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来到牢房,牢吏迎上前,问道:“大人为何来此?”
“牢头,最近有没有新人进来?”
“回禀大人,就昨日傍晚送来一个女子,邱大人说此乃要犯需严加看管。”
“我能看看吗?”
“大人想看那不随便看。请跟我来。”
昏暗的牢房里,背站着一个行武打扮的少女。
“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张家少爷是我师弟。”
“哦,”女子转过身道,“我叫东方红艳。文宝,他还好吧?”
“他很好。”
“你……”
“你想问什么?我怎么被抓进来?这有什么好说的。一群官兵,我打不过,也逃不掉,最后就被抓了。”
“红艳姑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
“你有什么办法?劫牢?”
“劫牢也未尝不可。”
“凭你一个人?”
“我会联系师伯。”
“师伯?你师伯又是谁?”
“我师伯就是鬼影子张世民。”
“文宝是张世民的徒弟。我知道了。”
“就这几天。好了,我该走了。”
“你恐怕走不了。”
江陵一惊,感觉不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忙转过身,但见齐威、邱三已到跟前。
“江陵,你果然是奸细!”
邱三神情明朗、谈吐清晰,不像大醉之人。
江陵意识到中了奸计。他是个有骨气的男子汉,没有狡辩,更没有求饶。
“来人——”齐威道,“把他押进大牢,严加看管,不可走漏了风声。”
牢头上前把牢房打开,放出东方红衣,把江陵推了进去。
东方红衣笑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当然知道。东方红衣,你助纣为虐是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逆天而行才会自取灭亡。”
离开凌云庄后,刁晓翠又带着人撤到武强县城外一个叫清莲庄的地方住下。清莲庄也是青莲教的一个秘密舵址。
一回来,张世民就把张文宝想不明白的地方给他讲明白了。张文宝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一下落了地,愁苦的心情一扫而空。
师徒俩刚坐下没一会儿,刁晓翠便来了,也没坐,就说:“刚刚接到一个密报,西域僧人雪莲圣尊三日后到达沧州。”
“那个痴陀又来中原干什么?”
“张前辈,认识此人?”
“三十年前在嵩山少林见过一次。他那次来少林挑衅,志贤大师不得已跟他来了一场比试。结果,他输了。此后便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此人武功如何?”
“三十年前恐怕只有志贤大师能胜过他。如今又过三十年。他要来中原,恐怕武功又上一层楼。”
“我就怕他是齐威找来的帮手,而且是专门来对付前辈的。”
“这个不能不妨。”
“如果真是,前辈有几分胜算?”
张世民摇摇头。都过了三十年了,雪莲圣尊的武功造诣已达到何种境界,是他不能想象而知的。
沧州城北门外人山人海。今日,雪莲圣祖大驾到临,齐威领着本地一干大小官员盛大迎接。
喇嘛僧队浩浩荡荡而来,中间有顶豪华大轿。轿前僧人人手一对飞铙,轿后僧人人手一根齐眉铁棒。
队伍一停,轿子落下,喇嘛僧让开一条通道。轿帘撩起,露出一个面如乌碳的瘦高僧人。僧人走下轿子,来到众人面前。
“恭迎圣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都是为朝廷效力,何须多礼。”
……
张世民挤在人群里,瞅见那黑脸喇嘛僧,确认无疑就是当年的雪莲圣尊。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雪莲圣祖也有六十开外年纪了怎么跟三十年前没个两样。难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西域痴陀有青春永驻之术。
齐威引雪莲圣尊到府,设宴款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威道:“听家师说大师武功天下第一。”
“过奖过奖。”
“张世民这个人,不知大师是否有所耳闻。”
雪莲圣尊略微思索,道:“三十年前曾在嵩山少林见过一个叫张世民的,乃是鬼教领袖人物。不知是不是他?”
“正是此人。”齐威道,“此人武艺极高,衙中已有数名精干遭此人毒手。”
“此人乃末衰之辈,不值一提。等碰着机会,贫僧将他抓来交大人发落就是了。”
“如此甚好。”齐威道,“晚辈已想到一个妙计,正好可以将贼人一网打尽,还需大师坐镇。”
“贫僧前来就是助大人剿灭反贼的。一切事项皆听大人安排。”
“如此甚好。”齐威笑道,“来……,大家干一杯,预祝剿贼成功。”
……
公布于众,三日后,在沧州城西门外将反贼江陵斩首示众。
张世民听说这个消息吃了一惊,想不通:侄徒弟是个谨慎心细之人,怎么会马失前蹄?
他心里也清楚:为何会马失前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如何救人。
张世民与刁晓翠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劫法场。如何行动安排如下:人马分外两支,一支由陈云娇带领张文宝、江秀英、桑小菊三人到府衙放火;另一支由张世民、刁晓翠带着七虎以及三百名教众劫法场。这三百教众皆化装成围观法场的寻常百姓。
这一天正是八月二十四,是沧州城里的庙会。城里早已布了眼线,等江陵一被押出府衙,眼线就通知了众人。
陈云娇、张文宝、江秀英、桑小菊四人化装成小商贩来到府衙后墙外。从菜筐里取出兵刃,就翻墙进了府衙。进了府衙就开始放火,不一会儿十几间房全点着了。府衙里留的兵丁不多,赶来救火的都被他们顺手解决了。
法场上,人马极多。齐威、邱三、廖永生、东方鸿杰、东方红衣、四虎都来了。此外,沧州守备二百清兵围住法场;痴陀及二十多号弟子严阵以待。
齐威坐在监斩官吴应章旁边,神情惬意得很。当听说府衙有人放火,也不着慌,令廖永生带四虎,再加二十人回衙援救。
廖永生刚带人走,张世民便从围观的人群里走了出来。
齐威从容得很,都没起身,笑道:“张世民,等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一个红衣喇嘛走出队列,用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道:“你就是张世民,我替师父宰了你。”
张世民瞅瞅来人见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小眼大鼻孔的丑胖子,笑道:“小辈儿,你是谁?老朽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我乃雪莲圣尊座下三徒弟木塔。”
“哦,原来是个木塔。你知道老朽是什么?老朽乃是一团火,专烧木塔。”
“吹牛!接招——”
木塔说完持双铙就跳过去了。
张世民深知这飞铙厉害,能劈开大石,当下也不敢大意。
木塔根本不是张世民对手,没几个回合,被一掌打昏死过去。
齐威依然从容,一挥手,吩咐人把木塔抬下去了。
木塔刚被抬下去,又跳上来两个手持铁棒的喇嘛。
“你们俩又是痴陀的几徒弟?”张世民问。
这俩喇嘛愣得很,根本不搭话,冲上前,抡棒就打。
“痴陀,你这俩徒弟好没礼貌,别怪老朽手下无情!”说着话就听“啪啪”两声,紧接着“铛琅铛琅”铁棒落地,俩人也“扑通扑通”倒下了。
雪莲圣尊痴陀微微皱了皱眉,缓缓站起身,紧接着一个飞身落到了张世民近前。
这一手轻功之绝妙惊得在场的人无不惊呼。这一手功夫,人哪能做到的,只有神人可为呀!
“张世民,听说鬼影步天下一绝,今日贫僧定要好好领教领教。”
“大师有兴趣,老朽奉陪到底。”
话音甫毕,痴陀身形已起,如鹰飞一般,亮出双铙。围观的人只见那圆圆的东西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直刺得眼睛睁不开。
鬼影鹰踪合在一起,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齐威全神贯注于场上打斗是,廖永生灰头土面地奔到跟前,一礼道:“大人,火势很大,人手不够。”
齐威皱皱眉,心思:“烧了府衙是小,引起城里大火,罪责滔滔。”于是道,“你马上再带五十人回衙救火。烧光了府衙,我拿你问罪!”
“是……”
廖永生又带走五十人,这五十人全是一色清兵。这样一来,场上清兵只剩一百多名了。
这当,刁晓翠和七虎等人上了场。早有安排,先放了一通箭。这下子,一百多名清兵折了大半。然后,大伙一窝蜂地往上冲。老大擎天虎张枫、老二太聪虎高振、老三阴阳虎关傲、老四刀肥虎罗成杰四人带一百百教众围攻齐威、邱三、东方鸿杰、东方红衣四人;老五伶俐虎苏一书、老六震地虎田霸领一百五十名教众抵挡清兵和喇嘛僧。刁晓翠和老七翻江虎于飞领五十名教众去砸囚车救人。
齐威武功不弱,面对擎天虎张枫及几十名教众围攻丝毫不落下风;而邱三就不妙了,面对刀肥虎罗成杰等人的围攻吃亏不少,一个不留神被乱刀分尸。东方鸿杰和女儿东方红衣无心恋战,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跑了。
十七名喇嘛也灵活应变得很,见此情形,大部分人赶来助齐威,一小部分赶去守护囚车。
一时间,法场上乱成一锅粥。
看守囚车的只有二十来名清兵,被刁晓翠带领的五十人一冲就没了。
几十人一起来劈囚车,一人一下,囚车一眨眼就烂了。其中有个大个子背上江陵就跑。刁晓翠见已得手,便下令撤退。离法场二里多一片树林里停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和马匹。众人赶到这里,或骑马或赶马车、坐马车返回清莲庄。
痴陀武功出神入化,张世民勉强跟他打个平手。见师侄儿江陵已被救,不想再战,虚晃一招,也走了。
再说府衙这边。廖永生、四虎以及几十名清兵与陈云娇等人狭路相逢,霎时间厮杀在一起。陈云娇剑法出神入化,剑起时血飞溅,剑落处人毙命,一会儿的工夫,四虎中的老三老四以及十几个名清兵皆丧命其手;江秀英、桑小菊二人抵挡二虎,有胜无败;张文宝专挑廖永生。
廖永生因成了独臂,剑法比之前生顿了许多,功力大大折扣,与张文宝交起手来已是力不能及。他也怕死,于是边打边退,企图逃走。
张文宝恨死了廖永生,招招下死手,犹似下山猛虎,出水蛟龙。也该着,正在酣斗之际,廖永生看到一个人。他以为是东方红衣,就跑到跟前,想要她救命。不想“东方红衣”不仅没救他,还踹了他一脚。他一倒地,给了张文宝下手的机会,张文宝狠狠一拳擂在他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肋骨折了。
廖永生一下子没了反抗能力,只能任张文宝如疯了一般打。不一刻,白眼一翻,小命归西了。张文宝见打死了廖永生心头大块。
“文宝——”
这是一声富有情感地呼唤。张文宝才知道这眼前之人并非东方红衣,而是朝思暮想的东方红艳。一刹那间,俩人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东方红艳为何来了?这要从头说起。
东方红艳那日纵马一路狂奔,行到天亮才放缓脚步。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见前面有个镇子,就打算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
吃过早饭,就躺下睡觉。她睡得并不舒坦,脑海里翻江倒海,梦魇萦绕。她梦见东方鸿杰和东方红衣都死在齐威的剑下,鲜血流了一地,吓得她一惊而醒。来到窗前,看看天色已是傍晚,便打算明天一早再离开。晚上又没睡踏实,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胡乱吃了一口,就去找张文宝。纵马疾驰,傍晚来到地方时,看到的只有几堆灰烬。曾经的茅草屋已不复存在。当然,更没有一个人了。她孤独地在板凳上坐了一会儿,才牵马沿着一条小道慢行。
正走着,突然从小道两旁各跳出一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刀。
“站住!”一个身形较胖的上来一声大喝,紧接着嬉皮笑脸道,小棒,这次出来还真不赖,是个肥的。”
“胖虎哥,咱们商量商量,马归你,银子也都归你,这娘们归我行不行?”
“不行!你没老婆,难道我就有老婆?这样,一会儿看看长得如何,假如长得不错就归我,长得一般就归你。”
“也行。”
“来人是想活命,还是想死?”
胖虎扯着嗓子喊。
“哪有人想死的。”东方红艳口气高冷。
“既然想活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
“好啊,走吧。”
“我胖虎就喜欢你这样的娘们儿,识趣!”
走了没多大一会儿,来到一个大庙堂前。胖虎又道:“这就是我们的大寨了。”
小棒走了进去,从墙上摘下一支火把,然后把其他火把全燃着了。庙堂里渐渐变得亮堂了。
“进去吧,让我们爷儿瞧瞧你长得嫩不嫩。”
东方红艳走了进去,见正中有个虎皮座椅就坐了上去,感觉不赖。
“真是个大美人!这个娘们儿归我了。”
小棒抱拳道:“恭喜胖哥喜得美眷。”
“小棒,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马归你。”
“谢胖哥。”
小棒说完就往外走。
“别急着走啊。”东方红艳道。
“嫂子还有何吩咐?”小棒问道。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王小棒,他叫赵胖虎,我俩都是北河村的。闲暇里,拦个路,打个劫,弄点碎银子花。我们从来没杀过人。我们讲究求财不求命。”
“现在,你们听好了。以后,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以后再也不能胡作非为。知道了吗?”
“好好好,只要嫂子高兴,以后嫂子就是我们的老大。”
“我是你们的老大,可不是你的嫂子,你听明白了吗?”
王小棒摇摇头,道:“不明白。”
“胖虎,你明白吗?”
“明白。你不就是想做我们的老大吗?那么,你有什么能耐?你做我们老大总该比我们厉害吧。”
“那是自然。这样,咱们比比,你们输了就拜我为老大。如何?”
“你能打赢我们,我们就拜你为老大。”
“那你们来吧。”
王小棒蹭了蹭鼻子,冲上来就砍。他还没到跟前,被东方红艳一脚踹出老远。胖虎又冲上来,刀刚举起来,被东方红艳一脚踹胸,摔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是个练家子!以为讨了个媳妇,原来招来个祖宗。哎呦……”胖虎叫苦不迭。
“你们服不服?不服再来。”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自认倒霉,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拜见老大。”
“如此可教。”东方红艳笑道,“老大从不会亏待小的,这点银子拿去喝酒。”说着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了过去。
俩人一见出手如此大方,顿时转忧为喜。胖虎乐呵呵道:“老大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定然尽心尽力。”
“是呀……”小棒连声附和,“天已不早了,老大早点歇息。我们哥俩就在外面,随叫随到。”说完一起往外退。
“等一下!”
“老大还有何吩咐?”
“明天,你们去帮我打探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张文宝。如果打听到了,我这里有重赏。”
“老大说的可是沧州首富张德顺的儿子?”
胖虎道。
“你们知道?”
“沧州城里无人不知。”
“知道更好,你们找起来也方便。”
“老大,找他干什么,如今他可是沧州城第一通缉犯。”
“我知道。”
“知道还找,就不怕惹上官司?我们……”
“你们只管打探他的住址就行了。办成了,给你们一百两银子的酬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俩人的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老大,就冲你这豪爽的劲儿,”胖虎拍拍胸脯,“我们哥俩就算拼上命也给您打探到。”
“嗯!”小棒附和一声。
说完俩人各抱了一下拳,然后转身大步出去了。肥虎和小棒到沧州城里打听张文宝的下落。张文宝的下落没打听到,却听说了斩首反贼江陵的事。俩人回来就把这件事随便给东方红艳一说。东方红艳也觉稀罕,就在当天赶来沧州城外观看。在人群里,发现了张世民。俩人溜到偏避处一聊,她就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就赶来府衙。
俩人正相见甚欢,缠绵不休之时,陈云娇挥了挥手,这是撤离的意思,张文宝不敢迟疑,携了东方红艳的手,二人随大众直奔衙外。赶到藏马之处,骑上马,冲出城。
夕阳西下。
山坡上一骑信辔由缰。马上一男一女相拥着,诉说着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