吗……”

“怎么了?我没听清楚?”

阿瑞带着哭腔复述:“溯真的要走了吗?”

江政忠内心一颤,他有点理解阿瑞的想法。

从奴隶场救他出来,江政忠帮助阿瑞脱离猥琐的刺猬哥,保护他、教会他做事和未来所需的技能。和其他人不同,比任何人都依赖自己的阿瑞心里,自己已经是无法替代的“父亲”。类似的感觉,江政忠小时候也有过。

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对孩子进行劝说?

记忆中在阿瑞这年纪,江政忠是一个沉默无语的小孩。父母需要一起出门的那天,江政忠也恰逢休息需要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个时候他独自坐在书桌上假装看书,用着各种道理劝说自己平衡心态。江政忠一边抚摸阿瑞的被子,一边述说起熟悉的理论。

“阿瑞,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开心的时间也有结束的时候。人是群居动物,同时也是独立的个体。既要熟悉群居,也要学会单独面对生活。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迟和早的问题。今天的你觉得突然接受不了,但不得已也要接受,这便是现实。反正都是痛,与其经受长痛的折磨不如受短痛来得痛快。所以遇到不顺就试着接受吧,这是最舒服的做法。”

“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现实可不会因为你做不到就为你开挂作弊。至今为止是我的温柔让你觉得舒适,但接下来的路程怕很难再遇到这样的贵人,你需要学会自己面对困境。”

“但、但是……”

“没有但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能做的仅有如此。”

江政忠拉开了阿瑞的被子,看着哭红了鼻子的他。

“放心吧,还有其他同伴都在,即便我走了他们也会为你助力。阿瑞,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也不仅只有我是你的依靠。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拐杖,而所有同伴的肩膀将是你的扶手。”

“呜呜啊——”

阿瑞憋着嘴冲上到江政忠的怀中放声痛哭。江政忠抚摸着他的狐狸耳朵,静静地任他发泄。江政忠忽然明白,这就是阿瑞今天不接近的原因。他一直强忍着这种情绪,以防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像极了不希望为难需要出差的父母的好孩子。

好好发泄一下,等想通了,明天醒来便能成为刮目相看的人了吧。

如同曾经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