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县衙问审

集市口的油铺偶有黄金油卖出,看似生意不好,但只要卖出一斤,那便是实打实的收入。

朱游忙着数钱,却未注意到躲在集市酒楼的林家公子。

这位俊俏的公子哥坐在酒楼二层,看着朱游眉开眼笑,心里愤愤。

“少在那儿得意,骗了本小姐的人,还想好过?书院的先生治不住你,县令大人还治不住你?”

林香儿打定主意,放下几个铜钱从酒楼离开,匆匆忙忙去了县衙。

三水县县令柴宦乃外乡客,要在三水县立足少不得望族林氏的支持。

林家大小姐上门,县衙的衙役不敢丝毫怠慢。

林家大小姐林香儿人热络地称呼县令大人为“柴伯伯”,一副委屈巴巴表情下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柴宦早已注意到了县中油价混乱的情况,还有天价的黄金油问世。

柴宦出身寒门,早年游学见多识广,非同一般县民。

柴大人不相信真有黄金油,必然是某种未曾见过油类问世。

柴宦早就想调查调查,没想到刚要出门去集市看看,林家的小侄女找上来了。

无需多说,柴宦满口答应,说是定要为香儿讨个公道。

于是柴宦脱了官服,一身便装,带着林香儿一路往集市的油摊去了。

一刻钟后,柴宦站在油摊前,认真地打量了朱游两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要了十斤黄金油。

朱游有些惊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生意,自然是多看了周围中年老爷两眼。

而这一眼,朱游又是看到了那个小白脸,心里有些不安。

还没等朱游反应过来,买油的人已经走远了。

离开集市没几步,林香儿忍不住了:“柴伯伯,人家不是说了那卖油的是个骗子嘛!为什么还买这么多黄金油?那小子不知又赚了多少,现在指定偷着乐呢!”

柴宦笑着摇摇头:“香儿有所不知,华朝律例,以欺诈获利五两纹银可收监入狱。十斤黄金油,正是五两银子。伯伯有正事要做,就不送香儿回府了。”

林香儿停下了,眼睛里闪着诧异:“柴伯伯是要……”

柴宦笑了,回身带着长辈的温柔轻声说:“坑骗了香儿的小混蛋,伯伯岂能不给香儿出气?”

林香儿皱了皱眉,回头看看集市口,并未露出喜悦。

“欺诈满五两纹银者,可收监入狱……这会不会太严重了?”

大小姐原是善良,三番找茬只为心中不忿,叫来柴伯伯不过想吓唬吓唬那个骗子,并未想过要害人入狱。

但是柴宦另有打算,配合林香儿的请求不过顺水人情。

今日钓鱼,只为黄金油的配方,他在三水县为官数年,寸功未建,他曾是探花郎,自有一腔抱负,若能得黄金油配方,加以推广,必为一方政绩,故有方才之举。

柴宦将林香儿送回林府,匆匆回去县衙。

下一步便是让衙役上门抓人,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小子。

……

黄金油销售一空,朱游心头正欢喜。

接下来便是找准时机同宋怀义摊牌。

宋怀义赌上全部身家囤油,只要将玉米芯油的配方推广出去,必当对整个油行市场造成巨大冲击。

大豆油价格暴跌是必然,那时候,宋怀义必当血本无归。

只是如何将玉米芯油推广开,朱游的计划不够明确。

现在,大崔油行已无大豆油可卖,空荡荡的摊位上,崔大兴却毫不慌张,他看着朱游,偷偷使了个询问的颜色,朱游没来得及回应,两个官差突然到了摊位前。

“谁是掌柜的?”

朱游下意识举了手:“是我。”

“县太爷要见你,赶紧跟咱们走一趟!”

这是什么情况?

计划里可没有这么一环……

朱游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县令找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事。

朱游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只能跟着官差走一遭。

“两位,不知县太爷有何事?”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叫你做什么,到了县衙自然就会知道。”

……

三水县的县衙稍显萧条,院墙、房屋,处处都很破旧。

然而,在公堂上,县衙已经摆好了架势。

几个官差站列公堂两侧,就差喊一声“威武”了。

再看县太爷,中年人,有两撇小胡子,阴沉沉的跟记忆中电视剧里的县令形象比较吻合。

看官服制式和陈列摆放,似乎跟宋朝有几分相近。

朱游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在堂上四处打量,柴宦也在打量朱游。

上下琢磨几眼,倒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突然啪的一声,惊堂木拍下,吓得朱游浑身一颤,腿都软了。

朱游拍着心口,一脸茫然,这是要干什么?

“大胆,见了大人,还不下跪!”一个官差呵斥道。

下跪?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游不会去计较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让他下跪是可以的,他不会冲动到去挑战古代的规则。

但下跪总要有个名路,不能莫名其妙就下跪吧?

“大人,我犯了何事?为何下跪?”

柴宦冷着脸,做足了派头,将先前买来的十斤黄金油摆在了公堂上。

看到自家的油罐子,朱游忽然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刚才买了十斤油的大老爷吗?

“华朝律例,以欺诈获利足五两纹银者,当收监待审,刑期半年起。”

说完,柴宦轻哼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黄金油:“十斤油,五两银子,你贪心不小啊!现在知道为何要下跪了?”

朱游眉头一皱,关于所处时代的律例还真太懂。

先前还奇怪对方为何一下买十斤,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朱游知道了,县太爷是刻意找茬,来者不善啊。

“大人,我何曾有过欺诈?即便这油是贵了点儿,那也是明码标价,诚信买卖。”

“是吗?”柴宦颇为自信,反问道,“本官问你,这黄金油是何种作物压榨而成?”

“此乃商业机密,恕草民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你刻意隐瞒油的出处,让客人以更高的价格购买,利用买卖双方消息不对等的便利,谋取超高利润,这就是欺诈!本官亲自在你摊位上买了十斤,正好是五两银子,足够将你收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县令不一般,说得头头是道。

朱游逐渐紧张,但总是揣着一份穿越者的高傲,并未显出慌乱。

沉默一下,朱游反问:“大人,我对华朝律例了解不深,试问‘民不举官不究’可行?”

民不举官不究。

古来有之。

不管什么朝代都是通行之礼。

“自然可行。”柴宦回答。

“既然是民不举官不究,如今是没人告状,大人如何升堂?如何定罪?都没人击鼓鸣远,大人就把草民抓来了公堂,试问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规矩?还是说大人见草民是乡下人好欺负,就不把华朝的律法放在眼里了?”

柴宦手里的惊堂木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心里咦了一声。

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民不举官不究……

还真没法定罪……

柴宦看着朱游表情逐渐自在,心里有些不悦,突然呵斥道:“本官买了你的油,现在是本官要告你!”

“既然是大人要告草民,那大人应该避嫌。岂能是自己告状自己审案?即当选手又当裁判,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草民告诉大人,照华朝律例,官举民,当上报一级,真要审案,也是知府大人审!”

朱游提高声调,整得柴宦的汗都下来了。

尴尬地咳嗽一下,逐渐无声。

这小子什么来路?

不好糊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