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夜色尚未褪去，一丝鱼肚白在天边泛起。
尖利的闹钟铃声把陆小川吵醒。
他先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然后猛然惊醒。
“糟了，可别耽误大事。”
拿过闹钟一看，才四点零几分。
窗户外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陆小川这才放心，快速地把衣服穿好，出去洗漱。
叮叮当当的响声从院子左侧的厨房传来，一盏清冷的白炽灯，照亮了徐翠云忙碌的身影。
“小川，你醒啦。”
徐翠云回过身，慈祥的笑着：“面条煮好了，你吃过饭再出门。”
“妈，你几点起来的？”
陆小川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何等滋味，矗立在原地失神地问道。
“比你早一点，老人家觉少，不像你们年轻人。”
徐翠云招手道：“快过来坐下。”
“妈，你以后不用管我了。”
陆小川走进狭小的厨房里，坐在饭桌前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发呆。
“傻小子，你是我儿子，不管你还能管谁。”
“呸呸呸。”
徐翠云连啐了几口：“我儿子可一点都不傻，这张嘴净乱说话。”
陆小川咧嘴笑了笑，端起饭碗，呼噜呼噜把饭吃完。
“妈，我走了。”
他站起来一抹嘴。
“等等，鸡蛋你拿着。”
徐翠云用漏勺从锅里捞出五个鸡蛋，装进提兜里。
“饿的时候拿出来吃，鸡蛋顶饿。”
“我知道了。”
陆小川点点头，把提兜接下。
天色蒙蒙亮。
一个人影顶着蒙蒙薄雾踏出了家门。
陆小川肩头上架着一根扁担，上面挑了两个水桶。
这是用来装覆盆子的。
陆安国和徐翠云嫌他小题大做。
覆盆子硬币也就硬币大小一颗，植株上长满了倒钩刺，采摘起来十分麻烦。
想要装满这两个水桶，除非他一整天不吃不喝才有可能。
然而陆小川却十分有信心，非要带上它们不可。
半个多小时后。
陆小川用扁担拄地，望着眼前大片的覆盆子灌木林，笑得开心。
其中有一片，明显比周围的同类更加高大、强壮。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到来，它们招展着枝叶，露出红艳的果实，像是在等着他的采摘。
“早呀！”
陆小川笑着挥挥手，跟它们打招呼。
朝阳初升，霞光四射。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覆盆子的叶片上，更显得鲜嫩青翠。
陆小川不敢耽搁，提起一只水桶，开始采摘成熟的果实。
“喔，个头好像更大了一点，不错嘛。”
红彤彤的果实摘下来，他观察了片刻，喜笑开颜。
“你们好好长，过两天我再来给你们灌溉。”
陆小川深知，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
反正石中泉对他来说暂时没什么用，倒不如用在这片覆盆子上，赚一笔快钱。
很快，陆小川就进入忘我的劳动中。
一颗又一颗成熟美艳的果实落进水桶中，铺了满满一层。
叮咚叮咚的声音，就像金币落进他的口袋。
陆小川干劲十足。
他迫切想要改变家庭艰难的处境，他想要钱！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日头越升越高，也逐渐变得毒辣起来。
陆小川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装满大半的水桶，露出满足的笑容。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只水桶装着满满的覆盆子。
收获不错！
一桶算三十斤，两桶都有六十斤呢！
哪怕再不值钱，也能卖个几百块吧？
“小川，你怎么在这里？”
背后一道悦耳的嗓音，打断了他的盘算。
“于大姐？”
陆小川回过头，发现于春芳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
“呀！你摘了这么多覆盆子！”
于春芳小嘴张成了‘O’形，不敢相信地盯着满满一大桶红艳艳的果实。
“小川，你是要拿去卖的吗？”
她立刻问道。
“嗯。”
陆小川笑着说：“在家闲得没事，赚点零花钱。”
“你倒是知道过日子。”
于春芳开辟的田地就在附近，以前也不是没想过采摘这些没人要的野果赚钱。
可一来新鲜的覆盆子价格并不高，像这种季节大概是15-20块。
那么小小的一颗，要摘好久才能攒足一斤。
二来徐家村离城里实在太远了，一来一回就要半天。
她家里没什么合适的交通工具，也就只能把漫山遍野的覆盆子当成免费的水果打打牙祭。
“我帮你摘。”
于春芳人美心善，念着陆小川帮他赶走徐大海的恩情，撸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手臂。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陆小川连忙推拒。
人心隔肚皮，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客气啥，我还能管你要钱呀。”
于春芳娇媚地翻了个白眼。
“咦，这覆盆子好大一颗呀！”
她刚摘下一颗果实，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眸。
陆小川刚想糊弄一下，于春芳就转过头来：“怪不得你想摘覆盆子赚钱，原来是发现宝藏了啊！”
“奇怪，我天天过来，怎么就没发现呢。”
“唉，我就是没有发财的命。”
他还没说话，于春芳已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满脸懊恼的神色。
“于大姐……”
陆小川唤了一声。
于春芳高傲地扬起头：“放心吧，我不和你抢。我虽然穷，但是有志气。”
陆小川忍不住咳嗽了下。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能说呀。
“这些覆盆子本就是无主之物，谁摘了就是谁的。只不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来，就当成咱们两个的小秘密好不好？”
“真的？”
于春芳惊喜得眼眸放光。
“你要摘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陆小川一摊手。
“谢谢，小川你太好了！”
于春芳往前窜了两步，像是要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直到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猛地刹住了脚步。
“哎~~~”
于春芳站立不稳，身体前倾着，两手乱挥。
“小心。”
陆小川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女人身体特有的绵软和热度，以及淡淡的香气，令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于春芳抬头看向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就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她。
噗通，噗通！
奇异的热量，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声，在全身流淌。
“你没事吧？”
陆小川松开了手。
于春芳怅然若失，他的手好大，好有力气。
“我没事。”
她低下头，羞涩地红了脸。
陆小川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感觉……
不对不对，于大姐向来本本分分的，对谁都不假以辞色。
一定是我的错觉！
妈卖批的陆小川你不争气呀！
人家给你个笑脸，你就觉得对你有意思，丢不丢人呀！
“于大姐，时候不早了，我早点把桶摘满，还要去城里卖呢。”
陆小川转过身去，心不在焉地继续采摘。
“哦，好。”
于春芳站到离他几米开外，想了想，说道：“你别老是于大姐于大姐，怪难听的。叫我春芳姐，或者芳姐都可以。我小名就叫小芳，后来村里的男孩子一直唱什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我才让人家叫我大名的。”
“哈哈。”
陆小川咧嘴一笑。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一首歌。
“你笑什么，真是的。”
于春芳风情万种地娇嗔一句，手脚麻利地开始采摘树莓。
“小芳姐。”
陆小川脸上挂着戏谑地笑容，“我记住了。”
“是芳姐！”
于春芳凶巴巴地瞪着他。
“知道啦，小芳姐。”
陆小川默默点点头。
“打你了呀！”
嬉笑和叱骂，在生机勃发的灌木林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