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善小小年纪,被人割了命根,成了废物一个。依着他爹的意思: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权当没养这个畜牲!反正自己还有两个小老婆生的儿子,照样为自己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可他娘却是极力护着儿子:再不及,儿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再说她就这一根独苗,别说是丢了命根,就是整个人没了,只剩下根头发,那也是她的宝贝。就这样,他爹奈着大老婆的情面,也就没再说什么。这天,他爹找管家过来说:“不管怎么说,这畜牲也是我的儿子,也不知是那方歹徒,下手这么狠!老乔,你想办法去查查,看看是什么人干的。不把这伙子歹徒给灭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乔管家问了王得善出事地点的一些情况,就带上两个家丁到了城里怡春楼。这仨人,看上去穿戴也有些体面,老鸨子以为嫖客进门,便笑脸相迎,并招呼她那些女儿们前来招待客人。乔管家凑近老鸨说:“老妈子,请借一步说话。”老鸨一脸纳闷地随着乔管家到了边上,乔管家说:“老妈子,本人来就是问些事情。”老鸨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并招手叫打手们过来,把乔管家仨人赶出怡春楼。乔管家忙亮出银票,老鸨瞟了一眼,见还不是个小数目,顿时便怒容转笑脸地问道:“吆,大爷有什么吩咐?尽管道来。”乔管家说:“老妈子,咱们到个僻静处谈?”老鸨说:“不用,就在这里,问吧。”她要接受教训,可别到了僻静处再亮出刀子。乔管家问道:“一个半月前,在这里发生了劫人的枪战,老妈子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不?”老鸨子一听,果然是与血腥杀戮有关,庆幸没到僻静处。她就直摇头说道:“老身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哪里知道那伙人是什么来路?要早知道什么人,就不会被骗到后院的车马店里去,险些丢了性命。”乔管家接着问道:“照老妈子这么说,那伙人在车马店里住过?”老鸨子点点头,说道:“各位还是去车马店问问去,老身还有事忙,送客!”乔管家看在老鸨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事来,就和两位家丁到了车马店,结果车马店早已废弃,连个人也没有,问谁去?乔管家只好无果而返。到家后,乔管家把调查的情况回禀了其主子后,便回屋去歇息了。王得善他爹就寻思道:也许从儿子的狐朋狗友们那里,能找到些线索;只是自从儿子被劫成为废人后,他的那邦人都四散躲起来不露面了,都是些势利小人,即使找来肯不肯帮忙还不一定;看来,只好先给儿子求医疗养,等儿子恢复了体力、强壮起来后再说。
经过一年多的诊治疗养,王得善行动走路稍有改善,但要恢复到健康人的体力还差很远,更别说是武功了。有道是有病乱投医,王得善他爹也不知从何处听说,孙家小埠有一老中医膏药老五,一贴膏药治百病。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爹安排乔管家套马车拉着王得善来到孙家小埠,找膏药老五诊治。膏药老五听完王得善的病情介绍,便“哈哈”大笑着说:“说我老五一贴膏药治百病,那是误传!我老五的膏药只对疥子疮有效,没那么神乎!你等还是另寻高医吧。”膏药老五也看出面前的这个废物,就是一年前横行五肼街里的魔头王得善,就是能治也决不给他治。乔管家只好驾马车拉着王得善原路返回。当马车行至南大路与去小埠山的岔路口时,正和从小埠山下来的尹秀娟、金翠玉、孙文菊和孙文娴四人相遇。好色之徒王得善,狗改不了吃屎,即使是废物一个,还是色迷迷的瞪着四名美女过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总感觉刚刚过去的四名美女里面,那位高挑个头、面如满月的很面熟,但总也记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面。直到回到家里,他终于想起那面熟的美女,居然是在怡春楼利用色诱给他下黑手的那个女人。他顿时火冒三丈,但碍于自身废物一个,也是干着急上火,总也无能为力。他把这一情况告之他爹,他爹说:“既然知道了鸟窝,抓鸟还差这一霎半会儿,等你东山再起的时候,自个去报这废身之仇吧!”从此,王得善便琢磨起如何东山再起的事项来。
年后刚开春时,为了给六妹孙文娴治病,孙文源跟校方请了两个月的事假。所以,放暑假时他就没回来,他要用暑假补上那两个月的事假。可家里人不知道他的意图啊。尹秀娟算着放暑假的日子已经超过好几天了,可丈夫却一直未归,到底因何变故,她一概不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踏实。这一天吃过早饭,尹秀娟就让金翠玉到赵阁庄去,看看高齐民回来没有,如果他回来了,那他一定知道孙文源没回来的原因。金翠玉也巴不得到赵阁庄去看看。知道翠玉姑姑要去赵阁庄,前院里的孩子士勋、士仁、士良等,都争着陪姑姑去。孙文菊就和士勋说道:“士勋,五姑给你们读过保尔.卡察金和冬妮娅的故事,还记得吗?”士勋点点头,孙文菊接着说:“士勋,冬妮娅要去跟保尔.卡察金约会,有人在后面跟着合适吗?”士勋究竟五岁多的孩子,他朝五姑犟犟鼻子做了个鬼脸,接着就和士仁、士良的说:“走,咱们去打悠千,翠玉姑姑去恋爱约会,咱们不跟着去!”惹得金翠玉脸上起了红晕,孙文菊等笑得前合后仰的。
金翠玉走进赵阁庄的村头,她向路人打听高群的家住哪儿,那人指了指东边说:“一直向东走到那条南北小街再向左拐路西第四家就是。”她给那人鞠躬道谢后,便向高群的家走去。高群家也算是较富裕的家庭。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她向前掀起门上的铁环敲了几下,不多时,门开处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笑着问她找谁,她说是找高群,那妇人赶紧拉过她的手说:“姑娘快进来。”说着又顺手关上门来。那妇人牵着她的手走进里院,看着她说道:“姑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一定叫翠玉!”她跟妇人微笑着点点头。正在这时,高群从北屋里出来说道:“娘,您没看错,她就是翠玉。”高群他娘又端详着她,心满意足地说:“是个好闺女!你们快进屋,我到那边去。”说完,把金翠玉推进屋去,又顺手带上门。进到屋里,金翠玉见还有三个青年,高群就指着一个中等个的向她介绍说:“这位是高齐民。”她伸出手,高齐民也赶忙伸手过来,两人握了握手,她说:“久闻大名,高兄!”待她跟高齐民打完招呼,高群又向她介绍了另两位青年。她转向高齐民问道:“请问高兄,哪天从省城回来的?”高齐民略有沉思地说:“大约有四五天了吧。”她接着问道:“高兄,知道孙文源二哥为啥没回来吗?”高齐民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我应该回来后就把信送过去,看看让秀娟嫂子担心,又害翠玉妹子大热天的跑一趟。”接着,他又把孙文源没回来的原因告知她。高群说道:“翠玉倒没什么,她还是第一次来赵阁庄,这不也正好和齐民兄见见面认识一下。”高群拿了把莆扇还倒了杯水给翠玉,又说道:“齐民兄,翠玉也不是外人,你接着刚才的话题讲吧。”高齐民喝了口水,摇着莆扇说道:“今年,一九三五年,白色恐怖下的中国,血雨腥风,哀鸿遍地,革命志士的鲜血染红了祖国的山川和土地!远的,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队伍为求得一线生机,正与围追堵截的几十万国民党军队奋力拼杀,挣扎在死亡线上;近的,国民党军警、特务在各地疯狂地搜捕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多少无辜的生命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再就是,日寇侵占全东北、建立伪满州国不说,现在又开始在华北制造事端,妄图向国民党政府提出对华北的治权要求。我中华民族真正到了内忧外患、亡国亡种的危险境地。中国共产党便承担起反蒋独裁统治、抵御外寇的历史责任。”高齐民停住话语,室内陷入沉重的静默中,高群不由得握住了金翠玉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手压在高齐民的一只手上,另两位青年也把手压上去,各人表情凝重,内心里一定在积蓄着力量,等待那庄严的时刻,发出那声强劲的呐喊!
金翠玉自从来到孙家,又加入到读书会里,特别是跟高群相识、相知,她的思想有了很大地转变,一股浩然正气取代了她身上的匪气;兄弟姐妹之间、朋友间肝胆相照、携手共进的诚挚友谊,抹去了她骨子里的江湖哥们义气。天近晌午,她忽然意识到来的时间不短了,秀娟嫂子还在家里等她的回音呢。她喝了几口水,站起来打招呼道:“各位兄弟,我得赶紧回去啦!”高齐民说:“翠玉妹子,再着急走也不差一顿饭吧,饭后再走!”她打趣地说:“我再不回去,可别把秀娟二嫂急得也跑了来!那我来的这一趟,不就多此一举了吗?”高群说:“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翠玉,那就快走吧!”高群要送她到村外,她说:“你家里还有客人,不用送了。”高群不是那种俗套之人,俩人紧紧地握了握手,她就向回走去。凡是真爱,一般不在卿卿我我之间。
正是七月伏天,小路两侧,棒槌子苗齐肩高,炙热的阳光烤熔了风,闷热笼罩住大地,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动气。她满脸汗珠滚落,衣衫湿透,步履沉沉。此时此刻,金翠玉最渴望的是一杯清澈的凉水、一把能搅动空气的芭蕉扇。她刚下到阎王鼻子那段沟底,就在她喘着粗气爬坡上行之时,突然,从沟沿上飞落下一只绳网罩住了她,紧接着俩蒙面人窜出棒槌子地,一条麻袋从她头上套下去,一个人扛起她就消失在绿油油的青纱帐里。这一切,做得干净利落。待她明白过来,喊叫、挣扎都无及于事。……
尹秀娟估摸着,去赵阁庄来回一个时辰足矣。因此,时近晌午,金翠玉一定能回到她的身边。然,事与愿违。她虽然心里有些着急,但想到翠玉初次去赵阁庄,高家还不得留她吃顿晌午饭,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可过了未时,申时也已近半数,金翠玉还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尹秀娟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把孩子们安顿好,又去和娘打了声招呼,便心急火燎的出大门向东而去。事也凑巧,尹秀娟走到村东头正遇见孙首礼,他问她急急得要去哪里?她简单的说了说金翠玉去赵阁庄的情况。孙首礼一听事有蹊跷,就毫不迟疑地说:“二嫂,你不要着急上火,我先去看看再说!”她说:“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咱俩一起去吧!”她和他就奔赵阁庄而去。
俩人先到了高齐民家。高齐民刚从高群家回来,猛见尹秀娟和孙首礼无缘无故地急匆匆赶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便问道:“嫂子和首礼这是?”尹秀娟压了压急躁的心情,看着高齐民问道:“翠玉是不是去高群兄弟那儿了?”高齐民满脸疑惑地回答说:“翠玉没吃中午饭就回去了,是高群送她出门的。”高齐民的回答令她顿感大事不好,一时就眼泪汪汪,哭腔着说:“这不没见她回去,我和首礼就过来了,翠玉到底咋去啦?”高齐民说:“嫂子,你到屋里喝些水凉快凉快,稳稳情绪。首礼赶紧去把高群叫过来。”孙首礼转身就去。
人到齐后,高群见到尹秀娟问明了情况,就说:“我怎么就这么大意呢,我应该把她送到家才是!”尹秀娟也是既自责又埋怨的,说道:“我怎么就打发翠玉来呢,她人生地不熟的,她到底去哪里啦?”高齐民说:“各人就不要自责和埋怨了。凭着翠玉的聪明劲和一身武功,不大可能走失和被坏人劫去,除非劫她的人用下三滥地手段制服她。再说,翠玉是外地人,在本地没有仇家,那是什么人劫她呢?”说到这里,高齐民略有沉思地说道:“难道是劫色?翠玉又姿色出众。”高群也较为赞同高齐民的疑问,他说:“如果是劫色,出事地在南沟(孙家小埠称北沟)的可能性比较大。”高齐民接着说:“走,咱们赶紧顺路去勘察勘察,也许能发现些什么、找到些线索。”孙首礼和尹秀娟都点点头。目前来看,这是唯一查找金翠玉的办法。
一行人出了赵阁庄村西头后,沿着通往南沟的车马道,仔细地勘察起来,遇到行人和坡里干活的就寻问一番。直到南沟底,路面和两侧的庄稼地都没有发现异常。他们在南沟底继续向南沟沿查看,路面、两侧的草丛、庄稼地、河沟里,几乎是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走在前面的高群,在接近南沟沿上坡的地方发现了异常,他招呼大家说:“来,都过来看,这里的草丛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两侧的棒子地有不同的脚印。你们看,东边地里的棒子秸有折断的,还有几行凌乱的脚印顺棒子地向东去了。”各人就顺着棒槌子地里的脚印向里查看起来。孙首礼虾着腰看得很仔细,他惊奇的发现,隔两三步远就有几粒葵花籽,在脚印里或是草丛里。他拣起几粒给高齐民看,高齐民摇摇头一时也难解其意,倒是尹秀娟猛然说道:“这是翠玉留下的,咱们顺着葵花籽找下去,准能找到她!”高群两手一拍,兴奋的说道:“翠玉曾跟我讲过,遭绑架扔葵花籽,是她们山寨训练的一个项目。山寨里人人都有一小口袋的葵花籽或者花生米、豆粒的常年带在身上,以防不测。”尹秀娟也随和着说道:“翠玉也跟我这么说过,错不了。”高齐民夸奖地说道:“没想到,山寨土匪还这么有心机,还有令咱们学习的可长之处。那咱们就寻着葵花籽一路找下去。”看来,金翠玉遭人绑架确定无疑。金翠玉的机智,给了他们追查到底的信心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