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王得善收编程子十几人的流匪武装重新组建协同队,日本宪兵队特高科机关长山本早田,却直接任命程子为协同队的队长,只是口头授意王得善节制权,王得善洋洋自得,便效仿蒋委员长“委座”之称谓,给自己加封了个不伦不类的“总座”头衔,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协同队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岂不知他手无缚鸡之力,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悠,哪有半点服众的派头!程子坐稳了协同队长的位子后,便日渐不把他放在眼里。而山本早田也是只看重走狗们的能力,对只有几个臭钱的王得善也逐步冷落起来。每天在出征前,虽然王得善都要嗷嗷地叫唤一番,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都把他当作臭狗屎撂在一边。自己在日本人面前失宠,在协同队失势,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横行乡里。他把这些都归罪于程子,是因为程子取代、架空了他;而程子又曾是他遭绑架被阉割废武功的仇人之一,新仇加旧恨,令他产生了除掉程子报仇雪恨的念头。于是,他就秘密策划起来。他思维很缜密,想:除掉程子容易,但如何镇住和笼络住程子那邦弟兄是个麻烦事,这样就必须找一位得力的帮手,而这个帮手非皮斗莫属。他主意打定,便不惜重金买通皮斗,由皮斗具体实施除掉程子的计划。
这一天傍晚,皮斗在县城里的郁金香茶楼开了房间,约王得善前来密商大事。王得善得信后不敢怠慢,便欣然乘坐轿椅而来。他现在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全部押在了皮斗的身上,所以他只能唯皮斗之命是从。郁金香茶楼地处弥河北岸桥头,正是夏天雨多旺水季节,这里水流湍急,“哗哗”的流水声遮掩了周围附近的各种嘈杂声。茶楼依水而建,皮斗开的房间在二楼,房间的木质前晾台探到水面上,别有一番景致。虽说是在茶楼,可皮斗却要了一桌酒菜。菜肴刚上齐,王得善也正好被两个轿夫扶到房间里来。皮斗赶忙趋前一步,两手抱拳向王得善作揖道:“王总座驾到,请坐上席。”王得善笑了笑,有些不解地问道:“皮队副怎么如此客气起来了?到此喝碗茶就是,怎么又上了酒菜?”说着,向那俩轿夫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皮斗赶紧阻拦道:“两位轿夫弟兄,不必下去,来,请过来一起坐下喝酒吃菜。”皮斗的言语更把王得善弄糊涂了,他疑惑不解,皮斗怎么一反常态,对待两个抬轿椅的下人也如此客气?皮斗不经意间向两个轿夫使了个眼色,俩人便在王得善的左右坐下。王得善更感觉蹊跷,不由得火嗤嗤地骂道:“俩不识好歹的东西,皮队副让你俩上桌就给了尔等莫大地脸面,你俩居然还跑到上席来坐,滚下去!”俩轿夫像没听到似的文风不动,倒是皮斗打哈哈说:“王总座莫生气、消消肝火,他二人坐王总座左右不正好伺候着方便吗!”王得善终不解皮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想:皮斗约他来密商大事,而眼前的局面哪有半点密商大事的兆头?倒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至此,王得善便不再吱声言语,他要静观其变。而皮斗本想再和自己的老头领、老搭档饮酒叙旧,但见王得善如此敏感,他便不再兜圈子。他“嘿嘿”奸笑了两声,接着厉声喊道:“左右听令,将通共分子王得善拿下!”俩轿夫立马站起挨近王得善,一左一右扭住他的胳膊。王得善虽然筋骨无力,但还是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破口大骂道:“皮斗,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这些年你跟着老子出生入死,老子待你不薄,这会儿翅膀硬了就忘恩负义,对老子下黑手!”皮斗还是“嘿嘿”冷笑着,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夹了块猪头肉填进嘴里香香地嚼着,放下筷子后,向俩轿夫摆摆手说:“松开王总座,他这样的身子骨谅他也折腾不起来,就让他上路前吃点喝点走着舒坦!”接着跟王得善说道:“王总座,端起酒盅和兄弟喝两盅,容兄弟把话说明白,让王总座到了阴曹地府也做个明白鬼。”王得善咬着牙,狰狞的面孔上挤出些不自然的笑容,问道:“你皮斗拿了老子的钱财,一夜之间就反水叛逆,难道你那主子给了你更大的好处?”皮斗干了一盅酒后,再吃口菜,吧唧着嘴说道:“王总座,这不是钱财和好处的事,你不好好想想,你栽跟头就栽在女人身上。当初因为你好色,才被阉割废武功,而你早已是废物一个,还夜夜笙歌离不得女人,你就不想想,睡在你身边的女人除了图你的钱财之外,还图你什么?她们能和你一心一意吗?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你那几个女人早就是程队长的胯下情人了,你王得善的一言一行尽在程队长的掌控中,明白了吗?”王得善“唉”的一声长叹,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尽管软绵无力,但还是震的杯盘一阵响动。他对皮斗既挖苦又埋怨道:“即如此,你皮斗为何还昧着良心收了老子的钱财,答应老子除掉程子的请求?而又接着反目替程子黑老子,你他妈的两面三刀,你还是个人不!?”皮斗“哈哈”大笑道:“我老皮不是人,你王得善就更非人类,简直连畜牲不如!我老皮这叫黑吃黑,那时我若不顺从你的计策,我老皮能得到你王家的大笔钱财吗!?哈哈、哈哈……”王得善气急败坏地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扔向皮斗,茶杯正落在皮斗面前的茶杯上,两个茶杯相碰同时破裂,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依然哈哈大笑的皮斗突然止住笑声,对着王得善吼道:“王得善,在大日本皇军征收麦粮的关键时期,不以征粮大局为重,却心存私怨,欲谋害大日本皇军的忠实朋友程队长,有私通勾结共党破坏和阻扰皇军的征粮行动之嫌,死了死了的!”王得善一听给他扣上无中生有的通共罪名,就是要处心积虑地置他于死地,他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皮队副、皮爷爷,日本人和程队长要我王得善的命那没得说,可皮爷爷不能啊!总得念念咱往日的交情,放我王得善一马!皮爷爷只要救我这一命,我王家的财产全归你,我可给您立下字据!”皮斗听此迟疑了一下,瞬时动了恻隐之心,他看着已手握绳索准备动手的俩轿夫说道:“不然就放他一条生路?我皮斗得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两位的。”王得善万没想到时刻伺候在自己身边的轿夫也早已是他们的人,他来不及懊恼和后悔,见自己的生死还掌握在俩轿夫的手里,他便转向俩轿夫磕起头来,并摆动右手扇着嘴巴哀求道:“两位爷爷,往日里我王得善有眼无珠,对两位爷爷多有得罪,在此特向两位爷爷谢罪!只要两位爷爷高抬贵手放过我王得善,我王得善的万贯家财保证两位爷爷都有份。请拿纸笔来,立据为证!”俩轿夫像是也动了心思,双双把目光投向皮斗。皮斗果断地拿出纸笔扔过去,王得善就像抓住救命草似的,忙不迭的铺纸提笔写起来。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皮斗拿过王得善舍财买命的字据,痴迷地反复看着,那万贯家财收入囊中的感觉,令他飘飘然、不辨南北,就在他忘乎所以、陶醉其中的当口,一副绳索突然套进他的脖颈,接着被猛力拉倒,刹那间便像仰躺的王八,只剩下手舞足蹈的份儿。与此同时,王得善遭到同样的袭击。可叹这对乱世贼子,双双倒在地上挣扎着蹬了几下腿,就携手命归西天而去。轿夫俩人将王得善和皮斗的尸体各自装入麻袋,扎紧袋口后扔进河里。俩人还未及离开,程子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他听说皮斗也一起被处死了,虽然感到惋惜,但也在他意料之中。当初,他密令皮斗设计谋杀王得善时,就顾虑到皮斗一定会被王得善利诱而动摇,他便暗中交待两个轿夫,一旦皮斗有变必须坚决杀之!果不其然,皮斗低估了程子的蛇蝎心肠和虎狼手段,为那些身外之财而白白丢了性命。
程子用连环计一石二鸟,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异己,消除了王得善和皮斗对自己的威胁,他便更进一步的抱紧日本人的大腿,充当日本人的忠实走狗,在这年的夏粮征收行动中烧杀抢掠,犯下了种种滔天罪行!
那一天,王得善收到孙家小埠三斗子的密报,说孙家小埠近百亩小麦已青秸收割并藏匿。可这时的王得善正密谋策划除掉程子,就没把三斗子的密报当回事。直到日本人得知全县的小麦在几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查问各情报点的报告时,才将王得善私自隐瞒情报的事情扯出来。而程子又从王得善的女人和轿夫嘴里,得知王得善密谋并买通皮斗欲加害自己。他把这两件事情添枝加叶地扯到一起向山本早田禀告,山本早田听罢气极,当场就下令以通共罪处死王得善。
全县正待成熟的小麦几个夜晚便被收割并藏匿,毫无疑问肯定是共产党在幕后操纵而为。针对这种情况,骈邑县日本宪兵大队井上一郎大佐,招集各路日伪军头目召开紧急征粮会议,布署到乡村搜查抢粮的任务,要求做到各乡各村挨户搜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找出来,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统统烧掉!一场惨无人道的抢粮行动,在各个乡镇、村庄展开,一时之间,骈邑县境内到处火光冲天、狼烟四起、哀嚎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