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幼娘啊,有什么不对?”
伙计眼睛瞪得老大,小声嘀咕:“罗幼娘,幼娘……幼娘!”
伙计变脸似的堆满了笑,赶紧把自己的凳子让出来,弓着身子送到了幼娘面前。
“那个……那个……您先坐……我……小的去里面问一声,马上出来,您……你可千万别走了!”
您?
小的?
这是什么情况?
幼娘莫名其妙。
哥哥和嫂嫂也是莫名其妙。
陈掌柜反倒转眼不见了,回来的时候拉着一个中年商人。
“罗幼娘,朱游媳妇儿。”陈掌柜急忙介绍。
幼娘看着这个中年,自己根本不认识。
那中年打量幼娘一眼,问:“你是朱游家的?”
“是啊,怎么了?”
“那就好!”中年商人长舒一口气,拿出一张黄纸来,“瞧瞧吧,你家的房契,朱游抵押给我的。”
“什么?”幼娘一惊,站了起来,拿过黄纸一看,还真是自家老宅的房契。
一瞬间,幼娘懵了。
中年商人收回房契,严肃说道:“你们家的破房子抵押了五两银子,上河村的油铺出了大事,朱游那小子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不到朱游,就只能找朱家的人。我也不要什么利息,赶紧拿五两银子出来把房契赎回去,否则我可要占你家宅子了。”
罗方远和刘氏听了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宋怀义那一伙儿心黑,可不止是朱游,他们一伙人抵押了房产囤油,想要赚一笔大的。没想到县令搞出来个玉米油,现在大豆油根本卖不出去,一个个血本无归。我看他们是还不上的,这不赶紧来要账嘛!”
幼娘瘫坐在了凳子上,脑子嗡嗡地响。
原来刚才陈三说的消息是真的。
“朱家那口,你说怎么办?拿不拿得出钱来?”
“我……”幼娘张了张嘴,眼泪就下来了,“您看能不能用油抵?”
“你想得美!”中年商人不干了,“这些油压根儿卖不出去,我拿来作甚?我就要银子,要么房子,你自己选。”
“哎哟,朱游那个混账,居然背着你把房子给抵押了!这不……这不比以前还要混账了呀!幼娘,这下可怎么办?”刘氏张牙舞爪地说着,“咱家可没钱,你别找咱借。”
“幼娘,只要你开口,这五两银子我陈三给你结了。”陈掌柜坏笑着摸出一粒银子,晃在幼娘眼前,“你家男人是欠了银子逃难去了,只怕是不要你了。”
幼娘慌了,甩开油车就要走:“我去找当家的。”
中年商人可不干,一把抓着幼娘:“想跑?没门儿,这事必须先解决了!”
“放开我!”
“不可能,马上跟我去见官,咱们找县太爷评理去。”
幼娘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先前强装的坚强眼看是要绷不住了。
就在崩溃的瞬间,三个大崔油行的伙计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将中年商人推开。
“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们动手动脚的?知道她是谁吗?”
“谁……谁?”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咱大崔油行内当家!”
随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幼娘。”
幼娘看到油铺里出来的男人,眼泪哗哗地流,挣脱了中年商人,扑到了朱游的怀里。
“当家的……呜呜呜……”
朱游来三水县寻幼娘,不会傻到自己满街跑。
朱游早已说动了大崔油行的东家崔大兴,用更先进的榨油技术换取了大崔油行的两成利润,并要大崔油行配合自己演戏搞宋怀义。
现在宋怀义倒了,崔大兴更是将大崔油行的经营权交给了他,成了大崔油行的大掌柜。
手底下二十几个伙计,要打听幼娘的消息还不简单?
手下伙计很快打听到有人看到幼娘昨夜在城里卖油,没有回村。
朱游就知是幼娘见大豆油降价心中焦虑,想要把油卖掉再回家。
既然幼娘要卖油。
那就发动大崔油行收购大豆油,一人只收十斤,留下名字。
幼娘听到消息,定会寻上门来。
这法子效果出奇地好,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幼娘就出现了。
更巧的是,幼娘就出现在朱游所在的铺子外头。
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幼娘,朱游那叫一个心疼,一把将幼娘抱在怀里,眉头一皱:“谁欺负幼娘了吗?”
幼娘扑在朱游怀中一个劲儿摇头:“没有,见到当家的平安,幼娘就放心了。”
朱游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扫了一眼愕然的几人。
突然,小婉伸出小手,指着他们:“爹爹,他们欺负娘亲。”
朱游眼神微眯,倒是认出了中年商人。
自家的房契还在他手上。
“去账上划六两银子,给那要账的。”
“嘚嘞,掌柜的稍等。”门口一伙计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进店取钱。
直到伙计把钱取了回来,门口几人还是一副错愕的样子。
朱游?
那是朱游吗?
看模样的确是朱游。
可他刚才使唤油铺伙计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掌柜?
幼娘刚才说他在油铺当掌柜,难道是真的?
大崔油行……
怎么可能请一个小村下农当掌柜?
这大崔油行可比陈三那一间小铺强太多了。
不说分店几个,光是手底下二三十号伙计那就是三水县的一线商户。
朱游松开幼娘,拿着钱到了那中年商人面前。
“丰兴典当的帐房是吧?”
“……”对方有些心虚,“是。”
朱游将银子丢给了他。
“该有的利息,我一分不少你,把房契给我。”
帐房收了钱,将房契交还朱游。
朱游回头把房契给了幼娘。
幼娘如宝贝似的将放弃踹到了衣裳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
帐房看着朱游说了一句:“既然已经两清,那我就先走了。”
帐房刚一转身,朱游揪着他的后领子,将其拉了回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说:“谁告诉你两清了?”
“你……你想作甚?”
“我方才出来,看见是你这手抓着我媳妇儿的手不肯放是吧?”
说话见,朱游突然用力,一把抓住了帐房右手,同时低喝一声:“伙计们都出来!”
在大崔油行里,大掌柜是神人,没人不佩服人家对付宋怀义的手段,更佩服压榨玉米芯油的方法。
崔老大都把大掌柜的推崇备至,手下的伙计们谁都不敢怠慢。
一声招呼,里头框框当当出来七八号人,直接就把帐房围在了中间。
帐房吓得不轻,都知道大崔油行的人不好惹,就算是自己上头的东家,见了崔大兴都要客客气气的,更何况自个儿一个苦逼打工人?
帐房一看,慌慌张张地说:“你别欺负人啊!我只是来要账的,找不到你人,不抓着你媳妇儿,跑了怎么办?”
“要账?哪有前日抵押,两日就要账的?咱们说的清清楚楚,期限是一个月。”
“这这这……这不宋怀义死了嘛……万一……”
“万一什么?咒我去死是不是?”
朱游恶狠狠地揪着那帐房的胡子,硬生生给拔了几根下来。
痛得那帐房哇哇大叫。
“哎哟哟……你……你胆敢当街行凶,当真……当真以为三水县没有王法了吗?”
“当街行凶?”朱游无奈耸耸肩,扫了一眼几个伙计,“你们看到了什么?”
几个伙计齐刷刷地回应:“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