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序
- 全球并购 中国整合:第六次并购浪潮
- 王世渝
- 5460字
- 2022-05-06 16:50:34
迫不及待地写这本书是不希望中国错失良机,同时更不希望因为野蛮而不断犯错误。
2014年开始动笔的时候,是希望在一边完成“全球并购、中国整合”交易案例的情况下,一边从容地记述一个伟大时代的激荡历程。
然而,到2015年下半年,我的这种从容完全消失。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推动力,让我恨不得每天不吃不睡把这本书尽快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原因是中国经济经历三十多年高速增长之后,突然进入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最严峻的时刻。年初还在大讲新常态,下半年便感觉急转直下,各种恐惧、各种迷茫、各种唱衰扑面而来。GDP“破7”、人民币贬值、外资转移、房地产严重过剩、外储下降、两次股灾叠加、硬着陆等问题接踵而至。同时,习近平总书记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打破以往任何一任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节奏,高频率出访,在大国之间展现领袖风采的同时,还传递出中国要大踏步走向国际、融入全球的强烈信号。海外投资、并购不仅没有因为国内经济下行而减少交易的数量,而且在国企改革大局未定、对外投资和并购处于放缓状态的情况下,民营资本矗立潮头,兴许,中国掀起全球第六次并购浪潮的势头,就在习近平从容自信的身后,滚滚而来!
记得2011年我刚刚提出“全球并购、中国整合”以及“中国将掀起全球第六次并购浪潮”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理解,也很少有人接受。那个时候,整个中国的经济还在城市化的快车道上快速奔跑;房子价格还在拼命地飞涨;各地方政府还在为大规模成立各种开发区、产业园区而大卖土地,到处都在大规模拆迁;汽车销售还在节节攀升,兴奋地庆贺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中国经济总量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全世界都在帮助中国计算GDP超过美国的时间,仿佛赶超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强国已经指日可待。
我在我的上一本书《中国重组》中就提出,中国应该利用西方世界完成第二次工业革命难以再高速增长的大好时机,以“全球并购、中国整合”为主要方式推动国际化、全球化,调整产业结构,实施产业升级和消费升级,实现中国的工业化,走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完整历程。没想到,这个话题还没有得到更多的响应,几年之后,中国经济会这么快进入调整和转型的拐点。房地产卖不出去了,政府面临巨额债务压力的同时,失去了偿还的来源;整个传统产业全面告急,过剩产能的压力扑面而来。美国宣布,历经多年谈判的《跨太平伙伴关系规定》(TPP)基本达成,中国被排斥在外,而许多限制性内容专门针对中国而来,中国自2001年加入WTO所形成的推动中国制造全面升级的有利于中国经济的外部市场环境有可能失去。
有人甚至提出,根本不怕美国“重返亚太、包围中国”的战略,大不了我们关起门来搞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问题是,中国还能闭关锁国吗?
我开始意识到世界的复杂。突然觉得要写这本书,我还需要更多的知识、更多的体验、更多的思考、更多的案例积累,以及更多的智慧,我也陷入重重矛盾之中,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往全球并购这个领域走得越深,觉得我面对的世界就越大,却离我身后的人群越远,也越是有孤军深入的感觉。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我也有很多困惑,很多东西难以说服自己。开始,我只是想把我们在做的事情从专业的角度清楚地讲述给读者,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理解我们在做什么,与所有从事海外投资并购的专业人士进行一些业务交流,希望我们所写的、所做的会得到大家的认可。到后来,因为做得太多、太复杂,也有太多的难点,又觉得中国必须“走出去”。总之,我深刻意识到,中国是不可能闭关锁国的,从中国今天的经济体量和中国与全球的关系来看,中国经济想要保持中高速的发展速度,中国自己这块土地,中国已经形成的与全球之间的产业、金融关系和整个经济生态,已经承载不了这个历史使命了。中国必须走国际化路线,中国经济必须全球化,这是中国提出“一带一路”的根本,也是中华民族要实现伟大复兴的根本!
我们已经从很多方面感受到世界经济秩序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个变化和中国的崛起有着非常深刻的关系,而我们并没有站在中国或者日本、欧美的角度深刻理解其中的变化,尤其是世界经济在发展过程中经济的区域性和全球性的关系以及经济和国家、经济和政治之间的关系。世界经济秩序和世界政治秩序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复杂。
美国著名政治家亨利·基辛格先生出版了《世界秩序》一书,这本书记录了世界政治秩序的演进过程,从文化、宗教、地缘等综合因素解读了不同秩序观的形成、冲突与合作。虽然完全没有讲到世界秩序变化过程中的经济秩序问题,但是这本书让我对世界许多经济现象有了深刻的理解,通过对当今世界国家与政治秩序的理解,我更加懂得世界经济秩序的形成与走向,我这才猛然地发现,我在写的这本书无意间成为了世界经济秩序方面的作品。这让我多了些负重感与压力,也因此我斗胆对写作本书有了全新的立意。一个草根中国投资银行家,竟然敢和大名鼎鼎的世界著名政治家基辛格先生站在一个层面上——他从政治的角度、我从经济的角度讨论世界秩序。
世界秩序是世界的上层建筑关系,这个关系的背后是世界的经济基础。年轻的时候通过《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学习过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书本告诉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相适应时,上层建筑就会推动经济基础,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反之就会阻碍经济的发展,或者上层建筑就会被颠覆。一个国家内部可能是这样,但是今天的世界越来越像一个关系紧密的整体,似乎产生了一个世界性经济基础,却并没有形成世界性上层建筑。基辛格解读了世界秩序,包括世界性宗教、世界性意识形态、世界性价值观,但是并没有一个是世界性上层建筑。也就是说,经济已经全球化了,至少是超越国界建立了世界性的经济秩序,但是与世界政治秩序存在冲突与矛盾。
我不是学者,我的书也不是学术著作。我写作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大量全球并购、整合的案例,观察到一些全球经济运动状态下规律性的东西,也许纯粹站在研究的角度来思考这个命题是难以写出来的,也难以产生这方面的成果。也许,我就是用我的体验、我的实践、我的案例在进行思考、分析、研究。我希望通过我的案例和观察解读世界经济秩序的新走向,或许当中国再次走出国门——从改革开放的“引进来”到“走出去”的转换,不仅能带来全新的经济秩序探索,同时,也能够对今天纷繁芜杂的世界政治秩序的新均势形成作出有益的影响。
我的书都源于我的工作和生活,我把工作和生活中积累的东西以及我的观察和思考通过文字与读者进行心灵的对话,这就是我写书的目的。在我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写过三本书,这三本书已经给很多人带来了帮助,给很多人创造了价值,也帮很多人避免了风险,并没有空耗读者的宝贵时间,所以我再次燃起了写作的欲望。
这本书写的是我这些年来参与国际化的资本故事和思考。对于一个既没有留学经历又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一门外语的人来讲,操作国际并购非常无奈,写作国际化和全球化的相关内容更加无奈,关键是有很多感悟急于要和大家分享。因为这不是我的个人生活与工作,我的身后是一个由13亿人组成的庞大的国家,这是一个大国的使命。作为13亿人之一,我敢于去肩负一个大国的使命,这是我的无上荣光。尤其是读完基辛格先生的《世界秩序》之后,我猛然发现,我所写的东西实际上是在通过一个一个故事记录世界经济秩序的演进与变化,想到这里我又觉得非常自豪。
“全球并购、中国整合”是我提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充满想象的命题,是我这些年在实践的一种产业、金融行为,也是一个巨大的经济其实也包括政治、外交的行为。通过在资本市场二十多年的经历和思考,我已经不仅仅把“全球并购、中国整合”当成是一个经济行为,我希望可以将其上升为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和发展方式,不仅是企业、产业、金融,也包括整个经济、社会、文化、文明,以及精神。除中国之外,也希望对同样行进在21世纪十字路口的日本、欧洲、北美都有意义。我希望在这本书里表达我在这方面的努力、愿望和无限的追求。
2011年,我和德隆的老同事一起参与共轴双旋翼直升机并购整合项目;也多次往返日本,操作日本项目并购,考察日本产业并购重组的机会;同时,也有朋友提议建立海外并购基金。和几位小伙伴在设计基金方案时,我第一次把“全球并购、中国整合”写在基金方案上。那个时候,对于这八个字实际上并没有非常理性的认识和了解。
几年来,我一边展开海外并购业务,一边总结中国海外并购的规律,发现这八个字妙不可言。这是一种气魄,也是一个理念,也完全符合现阶段中国企业和中国资本走出去的商业逻辑,而且还非常符合经济全球化、全球经济一体化过程中中国经济与全球经济之间的变化趋势。
几年来,我对“全球并购、中国整合”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梳理,从发生在世界工业革命历史上的五次并购浪潮到“全球并购、中国整合”,进行了详细的比较、分析。随着参与一些成功和不成功的全球并购项目,我对“全球并购、中国整合”有了更多的认识,我也为此作了几十场演讲,每一次都能产生强烈的共鸣。我提出的“金融在前、产业在后,整合在前、并购在后”的“三明治”模式和以“中国为圆心、全球为半径”的由中国掀起第六次并购浪潮的趋势也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我相信,“全球并购、中国整合”这八个字会越来越深入人心,产生巨大的影响。
“全球并购”是中国经济在实现工业化进程中,在中国经济全球化、全球经济一体化背景下,要实现中高速发展的必然趋势;是中国产品输出、贸易输出、资本输出的必然过程;也是通过对外投资购买技术、资源、产业要素到购买企业的最高阶段。而“中国整合”则是世界经济或者金融史上一个从未发生的奇特现象,那就是“中国为圆心、全球为半径”的以中国资本为链接的产业链与价值链的最佳配置方式。这种方式不仅有助于中国成功地、高质量地实现工业化,进入世界发达国家的行列,同时非常有利于巩固目前已经陷入困境的西方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业基础,延长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业寿命,使第二次工业文明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交互作用下,重获新生。
“全球并购、中国整合”不是并购全球、买断世界,不是贪婪、掠夺、复仇,中国与中国资本也不是世界经济大门口的“野蛮人”。“全球并购”是资本的流出,满足世界产业对资本的渴求;“中国整合”是产业要素的融合,使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生命周期在中国这个全球最大的潜在市场得以延续并且发扬光大。
“全球并购、中国整合”是一个巨大的课题,涉及中国与世界各国几乎所有产业复杂的产业链、价值链、资本链的关系。我很希望中国有机构来研究这个课题,从这些复杂的关系里梳理出规律性的东西和商业模式。我甚至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拿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课题。很可惜,能够有机会进行这项操作的人少之又少,哪里还有多少人来研究。
我把“全球并购、中国整合”称为千年商机。作为一个大国,中国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创造了世界历史上无比辉煌的人类文明,为人类的文明和进步作出过非常积极而伟大的贡献。但是因为三百多年以来错过了第一、二次工业革命,中国遭受了多年的侵略、灾难、屈辱、贫穷,沦落为濒临崩溃、任人宰割的落后国家。一个大国不能强盛,不仅是这个国家的悲哀、人民的不幸,更由于其不能贡献于世界,不能给世界带来正能量,也成为世界的悲哀、世界人民的不幸。
作为曾经饱受过贫穷、落后、饥荒的中国人,几十年前那种中世纪一样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虽然中国的落后是近两百年的事情,但是其衰落却是从1276年南宋覆灭就开始的。近一千年之后,中国竟然神奇地用三十多年时间迅速追赶了上来,在衰落两百多年之后,我们终于有机会重新回到世界的巅峰,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因而今天我们所面临的机会,就是一千年来最好的机会。虽然“全球并购、中国整合”并不是千年商机的全部,但如果不把握这八个字,我们有可能错失或者延迟重回世界之巅的时机。
我试图通过这本书,通过我的大量故事把这八个字讲清楚。因为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积累,而且还在不断积累当中;更因为这八个字已经在中国达成了越来越多的共识,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资源,渐渐汇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势不可当。而且,随着我和西方企业家、金融家以及政治家的接触越来越多,我也渐渐从历史和文明的角度,从不同国家经济、社会、政治的角度,对于“全球并购、中国整合”有了更深的理解,不仅关系到中国与世界的现在,更关系到中国与世界的未来。
面对眼下中国紧迫的转型形势,我将在本书里提出,实现中国全面转型升级的唯一方法就是改革开放“走出去”,而不是改革开放“引进来”。国际化、全球化是中国崛起的唯一出路。原因是:目前我们所面临的世界已经是一个经济全球化、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世界。
非常绝妙的是,在本书写作的过程中,一个全新的、令人激动的事件走进了我们的视野,那就是从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以及大数据带来的对过去的颠覆和对未来的憧憬。
中国成为世界上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最发达和最活跃的国家之一。中国在没有完成第二次工业革命、实现工业化的情况下,突然迎来以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为核心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浪潮。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互联网+”、工业4.0、智能制造、物联网等新名词、新概念波涛汹涌,几乎每一个老百姓都已经感受到第三次工业革命给大家日常生活和工作带来的影响。但是,中国有可能直接从工业社会进入后工业社会吗?如何解决两次工业革命之间的完美过渡与衔接呢?如果说第一次工业革命依靠船坚炮利和殖民兼并造就了大英帝国的繁华,第二次工业革命依靠五次并购浪潮把美国送上世界巅峰的话,那么将要崛起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中国,能否通过“全球并购、中国整合”完成从第二次工业革命向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华丽转身呢?
我充满了期待!
2015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