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红旗已升起在BJ天安门广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宣告蒋家王朝的覆灭,全国得以解放。尹秀娟眼见着、听说着与丈夫孙文源一起参加革命的某某谁回家来探亲了,又有某某谁来信了,还有某某谁怎样怎样的。然而,丈夫孙文源依然是人影不见、音信皆无。尹秀娟不淡定了。孙士星从青岛回来,她让孙士星想方设法广泛写信打听二叔的消息;孙首礼从上海回来,只带来了高群和金翠玉夫妇的一封信,信中说始终没有打听到文源二哥的消息;留在福州的孙文庆,去了合肥的孙相春,和在南京的孙文正,都先后写信回来表明没有孙文源的任何信息;崔胜、金明珠来过几封信,也只是谈一些工作情况和小抗战的生活趣事;大姐夫白旭因在济南战役中率部投诚,现以民主党派人士留任省政府参政,他也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孙文源的线索,未果;二姐夫杨洪春在徐州来信表明没有孙文源的任何消息……总之,丈夫孙文源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曾经的同窗好友、革命同仁,都没有为她揭开丈夫孙文源去向的迷底。
尹秀娟开始怀疑自己心底的那个阴阳,感觉并不灵验,倒像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但她仍然心有不甘,便不由得拿来琵琶,神情专注地弹奏起来。《玫瑰三愿》是她学会弹琵琶时,弹奏的首支曲子,她对这支曲子情有独钟,是她最熟练、最拿手的。她弹指颤动,力度随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不断地张弛变化,使曲调更加深沉而凄婉!忽而铿锵,忽而舒缓……突然,“卡嘣”一声断了一根琴弦!她心里一惊,难道丈夫文源他确实就不在了?!假如人还在,家里找不到他,而他可以找到家啊!八岐山、小埠山,他总记得吧?古槐树、宅院,他总记得吧?爷爷和娘、妻子和孩子,总记得吧?战乱时期,书信不通,情有可原!而全国解放一年多了,怎么连封书信都不写回来?这许多地疑问,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人不在了;二是负心不要家了。但她决不想信第二种解释,那么就是第一种解释人不在了。面对这个答案,她无话可说,只能苦水咽进肚里自苦自尝。战争,令多少母亲失去儿子,令多少妻子失去丈夫,令多少幼儿失去父亲!只说身边的:大哥孙文清,二叔尹兆喜,还有沈同福、史同法和孙相田,不是都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而五妹孙文菊遭受了非人地折磨,至今下落不明。征人战死沙场最为平常事!革命就会有牺牲。而自己何苦再去纠结丈夫的生死和音信!艰难困苦的十四年三个月都熬过来了,现遇上新社会,仨儿子也已长大成人,好日子正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丈夫孙文源的在与不在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她心结释然,精神焕发,便以极大的革命热情,和儿子们携手共进,投身于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高潮中。
转眼就是一九五一年的春天。这天辰时刚过,灿灿的阳光下,三百年古槐的青枝绿叶闪金亮银,风摇树动,远远看去,煞是一道美妙的风景。开天劈地,山村开来了两辆汽车。村民们疑惑地围拢过去看个稀罕,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跟在车后,彰显各自的见识,有地说:“头里那个小的叫吉普车,后面这个是大卡车。”“国民党那个时候大官坐小的,扛枪当兵的都是站在大卡车上。”大些的孩子说:“早先日本人的小车比这个还小,看着像乌龟壳。”有地问:“不知来了什么大官?”……两辆车行至村西头先后停了下来。小吉普里钻出四位穿制服的干部,两个四十左右的年纪,两个三十多岁,四人都是中等以上的个头。大卡车上只一个开车的,小吉普开车的也没下来。孙厚从坡里回来,正赶上四个干部先后下车,他紧走两步凑近了,惊讶地招呼道:“高齐民!孙文源的好友,年青时常来村里,革命走了后就不见来,现在是大干部了吧?”高齐民“哈哈”笑道:“我认得你,孙厚大叔,干保长总替乡亲们说话办事,被革职不说还险些被抓了去!哈哈、哈哈!”宋子铭说:“孙厚同志,高齐民同志现在是省委文教主任,这次特意到孙文源家里探望并处理一些事情。”“好好,好哇!高主任、宋书记,新中国都成立两年多了,文源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家里人急,我们也都急啊!”宋子铭让俩年轻的干部从卡车上抬下个大纸箱子,说:“高主任、孙厚同志,咱们走吧!车子就停在这里吧。”高齐民边走边左右看着,不时地赞叹道:“好好,有变化,盖了好些新房,街上也整齐干净了,这才两三年的时间,看来,我那干儿子士勋很能干啊!哈哈。”宋子铭也称赞道:“是啊!那年淮海战役时,这个村的支前工作做得最好,士勋派去的小推车支前队受到部队首长的亲自嘉奖和授旗,尤其孙文泽同志表现突出。”“这件事情,我在《齐鲁日报》上看过报道,事迹很感人呐!”高齐民说。他们边走边聊,行至古槐树下,高齐民仰面在树下转了几圈,感慨道:“解放了,三百年古槐更加枝繁叶茂,像是也青春不老,焕发着蓬勃生机!”他走到门前,分别抚摸了一下左边右首的石狮,风趣地看着宋子铭说:“宋老师,我对这个宅院比我自个的家都熟,我和孙文源是在北沟阎王鼻子那里开火打架认识的,所谓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那时我们才七八岁,自认识后,这家就成了我的家,那家成了文源的家,就事事不分彼此啦。哈哈。”
在村部办公室里,孙文凤提着暖瓶出门来要去打水,突见孙厚领着一帮人进门来,她一眼瞅见头前走的县委宋书记,便扭头向屋内喊道:“士勋,县委宋书记来了,快出来迎接!”孙士勋正开着支部会议,听到喊声便止住讲话,刚要迈步,听到:“我们这就进屋了,不用迎接。”话落人到,六猛子、孙文刚等赶忙站起来让出座位,孙士勋说:“不知宋书记来,这屋里乱七八糟的……”没等士勋说完,宋子铭说:“没事,没那么讲究,当年我们县委开会也就找块砖头、石块的坐下,有的还席地而坐。士勋,你先别忙别的,看看这位是谁?”孙士勋看着宋子铭身旁的半秃头、脑门显得特大的人很面善,但没想起是谁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摇头。高齐民走过去和士勋靠近站着,仰头打量着说:“和他爹文源的个头不差毫厘,面相也随,是我的干儿子!怎么,士勋,不记得干爹啦!”孙士勋这才恍然大悟,但他红了些脸,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朝着站在门外的孙士真喊道:“士真,快到后面喊你二婶过来,就说赵阁庄的贵客到了。”“哈哈哈,不好意思叫干爹,倒成了赵阁庄的贵客,不用去喊了,我要自己去看二嫂。”高齐民又说:“宋老师,你去不去?”宋子铭一伸手:“走吧!”
一呼啦几个人拥进尹秀娟的屋里,把她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连声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高兄弟你会来,不是做梦吧?”她抓起高齐民的右手使劲握了握,又说:“是高兄弟!”接着便泪水涟涟,泣不成声。高齐民拉着她的手说:“二嫂,先不哭,看看,我和文源的恩师县委宋书记还站着呢。”她赶忙擦了擦泪,笑着说,“宋书记,您快坐。”宋子铭接过士勋给他的水杯,坐到椅子上,说道:“秀娟,不用管我,你和齐民先谈谈。”屋里人多拥挤,高齐民扳着她的肩头说:“二嫂,咱俩到床沿上坐坐拉拉话。”她点点头。高齐民端详着她,说:“二嫂,这十几年,你和孩子们受苦了!”她眼含泪花,微笑道:“也值啦,高兄弟,这不盼来好日子了!”高齐民沉吟了片刻,便切入正题:“二嫂,寻找、联系文源的事,这两年省委和县委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查档案,查各地的烈士名录,甚至日本人、国民党监狱里被捕共产党员名单等,结果都没有孙文源的名字。因此,省委和县委有这么两方面的估计,一是,文源和六名同志逃离石友三的部队后,在回济南途中又被日军冲散,他和两名同志不知去向,因此这时他们三个可能就遇险被害,便不会留下任何可供查找的线索。第二就是他改了名子投奔去了延安。这方面的估计可能性不大,所以,基本都偏向第一方面的估计,就是遇害。”听到这些,她没有任何地惊慌和悲戚,而是异常坦然地说:“高兄弟,文源他早就死了,这不奇怪,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但这十四多年来,我和孩子们都一直当他活着,才支撑着我和孩子们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自从文源走后,第一次是五妹文菊跟我说,她二哥有可能去了延安,当时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希望!……”没等说完,她捧住脸“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喃喃地诉道:“文源死了就死了吧,可五妹文菊至今没有下落,生不如死!高兄弟帮帮忙找她回来吧,呜呜……”高齐民拿来毛巾给她擦着泪,劝说道:“二嫂,不哭!文菊的事我记下了,这个事我会管的。”
宋子铭看了看手表,说道:“高主任,你喝口水,其他的事,由我来说吧。”高齐民点点头,端起水杯喝起来。宋子铭说:“秀娟同志,文源同志现暂定为遇害,所以还没有定性,党组织还会继续寻找线索,只有活见人,死见尸才最后确定。因此,县委根据文源同志率先成立了骈邑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的特殊贡献,暂授予文源同志的家庭为‘光荣之家’牌匾,等以后找到线索确定文源同志遇害后,再追认革命烈士。”那两个年轻干部抬来牌匾郑重地摆放到条几上。宋子铭接着说道:“尹秀娟同志,你收藏宫廷国宝翡翠鹁鸽多年且完好无损,并主动捐献国家,经报省文物委员会批准,给予收藏、捐献人奖励新版人民币三百元,并颁发荣誉证书。”尹秀娟一一鞠躬拜谢!宋子铭问道:“秀娟同志,孙首廉家里还有什么人?”尹秀娟回道:“他本家是没人了,只有他叔伯哥哥孙首礼一家,首礼不是留在上海了吗,家里就他妻子和俩孩子。”宋子铭说:“这些我都知道。既然孙首廉本家无人了,就把抚恤金和烈士证书留在村委里吧。”尹秀娟惊讶地问:“首廉他怎么啦?”“首廉他在朝鲜战场上阵亡啦!前天刚来的电报。”宋子铭痛惜地说。尹秀娟点点头,眼里瞬时便闪出泪花。高齐民和宋子铭此行事务圆满完成。六猛子安排孙文泽找了几个壮小伙,将封存在地库里的几大箱古董宝物抬上大卡车。去开地库门时,高齐民特意瞧了瞧炮楼底下的机关,惊叹道:“原来如此!当年爷爷在炮楼底下喊叫,转眼功夫从后场院的牛棚里出来,原来奥妙在这里。”事情办妥,宋子铭就要开车启程,高齐民说:“宋老师,咱们难得来一回古槐人家,咱们就吃了晌午饭再走如何?”宋子铭抬腕看了看手表,说:“行,肚子咕咕叫了,来不及赶回县城了,不过吃完饭可要付饭费噢!”高齐民哈哈笑着说:“这古槐人家也是我高齐民的家,小的时候,我曾以爬上三百年古槐的最顶梢为荣,以在炮楼上大声朗诵唐诗宋词为傲。宋老师,这顿饭我以东道主的身份、学生的身份请了。”宋子铭未置可否,以老师的尊份,坐上席品尝了尹秀娟最拿手的韭菜鸡蛋水饺。
骈邑战役时,国民党第八军残部北撤到益都,后一路西进南下至云南境内。严慎之还非常善待孙文菊。她虽然戒掉了毒瘾,可到云南后因水土不服,每日里上吐下泻,疾病缠身,严慎之寻医问药,还算照顾周到。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料,严慎之骑马执行任务时,被惊马摔下悬崖死于非命。这下,孙文菊可就惨了!严慎之的同僚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她在断掉一切供给的情况下,只好流浪街头,乞讨为生。好歹,云南解放后,她被当地政府收容所登记收留。
高齐民带着尹秀娟的嘱托回省城后,就派人调查孙文菊被羁押国民党第八军之后的情况,调查人员正巧与白旭关系甚密,便轻而易举地从白旭那里得到有关孙文菊的全部情况。高齐民通过民政部门一封函调,便找到了孙文菊的下落,并派人去云南接孙文菊回到山东。孙文菊回到骈邑后,先经过了党组织的严格审查,最后定性为:自动脱党,不予分配工作,回原籍劳动改造。
回到家里的孙文菊,总感到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愿意出门抛头露面,日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伤心落泪。二嫂尹秀娟、大嫂孙许氏和她后娘史氏,轮流给她做饭送饭。而尹秀娟只要有空就过去陪她聊天开导她。亲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逐步地令她有了笑容,有了与人交流的主动。
这一年刚立冬,雨雪就不期而至,雨打底再覆一层层的雪,再经一夜风冻,路面上便形成坚硬溜滑的冰层,别说是扫帚扫不掉,就是锨镢铲刨也是难上加难。在县里,组织上跟她谈话时,特别强调加强劳动改造,她不解地问道:“领导,在村里天天上坡下地,劳动不断,还要怎么加强呀?”领导说:“这里说的劳动指的是公益性劳动,比方说,帮助孤寡老人,下雪天到大街上扫扫雪什么的……”没等说完,领导便被人叫走了,她便牢记住了下雪天到大街上扫雪的这项公益劳动。大雪、小雪、雨夹雪的连续不断地下,天地间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天刚放亮,孙文菊早起床扛起扫帚、锨就到大街上干起来。扫不动就用锨铲,她干的很吃力,但也很有毅力。下雪天都有睡懒觉的习惯。孙士勋天刚放明时就醒了,看外面冰天雪地的,便又躺下睡了一会儿。待他再起来向前院走去,宅院里还是静悄悄的,但他见一行脚印去了大门外。他拉开大门,正见五姑孙文菊在街上铲雪,便吆喝道:“五姑,不用铲,待好天有了阳光化化,就好铲了。再说,这个天也没出来的。”她直起腰笑了笑,说:“士勋,你快回吧。五姑把街上铲出条道来,省得跌倒人。这出来铲铲雪劳动劳动,就一门心思的怎么铲雪,不想别的,还很好来!”孙士勋笑了笑,见劝不回五姑,便转身回家也拿了把锨,到大街上铲起雪来。不多时,六猛子出来了,孙厚、孙冲出来了,陆续的街上聚满了铲雪的群众。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转眼间,大街上出现了一条坚实的路!孙文菊“咯咯”地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张扬!劳动净化人的灵魂。把劳动当成负担的人,不会笑的开心!
此后,孙文菊又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大胆泼辣、侠肝义胆的天性再注进她的血液,散发出革命女人特有的魅力和激情。她的性格正合了孙文凤的脾性。孙文凤力荐孙文菊干妇女主任,她自己甘当副手。孙士勋听了孙文凤的举荐,说道:“大姑,还是你干正的,让五姑给你当个副手吧。五姑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刚在家里吧?俺娘、俺大娘正张罗着给五姑找婆家呢。”孙文凤不再坚持,孙文菊便成了她的副手。这个冬天里,俩人把村里的妇女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办识字班,学毛选,教唱歌,扭秧歌。妇女们活跃起来了,爷们们怎甘示弱!首先,孙文泽拉着民兵连学习、操练、真枪实弹的演习。把孙文凤等这些青年妇女羡慕的纷纷要求加入民兵连。孙家小埠,这个民风朴实而开明的小山村,紧随时代的步伐,走上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这年的春节格外的热闹。三百年古槐左旁的宅院里,在县城上高等小学的士仁、士信、士勤,早早地放学回来了;在青岛海运局工作的士星回来了,还带回了女朋友的照片,把他娘孙许氏恣的合不拢嘴,士真举着准嫂子的照片,前院后院的跑着给人看。年除儿,大人们扫几净院,挂松牌、挑红灯,孩子们贴对联、粘罗门钱、放鞭炮……宅院里处处洋溢着祥和而喜庆的年味儿!
年夜饭,全家人齐聚多年不用的大饭堂,六猛子和孙首礼妻子及俩孩子被请来一块过年。大饭堂里整整坐了两大桌。孙士星身着海运工作服,显得格外精神干练,他首先站着来了一段开场白:“新中国的第三春,我们齐聚一堂欢度春节,让我们共举酒杯告慰先人们:驱尽阴霾见丽日,意气风发争朝夕,古槐人家多英男,工作学习都积极!”说完,甩手撒酒入地,众人也随着做了。他接着说:“再杯酒敬六猛爷爷。我爹死的早,二叔革命一去不回,十几年来,多亏六猛爷爷等长辈们照应着、帮衬着,才渡过了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请六猛爷爷干杯!”六猛子愉快地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激动地说:“闲言少叙,请大伙儿抬头看三尺牌匾,‘光荣之家’,这是省委和县委授予的,是多高的荣誉啊!文源率先成立骈邑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是骈邑革命的播火人!文源是古槐人家的骄傲,更是孙家小埠的骄傲!”他沉吟了片刻,又忧心地说:“文源你到底去了哪里呢?”尹秀娟站起来,端起酒杯刚要开口,忽听门外孙文泽高声喊道:“二哥来信啦!……”随着喊声,孙文泽推开门闪至一旁,礼貌地让身后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先进屋。满屋的人都站起来,惊讶地看着这个大年夜闯入的不速之客!孙士勋赶紧过来给来客深深地鞠躬,然后恭敬地让着客人坐到椅子上,说道:“大叔,您先歇歇,吃好喝好后再说不迟。”来客点着头,伸手到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孙士勋,开口说:“这是孙主任嘱托小人带来的家信。小人从蜀都坐了四个昼夜的火车,昨日到益都,今下晌回到谭家小埠。小人带来了这么重要的信,家人说喜讯不过夜,所以小人就不管年夜不年夜的就来啦。在北地里正好遇到巡逻的民兵,被这个同志当作探子押着来的。”孙文泽笑着说:“大年五更来送信,真是大年五更头回见!可巧又是二哥的信,天大的喜讯啊!”孙士勋忙把信递给娘。尹秀娟颤抖着手接过来,把信贴在胸口处,深情地说了句:“文源,你还活着!”霎那间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头一歪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