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村炸锅了。
“生了生了,福老二生了个闺女。”
“真的假的?”
“珍珠都不能再真了。”
“哎呦,福婆子真不容易呀,这把年纪还这么拼命,总算让她如愿了。”
“确实,这闺女终于让他们老福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还不得往死里宠。”
“福老娘这下死也瞑目了。”
村民一传十,十传百,激动得好像自家添了人口。
要说一般人家生个闺女还真没这么大动静,偏偏福家是个例外。
福家几代生的都是站着撒尿的糟心茶壶,终于生了个蹲着的贴心小棉袄。
眼看福家几个孙媳连连生了带把,趋势不停。
福婆子还就偏偏不认命了,势必要打破这个该死的命运。
于是和福老二加起来快七八十岁的人,默默努力了一把。
终于成功开出一朵花儿来。
此时,福家上下一片沸腾,里里外外透着喜气。
堂屋。
福老二激动得蒙在原地,咧嘴傻笑个不停。
“福老二,还傻楞着干嘛,你老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还不赶紧让人准备吃的,给她补补元气。”见他楞着,接生婆连连叫了几声。
要不是儿孙绕膝,还以为他头次当爹。
没见过生个闺女还能高兴到昏了头的。
福老二缓过来,笑得跟憨憨似的,“好,好,好。”
轻声慢步走出门,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门外。
儿子、儿媳、孙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着脖子,视线悉数往屋里钻。
“爹,妹妹对吧?没看错对吧?”要不是情况特殊,福大兴恨不得冲进去验证一番。
“爹,没看走眼吧?别等会妹妹变成弟弟。”没见到人,福二兴又喜又惊。
不是没被整蛊过。
没办法,家里带把太多了,吓得他们都不敢再往下生。
这妹妹来之不易。
比当初他们生儿子来得激动。
“去去去!你娘给我生的当然是贴心小棉袄了。”
他已经多次向接生婆再三确认过。
小棉袄没错!
怕屋里进了风或者怕惊醒他的小棉袄,福老二急急关门,宝贝得紧。
仿佛被人多看一眼会受损。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福老二瞬间切换一家之主模式,着手分配任务。
“大兴媳妇,你去村里杂货店先赊点黑糯米和红糖,给你们娘补补身体。”
“好嘞,爹,我这就去。”
大媳妇江杏花应得干脆,走几步回过头,“爹,要不等会再去王婶家借几个鸡蛋,有营养娘吃了身体恢复快。”
当初她坐月子,婆婆也是这样精心伺候她的。
砸锅卖铁都要让她们坐好月子。
同理,她也得帮婆婆坐好月子。
“好,好,你安排就行。”
同为女人又生过孩子,肯定比他一个糟老头想得更周到。
福老二对大媳妇的做法,很是满意。
“二兴儿媳,你赶紧去烧一大桶艾草生姜水,等放温了可以给你娘洗洗。”
福老二事无巨细,交代得特别清楚。
老伴年纪大了,生个孩子体能消耗大,要把身体给养好才行。
“爹,我知道了。”二儿媳刘桂梅不温不火,相比附加福家上下一脸欢喜,缺了那么点热度。
福老二恍然想起:“对了,去跟卖酒佬赊点酒过来,倒在水里身体能行气。”
二儿媳刘桂梅站在那不吭声。
“桂梅,爹叫你呢。”还是福二兴用手拐了她一记。
刘桂梅开口怨气冲天:“爹,这个赊那个赊,村里人都被我们赊怕了。”
现在她走出门,一个个见到她,开口就是跟她讨债。
好几次被人追得绕着村里跑一大圈,裤子差点掉在路上。
烦都烦死了。
就算有好运都被讨光光。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福老二沉着脸不说话,眼神幽幽地看了二儿子一眼。
顿觉老爹生气,福二兴一记眼神朝刘桂梅凶过去,“你这婆娘磨磨唧唧的,爹让你去就去,你坐月子娘不也是这样照顾你过来的。”
大嫂能做,就她话多。
刘桂梅吓得心脏一紧。
略微不满:“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生个赔钱货,宝贝成什么样了。
带着满满的怨气离开。
生了闺女福老二心情美着呢,懒得计较。
两个儿媳妇,就二兴媳妇小肚鸡肠,让她做点事话特别多。
他们福家是穷,也没饿过她一顿。
再者,他们赊了东西也会想办法还上的,一般人不会当面讨。
还不是她嘴碎,跟人交恶。
得亏老婆子还有二儿子拿捏得住她,不然屋顶得被她掀了去。
“老大老二,你们上山去砍点柴火,然后拿去镇上卖点钱给你们娘买条鲫鱼补补。”
鲫鱼好下奶。
可不能让他宝贝闺女饿到。
在村子别想买到鱼,村里人一天捞个五六次,鱼卵都来不及产下。
得去镇上买才行。
“得勒,爹,我和大哥这就去。”福大兴和福二兴刻不容缓,拿了两把斧头往山上去,满身干劲。
为了妹妹的口粮,他们要卖力干。
责任感前所未有的迸发。
把人打发走,正当福老二满心欢喜地要回屋看闺女,就被几个孙子团团围住。
“爷,我们要看小姑姑。”福大兴长子福小龙嚷嚷着要看。
“臭小子,给我安静点。要是吵醒你小姑姑,我非揍你不可。”福老二跟拎小鸡似的一手拎着一个往院子走。
看什么看,他当爹的还没看呢。
哪轮得到他们。
“爷,我不走我不走,我要亲亲小姑姑。”弟弟福小虎奶声奶气,吧唧着嘴做出亲亲的举动。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耍流氓!
要亲他闺女,想都别想。
想也没想抬头把福小虎的嘴别到一旁去,嫌弃得不行,“你敢亲我把你嘴缝起来,这个念头想都别想。”
谁敢轻薄他闺女,这条老命他就豁出去了。
那股狠劲福小龙和福小虎看在眼里,吓得快哭:“爷,你好凶凶!”
“不准哭!”福老二绷着脸。
男子汉哭什么哭。
当然最重要一点,是别把他闺女吵醒。
“爷,你不疼我们了是不是?”福二兴儿子福小马小嘴扁了扁。
一个个低垂着头,委屈巴拉的,感觉自己就像一株株杂草。
随时被砍倒。
骨碌碌的眸子时不时瞄了福老二一眼,眼里仍然有几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