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祥太带上头灯开始读书，壁橱的边缘透出隐约的白光。
信代和阿治挪开桌炉，将被子铺在客厅中央，接着就招呼着有里和冬凪睡到两人中间。
有里靠在信代的怀里，冬凪只能被迫挤入阿治的被子里。冬天的被子虽然被晒过，还是有一股螨虫和湿气混合的味道，加上身后就是带着微妙大叔臭的阿治，冬凪已经能够预感到今夜的入眠难度绝对的S+
可惜她完全低估了这幅小小身体的疲惫程度，刚刚缩进温暖的被窝里她就被困倦占据了整个大脑，身体也在下一秒陷入了黑夜，没入沉睡。
“好快！”阿治朝着对面的信代和有里指了指已经发出微弱鼾声的冬凪。
“肯定太累了，大雪天穿着睡衣被扔在外面那么久，没被冻死算是好运。”信代心疼地说着，伸出手将冬凪脸前的被子往下压了压，让对方淡红色的鼻头暴露在空气中，接着紧紧地抱住有里。
“我们也休息吧，今天不要尿床哦，有里。”
“对不起。”有里弱弱地缩进信代怀里。
“没关系的。”信代抱住有里的手收得更紧了些，接着和院子里的星星一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
冬凪看着穿着长睡裙的小女孩被母亲拽着手拖到阳台，接着一本图画书被用力扔到女孩怀里。冷漠的锁门声打断了女孩的呼唤，她只能委屈地抱着最爱的图画书蹲在阳台一角紧紧抱住自己。
“凪这么爱看书的话就一个人在外面看个够吧！都是因为凪这么不爱说话、不乖，所以爸爸才不回家的，都是凪的错！”
“对不起，妈妈…”
凪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裸露在外的脚被随意扔在阳台上的垃圾膈得发疼。
冷风吹过，女孩的身体不停颤栗，牙齿也不听使唤地试图拥抱在一起。
“妈妈…开门…冷…”
“都是凪的错！如果凪是男孩子就一定会被接走的！不，如果凪可爱一点，他也不会不来看我们的…”
“开门…”凪扛不住风雪的袭击，只能不停地拍打着玻璃门举白旗投降。
“别吵！”
脸色阴沉的母亲唰得将门用力拉开，玻璃门被甩到门框上发出了哀怨的低鸣。屋内的暖气畏畏缩缩地靠近凪，久违的温暖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没用的家伙！真是废物！就应该像垃圾一样被扔到垃圾桶里！”
乌黑的眼圈遮盖了母亲原有的风华，本来俏丽秀美的容颜也被恨意改造成一副可怖模样。
冬凪看着女孩和阳台上几件杂物一起被拖到公寓后的垃圾堆旁边，呆傻地看着母亲的背影不敢跟上，周围都是被短暂放置的废弃建材，和她一样孤零零地扔下。
冬凪想要出手阻止却被无名的力量禁锢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不久，女孩栽倒在地，冬凪看着对方微笑着脱下唯一可以遮体的睡衣，再次试图冲上去阻止。
冬凪终于可以动了！她几乎是扑了上去，可是手指径直穿过女孩的身体，根本无法触碰对方。
一块青雪色的勾玉被女孩的小手紧紧握住，勾玉被精致编织的红绳拴着，挂在女孩的脖颈上。
冬凪看着女孩蠕动地嘴唇凑近细听，只听对方嘴里还无力地嘟囔着：“妈妈…对不起…凪…”
不等冬凪继续凝神倾听，她便眼前一黑，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直直地刺向她的眼睛，吓得她不敢睁眼。
等她再次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时，女孩已经消失在了梦境中。
好湿！
画面一转，冬凪接着梦到自己在稻田里面辛勤耕种，下一秒稻田里的水位突然上涨，泥水直接灌进了她的雨靴，打湿了她的小腿。
冬凪猛地睁开眼睛，‘我不会尿床了吧！’念头一闪，直接将她吓得格外清醒。
灵魂成年人的自尊不允许出现如此羞耻之事，冬凪的小手开始慌张地在自己的被子里探索，小屁屁干干的，安全！
那就是！冬凪动了动小腿，察觉到了明显的湿润感，和她面对面入睡的有里还沉浸在梦乡之中，有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上去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冬凪将脚从对方的被子中收回来，手臂和腿肚的凉意刺得她一激灵，转身就看见将被子几乎全部裹走的阿治。
冬凪用力地拽了拽胸口的一小抹被子，成效甚微，反而收获了阿治胜利的呼噜声，然后在对方又一个拖拽后连仅有的被角都未能守住。
可恶！
冬凪愤愤地坐了起来，冷静地分析局势。
信代和有里的被子是湿漉漉的，可以直接放弃抢夺。
阿治力气太大，也只能放弃。
祥太所处的壁橱空间很小，而且不知道是否有上锁，情况不明，放弃。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去蹭起居室里的亚纪和初枝的被窝。臭大叔和香香的小姐姐，这么明显的差距她冬凪怎么会不明白。
试问，要让冬凪钻进小姐姐的被窝里需要分几步。
答：拢共分三步。
第一步，走到亚纪的右侧掀开一个角，亚纪就会因为灌进去的冷风自觉地向左边的奶奶靠拢，为冬凪留出足够的操作空间。
第二步，钻进去。套着两双袜子又紧紧挨着奶奶的亚纪对小不点的侵入毫无察觉。
第三步，盖上被子，睡觉。
像是被瞌睡虫咬了一口，伴随着胜利的号角响起，入侵亚纪被窝大作战的庆功宴将在冬凪的睡梦中召开，届时她将主动发表胜利感想。
冬凪紧紧地抓住被角，脚丫轻轻搭在亚纪的腿边，总结道：“果然啊，漂亮姐姐的被窝都是香香的！”
虽然小屋坐落在几栋高耸的公寓之间，刚出生的阳光几乎不怎么能够照进来，但是这并不影响家里人共同营造一个闹哄哄的清晨。
“呀！”里屋和客厅同时响起的惊呼声吵醒了所有的人。
“昨天晚上就不应该让有里和冬凪一样喝汤！这又尿床了！”第一声是来自愤怒地收拾被子的信代的抱怨。
“你怎么在我和奶奶的被子里啊！都说了奶奶这里是我睡的！”第二声是来自愤怒地推开冬凪的亚纪的不满。
“对不起......”
又是同时响起的两句道歉，不过明显能听出有里的声音带着不安与愧疚，冬凪的声音只有迷茫和困意。
“冬凪怎么和亚纪睡在一起的？”信代和阿治这才注意到少了一个小孩。
冬凪重新缩回亚纪的被窝里后才解释道：“因为晚上没有被子太冷了，亚纪姐姐很温暖。”而且还香香的......
“别进来了！都说了奶奶这里是我的位置啊！”
虽然对冬凪很心疼，但是亚纪对待可怜的有里都不愿意让步，怎么可能将好不容易拥有的位置让给冬凪呢？
“那我要靠近亚纪的位置不行吗？奶奶的位置我不会去碰，也不会挤走亚纪，我只是想挨着亚纪而已！”冬凪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一面说着还一面不停地往亚纪身上蹭。
她对初枝奶奶的被窝才没有兴趣，老人和阿治一样，身上都有股腐朽的气息，哪里有亚纪来得香香的！
“呀！你这个被窝小偷！”亚纪好像被冬凪的话语触动，虽然抗拒但是手上推搡的动作却不由地停下来了。
“睡觉的事情怎么能够叫偷呢！而且我可是很暖和的，亚纪抱着我睡觉的话没准可以少穿一双袜子的！”冬凪死死地搂住亚纪的细腰，像是要证明自己暖宝宝的身份一样疯狂散热，让一贯体寒的亚纪一时找不到言语反驳。
初枝眯着眼睛看着亚纪别扭的动作，笑意漾在嘴角，“既然亚纪不同意的话，那就跟奶奶一起睡吧。”
听见奶奶甜甜的回应，亚纪立刻不安地反对道：“不行！都说了奶奶的位置是我的！你这个家伙想都别想！”
“那亚纪勉为其难和我一起睡嘛！”冬凪不停地往亚纪的怀里拱，熟练撒娇的样子逗得初枝露出裸露的牙床。
亚纪防守的铁门已经被冬凪卸下了几颗螺钉，她只好把矛头对准阿治与信代，“你们这是捡了个什么回来啊！”
“不知道呢，昨天喝了那么多汤都没有尿床。”阿治笑着看着信代将被子粗鲁地塞进柜子里，继续补充道：“感觉口才很好呢！这一点也很像我呀！”
阿治一副爸爸的姿态，惹得信代和三个小孩子都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蠢货！还不赶紧准备去工作！”信代不再管阿治说什么，专心地转过身帮着有里换上干净的衣服。
而另一边的亚纪看着怀里再次睡觉的小火球皱起眉头，正准备继续抱怨并将冬凪扔给信代，就感受到腰间的小手似是不安地往里收拢，冬凪原本恬静白皙的脸上也因为紧蹙的眉头向外散发着不安感，嘴唇轻轻张合像是说着什么。
亚纪轻轻地将手覆在了冬凪的手背上，真暖和啊，亚纪想着。但是嘴上还是不愿留情，低声地发着牢骚：“真是个不安分的被窝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