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拉你入伙

  • 对弈2
  • 常书欣
  • 25799字
  • 2022-05-07 14:28:40

上午八时一刻,黄晓看到自己那辆别克向水产公司开过来,笑了,龇着牙咧着嘴招着手,像见了哥们儿一样和帅朗打招呼。车停下来了,帅朗从车里出来随手一甩,黄晓不迭地接着,是车钥匙。

“完璧归赵啊,车里外全洗了、油箱加满了、打了层蜡、做了做保养,没占你便宜啊,花了我好几百呢。”帅朗笑道,仿佛用完车黄晓还欠了他好大人情似的。黄晓嘿嘿笑着,反手一指:“我们老板买新车了,拽不拽。”

嗯?帅朗看了看,公司门口不远处停了辆新奥迪,又见黄晓拽大爷一拽腰里的车钥匙,乐颠颠道:“还得谢谢你呢,不是你把车搞走,我都开不上新车呢,哈哈。”

“拽,你比车都拽……那就这样了啊,回头见。”帅朗竖着大拇指,夸了黄晓一句,背着包回头要走,一走黄晓不让了,快步追上来拦着:“等等,这是咋了,说句话就走……星期天了忙着去干啥啦?就不是星期天,你也没工作,还不是瞎晃悠呢?”

“对呀,我今儿就去找工作呀。”帅朗不以为然地说。

咦?黄晓愣了,这会儿才慎重地打量着帅朗,一下子发现问题了:此时的帅朗西装、皮鞋、单肩包,又恢复了上个月初见帅朗时的那个样子,和公车上、和大街上打扮得人五人六找工作的小青年没啥俩样,只不过相比印象中那个穿着绸衫的跟班样子,让黄晓看着怪怪的,指着帅朗嘿嘿哈哈地张着大嘴谑笑。

帅朗眯着眼瞪着黄晓:“有什么可笑的?中州失业人多着呢,看我一个就把你笑成这样,去人才市场看看,笑死你。”

翻着白眼噎了黄晓一句,帅朗扬着脑袋,比黄晓还拽地大踏步走了,不理这货了。

“哎,别走……等等……”黄晓又追了上来,帅朗一步不停,出了路口不远就有公共汽车候车亭,一站住了黄晓解释着:“帅朗,我们那辆别克咋样?想不想开?”

“想啊,你白送呀?光白送不行啊,管油管费用我就开。”帅朗替黄晓说下面的话了,一说把兴冲冲要搭话的黄晓噎得直梗脖子,指着帅朗气愤愤地斥道:“恁……你咋个跟班命,还摆大爷架子不小!?哪儿有白给你车还送油的?恁咋这么会想事来?”

“那你想怎么着?附加任何条件免谈。”帅朗和黄晓开着玩笑。

“这样……师爸也没人照顾,要不这样,我们老板说了,就和在祁圪裆村一样,你照顾师爸,工资照旧,车你开着。咋样?”黄晓诱道,很诚恳。

“不怎么样。”帅朗摇头回绝了,瞪着眼吓了黄晓一跳:“一边去,我连我亲爸都没伺候过,你一破师爸让我伺候,想得美。”

“嘿,这?”黄晓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一见帅朗扭过头去,又不死心地站到帅朗眼前,一副别给脸不要脸的口气道:“恁这人说的,亲爸哪能跟师爸比?一看恁这鳖样,恁亲爸也不咋样,师爸不一样啊,跟着师爸有钱呐,我们想跟师爸,人都看不上呢。”

“我亲爸不咋样?”帅朗被这句气着了,一指自己问着黄晓,那黄晓偏偏不知趣,强调了一句肯定不咋样,要不儿子这鳖样?话音没落“哎哟”一声,被帅朗大爆栗子敲脑门了,一瞪眼要跟帅朗叫板,不料手刚伸,帅朗轻轻松松一个锁腕动作就把黄晓胳膊反扭过来,黄晓“哎哟哟”吃疼求饶。帅朗谑笑着一脚踹着屁股,把黄晓踹出几步远指道:“看清楚了没,黄晓,这就是我爸教的,知道我爸干什么的?警察……专抓你这号骗子。”

“谁是骗子?恁还说我,老锉那批酒不是你鼓捣出去的?”

“我那叫营销,和你们能一样么?”

“我们那也叫墓园营销策划。”

“哈哈……”

“笑啥嘛,还不都鼓捣着哄人俩钱。”

“对对,就是哄俩钱……那你哄你们的,我哄我的,干吗非要拉上我?”

“不是非要拉你,师爸、寇老板,还有老冯他们商量说你很有潜力。”

“潜力?什么潜力?”

“还有啥潜力,哄钱呗。”

“啊……呸……”

帅朗听着听着这话就走岔道了,侧头作势呸了黄晓一口,这黄晓面相虽恶,可属于那号色厉内荏的货,性子软,胆子也不大,被帅朗呸了口,上来也不是,走也不是,干站在那儿,帅朗理也不理,招手公共汽车“嘎”一声停下来了,黄晓见人要走了,这才追上来问:“哎,同意不同意,给个准话……”

再回头一看,黄晓这迷瞪样敢情还真不依不饶了,倒把帅朗气笑了,回头笑了句:“我这么个好人怎么会和你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呢?听不懂了吧?真没文化,你个鳖样,去……”

咣当门关上了,窗户上伸着帅朗吐着舌头的鬼脸,黄晓愣愣地剜了帅朗一眼,车一闪而走,现在终于发现帅朗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了,不同在什么地方呢,就见得黄晓高高竖着中指朝公共汽车驶离的方向大声给帅朗下了定义:

“你个傻瓜!”

摇摇晃晃、挤挤攘攘的公共汽车上,可比别克车差得远了,坐在光溜干硬的座椅上闭目小憩着,帅朗觉得心情很平和,偶尔兜里有钱了,免不了下馆子、去桑拿充回大爷,这周开着车、泡着妞、当着店长,大爷充得挺足,不过成本也不低,粗粗算下连吃带玩落到手里只剩几千块了,花的时候潇洒,花完了总免不了有点心疼,每每一后悔就想:那要攒下,不都成咱自己的了。

其实呀,这才是自己的生活空间……帅朗睁开眼,看着满车坐着、站着的男男女女,有大包小包提的,那是来中州进货的小生意人;有一对一对头碰头窃窃私语的,那是热恋中的男女;更多的是提着塑料篮子的主妇煮夫,忙忙碌碌开始新的一天。出陇海路换车,十九路直达中州大道,上车却又是一番风景,西装革履明显和年龄不太相称的打扮的人多了,这一类人,基本和帅朗的目的地一样:人才市场。

没错,帅朗又回了起点。和很多三天两头换工作或者根本没工作的人一样,人才市场是除了租住地的第二个家,来这儿也和租房住的感觉一样,刚开始觉得心里很有底,来的多了就像租房久了,越来越没底,比如就像下车入眼的人山人海场面,作为其中不起眼的一员,你会很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感,当然就提不上什么存在的价值感了。

来了多了也就从容了,帅朗可不像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的小年轻,揣着简历兴冲冲地成群结队到市场里碰运气。他款步走着,拨着电话,四顾搜寻着,直到看到一胖一瘦站在人才市场对面电器商城门口那俩货,招呼着,隔着街面拐了弯,两位快步小跑着朝帅朗这儿来了。

是田园和平果,上得前来平果把一摞打印好的简历递给帅朗,帅朗往包里一塞:“你们玩去吧,今天周日我碰碰运气去。”

“喂喂……二哥,你真准备就拿这简历去呀?”田园吭哧哧喘了几口气,拽住要走的帅朗,帅朗讶色一问:“怎么了?”

“你看……比原来薄了好多张,工作简历就寥寥几句,当过售货员、当过司机,还有荣誉、还有什么,可都没啦,就这么三两页,还是个破学校,实在没看头呀。”田园提醒着,一招手,平果会意,立马从腰里又抽出了一摞,笑呵呵递上来悄声说:“二哥,这是你原本用的,你看……优秀学生干部、十佳大学生、当过超市配货、车队队长包括营销主管,拽吧,还用的你那份假学历……”

平果嘿嘿笑着,拿了二哥好处,没忘为二哥着想,想得蛮周到,生怕帅朗又失业。

“不用了,我就想试试,咱实打实来,能不能找份像样的工作。想混那些工作还用找呀,程拐昨天打电话还让我跟他下乡送书呢……你们去吧,别管我了。”帅朗拍拍这俩兄弟,自顾自向着人才市场走了。

人一走,俩人愣了,平果看了看田园、田园也在看平果。两个人此时的心思恐怕一样,二哥怎么着办事都不稀罕,就实实在在办回事让俩人稀罕。俩人互看了看,又看着踌躇满志大步流星的帅朗,平果鼻子哼哼,有点可笑地问:“哎,老屁,你说二哥变成这样,是不是爱情的伟大力量?”

“狗屁,你相信那玩意儿?”

“我不相信二哥相信呀,你看这跟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哪儿变了?”

“啧,真的,昨天晚上桑拿连异性按摩都没要……不骗你,真的。”

“那要纯洁一回就成君子,我早成圣人了。”

“你是功能有问题,你和二哥不一样。”

“我靠……找揍是不是?”

俩人说着就推搡着干上了,一个追、一个嬉笑着躲,一前一后奔跑着,离开了这个挤攘的人才市场。

周日的人才市场比平时更热闹了几分,快五月份了,临毕业的各大院校学生成了主流,当然也为大大小小的用工单位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招聘的和应聘的同样火爆。有段时间没来了,一踏进这里,帅朗没来由就想到了上一次在这里遇到王雪娜的情形,那份惊艳、那份羞涩、那份初见如春光的灿烂让他觉得心里甜甜的。每每来这儿,总是免不了挤前搡后钻空子,这一次帅朗发现自己的心境变化了,最起码不去讨人嫌地挤着插队,不去推谁、不去踹谁了,而是闲庭信步地在各展位前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岗位。

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岗位。要得最多的是各商家售货员,这类帅朗不想去;稍多一点的披着营销经理、主管外衣的销售岗位,帅朗也不想去了,不管是卖粮卖油卖百货还是卖保险,免不了进到行当里,还要和以往一样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直到忽悠得客户掏腰包才算罢了。没意思,这些生意行当差不多都多多少少有点勾当。帅朗看着招聘的人,年纪稍大点的主管,隐约都有点像古清治;年纪稍小点的,那皮笑肉不笑的德性又看着有点像王锉炮,一溜直看过去,一份简历也没有排队去送。

似乎,这些都是自己经历过的,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兴味索然了。

咦?二层……和门庭若市的一层不同,二层少有人去,标着“高级人才储备”字样的地方,让帅朗突然泛起了一个念头。对呀,毕业两年、有工作经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我好像都符合条件,为什么从来都不敢去呢?

以前揣个假文凭不敢去,可我现在拿的是真文凭呀?试试去!

说去就去,帅朗抬步朝二楼走去,回眸看着数百平方米的大厅人头攒动,那种已经脱离大多数人的“高级”感觉还是明显的,他笑了笑,信步直上二层。

愣了,上楼就有点愣了,一半是办公区,另一半招聘区却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看来基本符合农贸市场的特点,大路货太多,上档次的货还是缺。踌躇了几步正要离开,不料厅里有位迎宾倒主动搭讪上了,很礼貌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嗯?服务就是不一样,不知道收费不收费,帅朗一指厅里奇怪地问:“这儿招聘展台怎么这么少?人也不多。”

“是这样,工作两年以上大部分很稳定,除了特殊跳槽、转行或者有特殊才能,企业有特殊需求的才在这里设席位,今天又是周日,所以人就少了。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先到锐仕猎头公司登记储备一下,他们和很多大企业都有业务往来……”迎宾是位二十七八的姑娘,很职业地介绍着,看来也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帅朗也给了十分客气,帅朗寻思了一下,问了个关键词:“收费么?”

“不用的。”迎宾笑了,介绍着:“只有在介绍双方达成用工协议之后才收费,登记储备全部是免费的。”

“哦……谢谢,那我试试去。”帅朗一听放心了,信步朝着迎宾示意的方向走过去,这年头除了现兑现,其他的帅朗都不太相信了,卖自己更是如此。

走廊很长,直走到尽头才看到玻璃门上的锐仕的标牌,偌大的工作间隔断成了几个,上午的阳光把工作间洒了一屋,很明媚的地方,帅朗伸着脖子鬼鬼祟祟一瞧,发现了更明媚的东西。在第三个窗户,阳光正照射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位长发披肩、素衣淡妆的白领丽人,正玩着一台笔记本,苹果本子。

不用看,是个正规正牌的猎头公司,就这谱也不小,对于猎头帅朗倒也稍有了解,据说像这种拐人才的掮客眼光毒的话,猎一头没准儿就赚他个几万十几万不等,网站上报名的不少,不过值得人家猎你的还真不多。想了想……不知道是出于“猎”还是“被猎”的心理,帅朗敲响了锐仕的门……

“请进……”那姑娘抬起头,很漂亮的圆脸,微扫眼影的淡妆,起身迎着帅朗,请帅朗落座到办公桌前,然后很客气地倒了杯水。

说什么来着,高级就是高级……一下子,帅朗心里的自信被充实得满满当当,这地方和楼下那挤一身臭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那姑娘粗粗一介绍,基本和门厅的迎宾所述相同,帅朗递上了简历,很谦虚地、很客气地先打了个伏笔:“我是刚刚满足条件,而且是勉强满足……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瞧瞧。”

“没关系的,人才的需求本身就是多样化的。”那姑娘说话娓娓动听,颇为入耳,看着帅朗的简历,问了句:“您的二外学的什么?”

“没……没学二外,就英语过四级了。”帅朗有点紧张地张了张嘴,这二外是心里永远的痛,其实他很后悔当初没学初级日本语的,不然现在看片都不用凭表情猜了。

“哦,没关系……那特长呢?”

“特长?”

“比如音乐……piano、violin,有什么乐器懂一点吗?”

“不会。”

“其他艺术类呢?比如绘画、雕塑,比如爱好收集或者其他什么?”

“这不是大学必修课呀?”

“您别误会,我们锐仕一般都对所储备的人才情况要作深入了解,个人爱好和艺术素养能直观地反映出一个人的整体素质,并不是所有能胜任工作的人都叫人才,比如画廊的经理人、乐器行的经理人、某个文化行业的用人需求,都会有这部分的考察。”女猎头笑吟吟地诱导着。

不过白诱了,帅朗这会儿才明白自己除了打架比别人手快,还真找不出摆得到台面上来的特长了,讪然摇摇头:“没有。”

“那也没关系。”女猎头笑了,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一个不自量力来这儿找机会的人了,她把简历放下,盯着帅朗,西装,熨烫得不展,条格子衬衫,看做工比人还粗糙。看过几眼,她心里已经对此人下了定义,又转了个话题:“有兴趣做个智商测试么?”

“智商?测试?不用,我智商没问题。”帅朗很肯定地说。

“您别误会,这样也可以帮我们全面地了解您的情况。我看您的简历没有发现很特殊的表现,这样的简历即便输入到人才库也会被淹没的……从您的简历上看,您做过很多销售工作,看来您的特长应该发挥在这个方面,所以我建议您做一下,如果表现特别优秀的话,在人才储备库里很容易被用工单位挑走。毕竟现在市场竞争激烈,从市场调查到策划、到产品设计、消费群体辨别,都需要专业人才来做,说现在是一个智商决定薪水的时代也不为过。”女猎头笑吟吟地介绍着,不时看着帅朗的表现,有点失望,自始至终她都没能发现此人异于常人的地方,这种料一层太多了,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块料胆大,敢从一层走上来。

“那好……我试试。”帅朗半晌做了个决定。女猎头笑了,随意点着鼠标,接着打印机哧哧作响,喷吐出来两页A4纸,女猎头拿在手中,看着表,出声示意了句:“时间限定十分钟,现在开始。”

说着她把纸递到了帅朗眼前,帅朗乍一看,傻眼了……

傻眼了,遇到你从未见到过的事都会有这种感觉,原本以为会有些什么文字性的刁钻问题,不过拿到手里帅朗才发现,自己能认识的方块汉字屈指可数,余下的都是些圈圈点点、数字、三角、菱形、花纹、图案或者什么动作形状组成的若干组题,题目也千篇一律,找出类似的、找出不同的、或者根据规律填完整某组数据,两页答卷,要是粗一看,差不多和古神仙画出来的神符差不了多少。

“这……”帅朗伸着舌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着对面计时的女猎头,那妞保持着一个很不意外的眼神看着帅朗,也很不意外地看到帅朗这种表情,看把帅朗给整傻了,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这是考察你辨别力、分析能力以及对所发现事物的判断力,这种测试和学历无关,有些智商突出的初中生和高中生都能做得很好……”

咝……帅朗从女猎头的眼神里发现了那份不屑,有点受伤的感觉了,这初中生和高中生都做出来的题,自己要被卡住了,那得多丢人。他硬着头皮,收回了眼神,看着答卷,一道一道看着,女猎头递过来笔,帅朗也只是下意识接住,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着这些图形,时而狐疑、时而微喜、时而思考、时而又笑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

帅朗从来不是认真的人,不过这认真起来就有点不像人了。

最起码女猎头觉得这人很怪异,以往参与这类测试的都提笔就写,最起码一道一道挨着往下做,25道题十分钟的时间并不宽裕,可这位奇也怪哉,几分钟了笔都不动,连她也觉得坐在这人的对面、看着此人怪异的表情很不自然,轻轻地起了身,像是和自己无关一般站到了窗台之前,晒了若干分钟明媚的阳光,再回头时,那人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

是天才?还是白痴?

女猎头眼中掠过一丝狐疑,不过比较倾向于后者,她坐在这里很少接待只拿个大本学历和四级英语证书,就敢来应聘高级人才的,而且还没有在任何一家有点名气的公司从业的经历。每每来这儿的,起码也得有个硕士学历,起码也得有个二外、三外吧,就再不济,好歹也有过拿得出的工作经历。而这位呢,司机?售货员?保险推销员?女猎头在帅朗的目光之外,咬着下嘴唇压抑着笑,要不是今天周日实在闲得无聊,她还真没心情接待这号货色,以往这种傻头傻脑的不是没来过,不过被打击之后,鲜有能笑着走出这里的。

那种表情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女猎头心里暗笑着,看看还在发呆的帅朗,提醒着时间,还剩两分钟。心里暗道,如果聪明的话,现在扔下笔,说一句我没有见过类似的题目,起身告辞就走,那一定是个明智的人,好歹还能保留几分面子。其实你就是会做、能做,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和证书,进了人才库照样要被淹没的,现在大公司选人比选美还严格,哪怕一点点瑕疵也要不得,像这位的简历,除了瑕疵还真找不出别的。

意外,女猎头微微意外,就在她提醒的时候,帅朗拿着笔,宛如龙飞凤舞画符般地刷刷刷几笔ABCD填着,瞬间挥就。“啪”声往桌子上一拍笔,回头一脸喜色望着女猎头:“好了。”

咦?好了?女猎头从窗前移动回办公桌后,拿着那两页答卷,帅朗笑着道:“不难,挺简单,有点故弄玄虚了。”

“是吗?这可是国外十几家咨询公司多年研究的成果,有多名心理学、教育学专家参与这个项目的开发,现在几乎是行业通行的标准了。你觉得简单……”

女猎头笑着,拿着答题,手指击着键,看样子是在输帅朗给出的答案,她一这么说,帅朗在这么大权威面前不太敢献丑了,他笑了笑,尴尬地抹抹鼻子,也不太敢打扰这位女猎头,只等着结果。

帅朗在房间里扫了几眼,这样的工作环境确实高级,三间连窗、五个隔断,每个隔断工作台子上都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有两个台子还放着咖啡杯子,金色的小勺在白色的工作台上显得格外招眼。门后是木质的衣架,挂着个红色坤包,女式的,应该是面前这位的,这么大的开放式工作环境即便摆放一组会客沙发也不显得拥挤。看着的时候帅朗突然发现,这里似乎就和都市剧的情节一样,高档写字楼、俊男靓女、办公室暧昧等等诸多烂剧元素,不过不可否认,这种环境还是蛮吸引人的。

“帅先生……”女猎头开口了。

“帅先生……”女猎头不悦地开口了,加重了语气,她可没料到这个时候面前这人居然能走神,这一加重语气,帅朗一个激灵正襟危坐,保持着目光平视,等着一个可喜的结果,毕竟做那份题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最起码不像学校考试,抓耳挠腮两小时做不出来。

意外,很让帅朗意外的是,那位女猎头什么也没说,拿着帅朗的简历,很客气地双手持着递还给帅朗,帅朗机械地接过来,愣了,狐疑地看着对方,那位靓女很诚恳地说:“帅先生,我建议你到一层撞撞运气,这段时间的用工机会还是挺多的。”

“咦?不是……这……这为什么呀?”帅朗愣了,不料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结果,看着女猎头的表情多少能猜出点结果,不过不太相信地追问着:“总得告诉我结果吧?我知道我算不上高级人才,那总得看看我和高级还有多少差距吧?”

女猎头没吭声,很严肃地把电脑扭了个方向,屏幕显示着答案输入后电脑评分结果,红字,很大,85分。

“呵呵……不错嘛,85分。”帅朗霎时乐了,一脸喜色,出声问着女猎头:“哎,这位大姐,这个测试还是挺公允的啊,我就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高中考过,不过那时候总分是150呢。”

“这个总分一百八呢。”女猎头道。

“呃……”帅朗眼睛一凸,噎着了。

“普通人在101到130之间,超过140就是超常了,低于80,那就等于白痴了……所以我建议您到一层试试,看你以前的工作经历,还是找同等工作来做,其实工作机会多得很,不一定非需要智商很高的……”女猎头娓娓道来,很同情的表情。

“哎……不对……不对……你是不是哪儿搞错了?”帅朗不死心地问。

“怎么可能,这是电脑评判的,每年要做数万例,鲜有失误。”女猎头解释着。

“错了,绝对错了……你说我普通,我能接受,不过不能来你们这儿一趟,就把我整成弱智吧?你不干脆把我整成白痴得了?”帅朗翻着白眼,被这个结果气着了。

“您刚才不说测试很公允吗?”

“那我不知道你满分一百八呀?”

“满分多少和你做的好坏没什么关系吧?”

“不可能,绝对有关系,只要不是考英语,我好歹能及了格,就及不了也差一点及格。”

“你……”

女猎头乍听此言,先气,后愣,然后一听差点及格,再看帅朗憋着劲儿要找个说法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一笑觉得很不雅了,捂着嘴、低着头,吃吃咯咯半天直不起腰来了。

受伤了,帅朗觉得很受伤,虽然从小到大成绩不怎么地,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还存在这么严重的缺陷,今天面对的是个妞,要是个男人的话,他早拍桌子骂娘了,气咻咻地坐着,看着那妞咯咯吱吱笑着,恨不得摁着蹂躏一番才能解气。半晌那妞抬起头来,看帅朗脸色阴沉,有点不忍再打击他了,婉言劝着:“帅先生,对不起,不是我贬低您,事实就是如此,也许是我们的系统故障吧,您别介意……不过就您这种学历、这种工作经历,在我们这里恐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不用不用,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经常被打击,已经习惯了……”帅朗道,很客气,不像恼羞成怒的样子,出声问着:“不过今天这个打击有点意外啊,这样吧,我咨询一下,您的智商和学历怎么样?”

“140左右吧,本科毕业后我考了GRE,在美国拿到了硕士学位,后来又考过管理咨询师资格,就我在的这个猎头公司,很少见大本学历的人来,最差也是硕士,或者双学士学历,要不参加过GMAT、TOEFL、或者MSE……有的甚至精通三四门外语,所以我建议帅先生您……”女猎头委婉地劝着,不过那微笑里多少有几分轻蔑之意。

“不用,我该干什么不用你建议……”帅朗倒转过了自己的简历,拿起笔刷刷写了几行字,见那女猎头正狐疑地看着自己,放到女猎头面前道:“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你是错的……看看,智商85的给你出个题……有个中国人叫曹里统,后来到了日本,他改名岗板日川,再后来到了美国又改名约翰曹,再再后来到了英国,他又改名查理一世……这四个名字有一个世界通行的文化内涵,你说是什么?”

“你……你考我?”那女猎头一拍纸,大惊失色了,奇也怪哉地看着帅朗,根本没去考虑那题目,或者刚一听就愣了,那题也是闻所未闻,一作生气姿态,帅朗嗤鼻笑了笑:“知道你也不会……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特长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干什么去了,有必要浪费时间吗?”女猎头不悦了,似乎不准备再听下去了,不知趣的人很多,但像这样低智商而且不知趣的,倒也少见。

“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浪费时间,我保证。”帅朗平复了一下受伤的心情,看女猎头狐疑着,不时地盯着自己写的那张纸,估计她根本不知道这题的意思,不屑地哼了哼道:“我的特长和你们的特长差不多,你们猎头,我猎人……比如我可以看得出你,双手指甲修剪得体,可指甲的月白偏少,只有三个,那说明你长时间处在亚健康的状态,你不是中州人,在这个城市找生计,压力很大是不是?”

咦,女猎头诧异地一抬眼皮,不知道这个结论何来,不过却没有很不悦的赶人表情。

对了,说对地方了?怎么说对的呢?很简单嘛,现在工作,有压力不大的吗?

一句开场吸引住了女猎头的注意,帅朗趁热打铁手一指,还是那女猎头手,说道:“第二点还在你的手上,手指尖部皮肤粗糙,纹路模糊,指甲边翘起,整个手背和你胳膊露出来的皮肤已经看得出轻微差别了,我想你在国外过得不怎么样吧?洗碗了还是刷盘子了……”

咝……女猎头眼一瞪,下意识地蜷回了手,有被揭疮疤的难堪。

“还有,我看到了你挂在衣架上的包,名牌的款式我看不出来,不过边角上有轻微磨损,女人在这个上面最心细,这包用了有些时间了吧,之所以没换,是不是经济危机后你的经济状况也不乐观……由此我还知道,你应该是谋到这份工作不久吧?其实在休息日里把你放这儿值班也可以反映出来,你在公司里的职位和级别都不怎么高吧?还有,你的淡妆眼影很漂亮,不过我却看到了你眼睛里的疲惫和你试图掩饰的忧虑,我甚至还可以推测出来你的感情生活应该是空白吧,否则怎么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幸福和滋润呢?”帅朗加重语气谑问着,此时可怜与被可怜的对象大翻盘了,原本就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帅朗根本无所欲求,倒不必刻意曲意奉承,几句直指刚刚眼睛观察到的要害,几句也把那女猎头的傲气和自信盘剥得一丁点儿不剩。

那女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反驳句什么……

“不用说get out,我马上走……还有一句我觉得你应该听听,你满口英格里死,这无非是你想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喝过洋墨水,或许把人打压一头,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姿态会给你带来满足感,可人的弱点就在这里,你越彰显什么,就说明你越缺乏什么,你越这样标榜,越说明你很不自信……何必呢,你出了一趟国,满载着自卑情绪回来,想从类似我这样的同胞身上找回你的良好自我感觉来,有意思吗?”帅朗终于把自己要表达的喷出来了,现在发现自己生气在什么地方了,从进门人家就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没准儿给他测试机会根本就是想逗他玩玩呢。

火了,火山即将喷发了,那女猎头圆脸煞白、俏眼含威、银牙紧咬,估计是原本要喊一句“get out”的,不过被帅朗一刺激,这俩单词也没吐出来。

帅朗这会儿尽去被人考成弱智的郁闷,得意地起身,自信地迈着大步,几步走到门口,再回头笑着一看,女猎头正盯着帅朗,又被吓得全身激灵一下,那嘴比对着枪口还让她紧张。帅朗“扑哧”一笑,指指示意道:“那份题中州大学大一的新生都做得出来,师小姐,你还有个缺陷,智商高了,情商太低……哎,没前途。”

说着,帅朗推门而走,脚步声噔噔响着,人声渐杳。

人走了,玻璃门摆着、晃着,只到静止不动了,半晌这位女猎头恍然惊省狐疑着:“他怎么知道我姓师?”

她慌乱地看着桌上,答案就在桌上,自己的名片就摆在桌头刚刚他坐着的左侧位置,名片上印着师娅妮,咨询部经理。

这名头够唬人,最起码在人前不会丢份,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刚进公司呢?师猎头有点怀疑了,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怀疑了,包括电脑测试出来的分数,包括他能如此准确地说出有关自己的情况,压力大、感情空白、缺乏自信、经济状况不乐观……等等,慌乱间找不到任何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让师猎头心里空落落的,智商上的那点优势一点都不剩了。目光再一次落到纸上那几个大字上时,一下子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没错,这个弱智出的题自己还真不会。

名片簿翻着、手机拨弄着,又拉过电脑翻找自己经手的客户资料,找什么呢?找中州大学毕业的呗……一个答案让师娅妮来回折腾了好大一回,还真找到了一位,电话里又不好说,干脆短信约着上MSN说话,好容易等到对方头像闪亮,师娅妮把这几个名字点击着发送出去了。

对方的回复很快: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个中州大学应聘的来给我出了这么个题,他说这四个名字,有一个统一文化内涵,什么意思?师娅妮敲击着键盘,求着解。

对方的回复慢了,一大会儿才一整段话回过来:这是中大男生的荤笑话,你这样念:×××……这里面当然有全球统一的内涵了:FUCK,他骂你呢。

“啪!”师娅妮重重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肚子气,气得血涌上头几乎眩晕,这才明白了,他人走了都留了个坑,知道自己肯定要跳下去找不自在呢。

“王八蛋……bitch……shit……”师猎头气得有点变色,跺着脚,擂着桌子站起来了,在房间里来回巡梭几步发泄着,直恨自己反应迟钝放走人了,要不直接笔记本当头砸下才能解心里的气愤。

叮叮当当的音乐声响了,正生气着的师猎头拿着手机,还以为是刚才求解的那位,准备拿起来摁掉时却看到是经理的电话,赶紧深吸一口气,抚胸平复着心态,接听着:“您好,寥经理……”

“小师呀,刚才谁在内网上调出IHCE题库打印了?IP地址显示是金河区。”

“是我……”师娅妮立时一惊,要说的话生生咽回去了。

“这是咱们锐仕内部评测高级人才寻访顾问师的题库,涉及商业机密,不能形成纸质文档,所有用过的需要销毁……你刚进公司不久,学习精神可嘉,不过可不能违反公司的规定啊,这事你给我写份报告上来……”

师娅妮答应着,诚惶诚恐,一挂电话省得错在哪里了,重新掀开笔记本电脑,拿着刚刚帅朗做过的答卷,一看,再一看……一拍额头,错了,内裤都错掉了,打印时候没注意,给对方的是公司内部猎头的评测题,输答案的却是IQ页面,硬是把这人整成弱智了,两份题都是抽象的线条、数字、图形组合,刚刚只顾注意这人怪异的表现,还真没发现自己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想了想,她干脆打开了IHCE内部页面,把帅朗的答案往页面输入,输完了,猝来的惊讶让师娅妮的手微微抖了抖,立刻起身就往门外跑,快步奔出二层楼梯口,脚步愣生生刹住了,一层,人山人海的一层,人头攒动着的地方,哪还能找到那位只留了个名字的人……

晚八点,又到了嘉和超市换班的时间,因为促销中断的夜班正常了,经营时间要延续到零点才告结束。这个时间,是王雪娜下班的时间,她像往常一样上了三层,在简陋的更衣室里换下超市的马甲、衬衣,穿上自己的裙子,人显得有点无精打采,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虽然对这里的老板有点不齿,可这是自己平生第一份工作,又有点不想半途而废。

或者,还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似乎因为缺少身边一位献殷勤的,工作显得很枯燥,工作时间又显得如此漫长,第一次有了累的感觉。

旁边换衣的两位小姑娘,边换边叽叽喳喳讨论着,说到了一个让王雪娜侧耳的名字:帅店长。怎么说呢,帅店长挺帅的啊,以前咱们的加班费都是拖一个月,这次好了,当天就发了。另一位附和着,就是嘛,蓝店长就知道板着脸训人,帅店长可比她强多了,可人怎么走了呢?真可惜……后面的声音渐小,估计又在编排蓝店长的什么糗事坏话。王雪娜轻轻拉门出来了,心里泛着个词“可惜”,像丢了自己心爱的东西一样,她也有那种可惜的感觉。

下楼,灯亮如昼,顾客已稀,店员们和她打招呼,王雪娜勉强笑笑应着。出了门厅,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四顾着灯火阑珊、行人如织的街市,这一刻心里涌起的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想看到他突然从人群中出现,又觉得如果现在他突然出现,自己肯定又是一个冷眼相加不欢而散。踌躇良久,当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车流行人没有一刻停歇,没有一分熟悉出现时,却又让她如此失望。

王雪娜无聊地迈着步子,到了超市附近的员工停车场里,一溜成排的电动车、自行车堆里,找到了自己那辆粉红色的女式车,借着昏暗的路灯余光,开着锁,嗒声一踢支架,倒出车来……突然,王雪娜惊声尖叫“啊……”了一声,车脱手而倒,被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出来的黑影扶住了。

“是……你!?”王雪娜尖叫声猝起猝停,看清了,是帅朗,在背后吓了自己一跳,此时正嘿嘿傻乐着,想见难见,一见着就生气,王雪娜哼了哼推着车,不理会,也不和帅朗答话,气愤愤地推车便走。

“嗨、嗨……别走啊,我等了好大一会儿,怎么见面就走。”帅朗背后跟着纠缠上来了,王雪娜没好气地说:“我就不想见你,你来干什么?”

“不说来等你来了么,我不放心。”帅朗扯着。

“好啊,等到了,你可以走了。”王雪娜推着车,头也不回,不过听得帅朗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温馨的感觉,毕竟被人牵挂着、关心着,总比没有强吧。

“还有件事,我得办了才能走。”帅朗快走两步,追了上来。

到路牙边了,王雪娜停了停,回头看着帅朗,这会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帅朗都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王雪娜嘴角翘翘,不屑地哼着:“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嗯?”帅朗眼一凸,重重嗯了一声,一看王雪娜这么高傲的表白,立时话锋转了,指着王雪娜道:“你想哪儿去了?要什么机会?”

“哼,又想作怪,懒得理你。”王雪娜没有揣到帅朗的心思,推着车下了路牙,帅朗在后面扶着车座,一下路牙,就听帅朗白活着:“我昨天想了一天,有些话得说清楚,特别是对你的欺骗行径我得给予严厉谴责,不能光你谴责我吧?”

“我……骗……人?”王雪娜一愣,绕进话里了,回头气愤地质问道:“骗谁了?”

“骗我了。也骗你自己了。”

“胡说。”

“什么叫胡说,你明明是个根本不愁上班的主,却扮个找不着工作的学生妹;明明你脖子上的手机是价值几千的iPhone,你却骗我说是山寨高仿的;明明你知道我骂的是关妍慧她爸,你也不吭声,等着看我笑话;明明你知道我肚子里没货,还天天逗着我谈诗词歌赋,看着我出丑。”帅朗摆着一通似是而非的理由,一副受骗的委屈样子。一听又是没正形的烂事,王雪娜笑了笑,推着车吱吱哑哑走着,忍俊不禁地笑着。

“还有啊……”帅朗抬步跟着,“你骗我也就算了,我不计较,你不能骗自己吧?”

“我骗自己?什么时候骗自己了?”王雪娜奇也怪哉地接上来了。

“刚才呀,看你在门厅站了好大一会儿,等我是吧?你心里明明喜欢我,干吗要扮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帅朗大惊小怪地说着。

嗒,车一停,王雪娜侧头瞪着帅朗,这话说得是坦坦荡荡、理所当然,激得王雪娜看了半晌才评价着:“你脸皮可真厚啊。找了这么一堆理由来搭讪?说完了,就这些?”

“还有……这大晚上黑咕隆咚我不放心,送你回家呗……”帅朗对着亮如白昼、行人来往的街道文不对题地说着,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王雪娜看着帅朗这么正经,忍不住吃吃笑了,笑完板着脸:“不过我可不陪你压马路,我得早点回家,要不太晚了我爸妈着急……你爱送就送呗,我可不坐你借的车。”

说着,她推着车,一蹬,一跨,故意给帅朗难堪似的,翩翩花裙一动,像蝶儿飞走般,眨眼就上了路。

骑……慢慢骑……听着自行车微微的声响,迎着凉凉的夜风习习,骑了十几米,没有见到帅朗那辆别克上来,也没有听到喊叫,这倒让王雪娜有点后悔不该这么矜持,不过又觉得就这么吓走了,还真没有什么可惜的……又前行了十几米,还是没见到车,忍不住回头瞧瞧……一瞧,扑哧一声笑了,车打了个趔趄。

后面,如影随形地跟着帅朗,正迈着大步慢跑着,王雪娜故意捉弄他,加快了车速……我蹬我蹬我蹬蹬蹬,快骑了足有一公里,这才回头看……果如心中所想,后面已经开始微微喘气的帅朗还是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不离不弃地跟上来了。

“咦?帅朗,车呢?”王雪娜放慢了速度,取笑着。

“还……了。”帅朗喘着气,回了句,跟上来了。

“你太寒酸了点吧?现在人家学校里追美女的都开辆本田,你就凭两条腿追呀?”王雪娜还在取笑。

“啊,我两条腿比四个轮子心诚,不就辆车嘛,那可不稀罕。”

“呵呵,你吹吧你……”

“真不吹,其实你对我这人有点误解啊,要真放开去捞钱,去干什么事,我早发财了,就是因为我爸是警察,有些事我实在不敢放开手去干,这两年我对我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虽然算不上好人吧,可也不是个坏人……呼哧……你慢点……”

帅朗喘着气,断断续续表白了几句,却发现这跑的时候表白,比单纯跑还累,不说慢还好,一说王雪娜加速蹬了几下,笑着跑得更快了,帅朗不迭地追着,又过了数十米,车速才缓下来,等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追上来,王雪娜促狭地咯咯笑着,问着帅朗:“帅好人,就你这还不敢放开去干?哎,我说你咋学得这么精呢,是不是以前经常骗人?”

“不不不,绝对不是……”

“狡辩。你肯定有丰富经验。”

“真不是……”帅朗喘着气,接不上来了,王雪娜放慢了点车速,后面奔着的帅朗解释着:“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你编……你再编。”

“你看你不相信……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乘警大队长,铁路公安系统的反骗专家。你知道我从小看什么课外书么?《古今骗术大观》、《骗枭》,还有我最喜欢的《骗心术》。知道我从小待得最多的环境是什么地方么?乘警室,我爸一上班没人看我,就把我锁在那小玻璃屋里,隔壁就关着火车上抓的骗子,我爸抓回来的……”

“啊?那你没学学你爸当警察,反而学着被抓的那些当了骗子呀?”

“哦哟……我怎么越解释越乱呢,我怎么会是骗子呢?”

“哼,看你就像……”

王雪娜对于帅朗的解释很不认同,哼了哼,又加速了。

这一趟让帅朗够受了,匀速跑还凑合,这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从嘉和出来,都跑了两三公里了,这里距离中大本部不远,一半路程跑下来,额头脸颊下雨似的汗刷刷流着汇成溪流了,他顾不上累了,哼哧喘着气,抹一把汗,解开俩扣子,又飞奔着追上来了。

夜风,扬着额际的乱发,掀着飘洒的裙裾,灯光中的俏影,就像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帅朗的脚步。骑车的王雪娜快一会儿慢一会儿,不时地回头看着,又骑了很远,当再一次看到帅朗喘着粗气又追上来时,心里有点不忍地放慢了速度,直到近前,呼哧呼哧跑着的帅朗像个热源,隔着几步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于是王雪娜又慢了些。

“帅朗,跑不动就回去吧。我可没逼你跑啊……再说你这么卖力的表演,又没人欣赏,说不定会招致更大的反感。”王雪娜轻声说道,侧头报之以一个不忍的眼神,此时已经看得见中州大学的楼层,这么远的距离愣是吭哧吭哧追过来,真让她有点欣赏了。

“没事,跑得动……”帅朗喘着气说,“我知道我有些行为让你反感了,可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其实我就是想来告诉你,自从遇到你,我才发现我以前的生活多么糟糕,我一直不停地换工作,以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我知道了,是我期待着改变,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真的,我肯定会改变的……”

“可我还小……我爸准备保送我读研,我们的生活也许没有多少机会交集了。”王雪娜委婉地说。

“没事,我也不大……没准儿等你读研出来,我家底都挣下了……”帅朗大言不惭道。

“……”王雪娜大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哧……哧……哎,怎么不说话了……快到了……”帅朗喘着气。

嘎声车刹轻响,在中大的南大门口停下了,帅朗没防着,已经跑出去了几步,等不见身边人影了,这才回头,只见王雪娜扶着车,停在原地,帅朗赶紧退回来了:“怎么了?”

“帅朗……”王雪娜看着傻奔快跑一身热汗的帅朗,有点不忍地劝着:“以后别这样了,你这样会让我心里感到不安的……”

“没事……我顶得住。”帅朗逞着英雄,不在乎了。

“呵呵……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王雪娜嗔怪道,看着一身汗淋淋的帅朗倒也不好苛责了,抿着嘴想了想才说道:“真的,你不需要这样,虽然昨天的事让我很生气,可后来细细想想,现在身边不缺这些事,我觉得我爸说得对,有些事必须有所为,有些事也必须有所不为,要是没有底线,那咱们身边这个环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对对……王老师说得好,就是这个意思,干什么事都要有底线……”帅朗听王雪娜的语气松了,好歹松了一口气。

“你别拍马屁,你骂我爸的事,我还没和我爸说呢……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王雪娜道,一说这个,帅朗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不敢答,王雪娜也无奈地笑了笑,跨上了自行车,帅朗一想这半拉子没结果呢,赶紧喊着:“哎,我明天还来送你成不?”

“明天我不上班。”

“那后天呗。”

“后天我让我爸开车送我……让你追着汽车跑,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在翩翩扬扬的花裙中荡起来,娇小玲珑的身影越行越远,拐弯的时候停了下来,远远地朝帅朗招了招手,旋即消失了。

幸福,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涌上来了,喘气渐微的帅朗乐呵了,一屁股坐在校门口,幸福地喘着气,阴霾终究还是被汗水冲刷尽去了,小姑娘毕竟还是心软,看不得别人受罪,帅朗暗暗为自己这趟值得了。其实看到王雪娜出门那回顾的样子,帅朗就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还是有那么点位置的,这一路试下去,倒也值得,最起码赢得了护花回家的资格了。

帅朗喘了一口气,坐着做了个扩胸动作,校门内外,进进出出,成双成对,都无暇注意这水泥地面上坐着的人。那个勾肩搭背、附耳窃语,恨不得俩人生在一起长在一块的亲密样子,让帅朗有点羡慕嫉妒,有点眼馋不已,刚幸福了一会儿,又有点憧憬了,咱啥时候才能到这水平啊,要是俩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在校园里花丛树阴下风流,那才叫一个惬意啊。

想着想着,帅朗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逗得自个儿屁颠傻乐,憧憬着,小学妹在清纯之后更有一份善良,那份善良让帅朗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不过转眼又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变的,等自己找一份安稳、像样的工作,到时候就堂堂正正来和小学妹花前月下……

汗去了,稍觉凉意,帅朗胳膊一支要起身,却霎时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个人,呈品字形,包围着自己。帅朗的笑僵在脸上了,缓缓地、慢慢地支起身来,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嘴撇着、眼里几分睥睨,居中一位叉手在胸前,笑着看着帅朗。

“各位……这是?”

帅朗像吓着了,心里瞬间涌起多个想法,这中大周边地痞流氓不少,闲暇了便专逮落单的男女,遇钱抢钱、遇色劫色,难不成自己成目标了?“少废话……身上值钱东西拿出来!”左边一位跨前一步,手一指,龇牙做恶相,不用作,灯下染着半黄毛的样子够恶了,跟着从口袋里一掏,跳刀腾腾腾在手里打转,当啷啷作响,很有威慑力。

三个人的包围慢慢合拢了,帅朗没敢动,这会儿不能跑,一跑,不是被绊就是被揪要不被围,接下来就拳打脚踢然后抢走钱包手机,帅朗愣着眼,看看这三位,像吓呆了。右边的隔着两三步,嘴一撇飞脚一踢,帅朗一侧脚躲过了,那人跟着就骂:“快点,让哥几个动手就没那么客气了啊。”

“哦……是是是……”帅朗不迭地点着头,一激灵,双手提着裤子,就往下解。

这动作看得三人一停,中间那位稍胖的出声制止着:“哎哎,这他妈抢劫,不是强奸。你忙着解裤子干什么?”

“啊……大哥,钱在内裤里。”

帅朗一抬头,叮当声音停了,那躬身愣眼诚实告知的懵懂样子,让这三位哈哈一笑,一位指着帅朗说这傻子,一位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中间笑着的那位双肩耸着,三个人一见对方这么老实,都放松警惕了。

恰在此时,黑影从帅朗腰里骤起,左边威胁最大的玩跳刀那位猝不及防,一条黑线白晃晃的头朝自己轮来,他一后仰,跟着捂着鼻子“啊……”一声惨叫,当啷啷跳刀掉到了地上,人向后仆倒着。就见刚才还呆头傻脑解裤的帅朗霎时煞神附体,一反身反守为攻,右边刚退两步的脑袋“咚”一声被砸了个正着,跟着被帅朗飞起一腿直踹到裆里,吃痛蹲下了。前面的那位胖子双手刚撒开,黑影又至,他不迭地快步后退,帅朗追着轮着就打,轮得呼呼作响……前面那位明白了,是腰带,发白的是腰带前的铁扣,话说这干架是一寸长一寸强,帅朗甩着一米多长带铁扣的皮带优势尽占,前面那位退了几步还是没有躲过,被“啪”一声敲在脸颊上,一声惨叫一个侧倒,骨碌碌滚地上去了。

猝起发难,干脆利索,三个人电光火石间倒了一对半。

“呸……抢我!?干这个老子比你们专业……”

帅朗不解气地朝侧倒的胖子身上狠狠跺了几脚,那货被跺得嗷嗷惨嚎了几声,紧接着他一转身一勒皮带,不敢恋战,飞步而跑,专向灯影黑暗处和墙角里钻,等受伤轻的那位站起来,他早蹿得不见人影了……

“快走快走……别让人抓着说不清了……”受伤轻的那位扶着玩跳刀这位起来,砸着鼻梁骨了,捂着手血流了一片,三个人相互携着,顾不上旁边远远驻足围观的学生,快步跑着,校门不远处一辆桑塔纳嘎一声刹住,三个人依次上了车,呼啸而去。

“哦哟,这小子手真黑啊,腰里还揣着家伙……”捂着鼻子那位说话变音了,根本没明白过来怎么就中招了。

“是皮带……我靠,这多少年了就没吃过这么大亏。”捂着脑袋那位,手一离,手心全是血。

捂着脸颊那位被干得也不轻,脸肿了起来,哼哼叽叽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捂脑袋的撕着卫生纸又摁着受伤部位,骂着驾驶座上那位:“黄晓,你他妈真孙子啊,这么狠个茬你也不提醒提醒。”

驾驶员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受伤的三人,嘿嘿哈哈笑着,根本不内疚地说:“关我屁事,师爸安排让试试人家,咋样不能试,非去劫人家试试,你们仨鳖样,仨弄不过人一个,还好意思说。”

几个人互相埋怨着,车驶着转过了一个街区,就近找了药店诊所,一停下黄晓忙活了,扶这个搀那个包扎去了,在车里不觉得,包扎时看这仨都是一头一脸血,最惨的那位鼻梁骨都断了,诊所处理不了,哼哼哟哟吃疼的三人倒把黄晓看愣了,实在有点理解不了,这三个好歹跟冯山雄也是混过几年的,怎么三对一都被干得惨成这样……

是辆黑色的桑塔纳,车号豫A45……

车慌张开走的时候,三个受伤的和驾车的黄晓都没有发现,车一走,街边绿化带冬青丛后,站起一个人,是去而复返、趁乱蹙回来的帅朗。

这不是小流氓劫路。刚刚对阵时帅朗就有种感觉,这三个人反应明显太慢,最起码打倒俩见风不对,第三个完全有机会掉头就跑,那些打秋风的混混腿脚麻利着呢。再一看上车走人,他更确定了,一确定,心中的疑窦也大了。他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本想追来着,不过想了想,说了句回东关胡同。

追没什么意义了,帅朗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没有别的地方,除了招惹的古清治那一伙,别人不会对像他这么个兜比脸干净的穷小子感兴趣。坐到出租车里,又让帅朗纳闷了,到现在尚搞不清这古清治究竟是存着什么居心穷追不舍。图财吧,自己一无所有;图人吧,自己一无是处;难不成还真是想培养个后备骗子?当接班人?

可也不太像,感觉不管是寇仲还是冯山雄,都已经是叫得上名来的小老板了,这些人肯定不是走江湖吃四方的主,而且这些人都有正当生意,肯定不会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骗子。而且这几位对古清治如此尊崇,肯定都不是普通人等……呀?不是黑社会吧?

不行,得挪窝了,让这些人纠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帅朗暗暗下定主意,不管是骗子团伙还是涉黑团伙,被盯上了都未必是什么好事,不是教唆你干啥就是拉你上船,再加上刚才出手这么狠,他心里也有点害怕报复,毕竟这年头雇俩敲闷棍拍黑砖的民工容易得很。

出租车到了东新区,到了东关胡同,帅朗悬着的心好歹放下了,付了车钱下了车,向胡同口走去,心里盘算着到哪儿窝几天,要不干脆换个区混,到中原区、要不到南片找份零工干干,时间一久没准儿这事就放下了,毕竟他们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找自己一个人不干其他事了。

“站住……”侧面有人叫。正走着的帅朗吓了一跳,一回头,一位梳着中分头,站在一辆现代SUV前指着自己,中等个子,脸很白净,朝着帅朗走过来。帅朗握着拳头引而待发,不料那人在两步之外站定了问着:“你叫什么?”

“你管得着么?”帅朗道。标准的中州土话,很横、斜眼忒忒瞧过来。

“你姓帅?”那人带着几分狐疑问。

“有姓这姓的么?别人叫我帅哥算不算?”帅朗心里暗惊,好在有准备没动声色,装着像没事人一样迈步就走。

“哎,问你话呢,站住,我是……哦哟……”

那人快步一走,手搭向帅朗的肩头,却不料变生肘腋,自己那只手瞬间被前面走的人锁住了腕子,一掂一扭,吃疼地转过身来,帅朗在背后毫不客气地朝着小哥的臀部咚咚连踹两脚,边踹边骂着:“小样,就你这水平还跟我玩?回去告诉古老头儿,再来骚扰,小心我带上一帮警察抓了他。”

“你……你是警察?哦哟……”被扭的那位吃疼问着,话音变得很怪异。一问又挨了一拳,帅朗一使劲,那人疼得半跪到了地上,就见帅朗不客气地连打带踹几下,又骂道:“不相信呀?打你这两下就是警体拳……”

“放手……”车门哗声一开,正打得起劲的帅朗一愣,车里冲出来一位短发女,指着帅朗,杏眼圆睁,叱声厉喝,几步快跑站到俩人身前不远,喝道:“听见没有,放手……”

“耶嗬,你这么靓个妞,扮女流氓吓唬人呀?”帅朗大惊失色道,这么凶的妞倒也罕见。

“方姐,他说他是警察……你看他像不像照片?”被扭着那位龇牙咧嘴地说着。一说帅朗火了,咚咚又是两脚,那妞顾不上细察帅朗,上前就要解救被帅朗扭着胳膊的同伴,不料一抬步又是急速后退。身前黑影一晃呼呼生风,却是帅朗拽得二五八万似地来了个飞腿动作,吓退了悍妞,那悍妞哭笑不得,退了两步指着帅朗道:“不管你是谁,我警告你啊……我们在执行任务,你的行为是妨碍公务,已经构成袭警了。”

“耶……又成有牌照的流氓了,我就不信了。”帅朗不信邪了,扭着这位小后生,一掀衣服,呸了口:“枪不佩、铐子不带,就你这孙子样能是警察?”

“那我这儿的算不算?”

那妞一说,帅朗一惊,侧头,只见那妞早从腰里抽出来一副亮锃锃的手铐,晃在手里叮叮当当响,帅朗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眼凸心跳手发抖,人一放,嘴里喊着我的妈耶,拔腿就奔,一眨眼像兔子般溜进胡同的黑暗里了。

“站住……”

喊了一句,那位被扭腕子的抬步就追,后面的女警喊了几句,这人才愤愤然退回来了,揉着腕子,到了胡同口借着路灯光一看,手腕被拧得红紫一片,边揉边悻然骂着:“气死我了,逮住我非整死他……方姐,你干吗不让我追?我看清了,应该就是他……”

“是他也别追,有名有姓他跑不了……这个胡同里十几道茬口,没有片警领着,进去你都未必走得出来,别说找地方了……哎,我说小木,你注意点方式方法行不行,你不亮身份,哪有追着人问话的,再说这次案情连咱们外围排查都保密着,你乱嚷嚷什么?”那便衣女警小声埋怨着。

“我没来得及亮身份,这家伙就动手了……”小男警小声嘀咕着。

此时,一辆警车由远而近驶过来,俩人停止了说话,上前迎着,这是光明里派出所肖所长,同来的车上下来一位女警,领着一位中年妇女,上前握手寒暄几句,指导员带着一行三个人往胡同里走,边走边介绍着:

“两位,这就是房东,一会儿我和房东先进,你们跟在后面……让你们久等了,别介意啊。唉,没办法,这片的暂住人口太多,我们的工作压力也大,今天接警就三十多起,这些找不着活计的出来坑蒙拐骗是啥都干……”

肖所长白活着,似乎在为自己片区出事辩解,可不知道是什么事把市局直辖的打抢反骗工作组招来了,不过招来了,肯定就没好事……

跑……跑……跑……直到发现背后没人追来,帅朗才绕着从光明里小区另一侧的小门进了小区,直奔43幢,蹿上五楼,开着门。一关上门,他大喘着气,呼哧呼哧的,把同屋的几位都惊动了,老大没回来,老三田园和老四平果正煮着挂面,问帅朗吃不吃,帅朗也顾不上答话,平果机灵,小步跑上来,愣了,惊叫着:“耶……二哥,你咋搞成这样?”

“我他妈今天打了几个人……估计要出事。”帅朗心跳得厉害,歇了口气,直奔进卫生间,哗哗冲着凉水洗了把脸,又把腰带抽出来,看着铁扣上还有血迹,扔水龙头下冲着,再一看,裤子上也沾血了,干脆直接一脱裤子扔进水池里,光着腿就奔出来,一旁看着的平果比帅朗还紧张,小心翼翼地问着帅朗:“二哥,你……你不是杀人了吧?”

“你看我有那胆么?”帅朗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他进了卧室,翻着衣柜,套了条裤子,田园和平果都惊讶地看着,胖田园端着碗原本还吸溜吃着,一看帅朗收拾行李诧异了,出声问着:“二哥,你咋啦?要走?”

“啊,得出去溜几天。”帅朗边收拾东西边说。

“你打谁了?”

“几个抢钱的小痞子。”

“那不是见义勇为么?跑什么跑?”

“打小痞子是在中大校门口……回胡同口又把人打了。”

“什么人你这么紧张?”

“警察……”

帅朗边收拾着东西,吐了两字,没音了,一回头,门口杵着那俩大眼瞪小眼,吓着了。

“没事,就踢了几脚,我不知道他们是警察……他们先招惹我的,妈的像跟人劫路的,拍着肩膀就问我姓什么。”帅朗边收拾边说着,一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了,一寻思一愣,喃喃道:“坏了……不会就是来抓我的吧?他怎么知道我姓帅……”

“二哥,你到底干什么了?”平果吓得张着大嘴,惊声问着,又是血,又是慌慌张张跑回来,还真担心帅朗干了什么坏事。

“我没干什么呀?这打了架才多大一会儿,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们在胡同等着呢。”帅朗愣怔上了,寻思着自己什么地方出事了。

“那其他事呢?”田园问着,顾不上吃了。

“你们知道的,这两年我多本分,打架都很少……”帅朗也愣了,眼睛茫然地乱扫着,心下无着了,要真是冲自己来的,那有名有姓有地方都找到胡同口了,恐怕是没跑了……正目光乱扫的时候,看到了衣柜里那件外红内银的女短装,心里紧张地跳了跳……还没等寻思出个所以然来,“嘭……嘭……嘭……”敲门声起,站着的帅朗一激灵,满手的衣裤吧嗒掉地上了。

“谁呀?”平果眼睛晃着,有点吃惊,肯定不是老大。

“你去。”田园屁股撅着。

“你不能去呀,非让我去。”平果不乐意了。

俩人一看屋里的帅朗,也紧张兮兮一脸慌乱,不知所措了。

三个人正愣着,门外人喊上了:“开门……”

哦,包租婆来了……平果和田园一笑,舒了一口气,平果直接上前开门,一开门人僵在原地了,田园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黑着脸的包租婆和一位老警察早挤进来了,看得田园有点纳闷,怪怪地问着:“李阿姨,房租还没到期呢,这就带着警察上门收租来了?”

“你们呀……你们……”包租婆胖手指着,训着在这儿已经住了两年很熟稔的几位:“就不能安安生生的,非惹是生非不行呀?搞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租给你们个房子,收不了几个钱,还把我气成心脏病了……啊?说你们呢,看把我房子糟践的,就不会勤快点打扫打扫卫生呀?”

走题了走题了,包租婆说着就心疼上房子了,老警察出手制止着,问着平果叫什么,办暂住证了没有,又逮着田园问,挨个儿虎着脸训话。平果嬉皮笑脸,这下可乖了,老老实实回着话,问话的工夫又进来俩便衣,热闹了,不用想,连田园也知道要出事了。

“里面的那个,出来。”老警察叱了句。几个人堵着门,半晌才见探头探脑的帅朗出来了,包租婆是黑眼一剜无语了,老警察一指帅朗,问着后面的两位:“是不是他?”

比对,看样子是在对比什么照片,那位便衣男警恨恨地瞪了帅朗一眼,把照片递给女便衣,俩人点点头:“应该是。”

“叫什么?身份证、暂住证,都拿出来。”老警察查户口一般训斥着,口气凉阴阴的职业味道让人不敢拒绝,不料帅朗早准备好了似的,两个证件递到了老警察手里,老警察顺手一抽,往后面俩人手里一递,那男便衣一看一愣,又瞪了帅朗一眼:“你不是说不姓帅么?”

“咦?你们见过面了?”老警察奇怪了,指指帅朗,又看看姓木的便衣,不料连便衣也没答话,估计那事也没法出口了。

帅朗一脸悻然,尴尬地抹抹鼻子,看着田园和平果,又看看包租婆和包租婆带来的四个警察,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尴尬地站在原地,一言未发,等着发落。

“肖所长……这个人我们要带回去审查。”女警说道。那所长自然是满口应允,接着这女警一指帅朗叫着:“穿好衣服,跟我走……”

帅朗回屋,穿衣,整好领子,再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平果和田园紧张地围上来,想拦着,又知道拦不住,被几位警察盯着,愣生生地站在原地。帅朗几步迈过,拍拍俩人:“没事……放心吧,别担心我。”

帅朗出去了,被一前一后俩警察挟着走了,似乎这事还没完,那老警察招着手,示意着田园和平果:“你们俩,一起走,到派出所。”

“啊?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啊。”田园没经过这阵势,一指自己鼻子,吓了一跳。

“协助调查。不懂呀?去了就知道了。”

老警察一挥手,把遭了池鱼之殃的田园、平果也给一起捋走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帅朗到了一个连他也叫不上名来的地方。

应该离二马路不远,火车站、汽车站都在这一片,市公安局就在这里,不过肯定不是进了市公安局,而是下辖的某个小单位,进院子的时候只有个昏暗的小门厅,灯光很弱,连单位的门标都没看清,没看清就糊里糊涂被提溜进来了。

铐子没戴,只是被带进了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问询室。

这倒让帅朗暗暗放心了,问询、审讯和特讯很有区别,如果加上连铐子都没戴,那说明只能算个传唤了,要传唤,那就应该是其他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事,或者是根本没有证据的事。

那是什么事呢?程拐搞地下盗版被逮啦?那可坏了,我是从犯,给他销的货不少。不过不可能呀,中州满地盗版,这事现在都没人较真了……那是伤那几个人出事了,没这么快呀,总不能我这头打完人,那头就被提溜住,前后不差一个小时吧?应该不是……其他就没什么事了呀,哥就替人跑跑腿销销假货,没犯什么非要被抓的案子呀?

除非……帅朗眼前一闪而过在屋子里还保留着的那件女短装,除非是那事犯了,不过就是那事犯了,自己也没干什么呀?

想……想……挠头细想着,盘算着那个晚上和那个疑似名叫桑雅的女骗子周旋的事,要是女骗子落网了,自己就应该不会坐在这儿,她是正主,而且她交代不出自己来……那要不是她落网,其他人呢?坏了?帅朗心里暗道了句,万一那俩被骗的报案,警察顺藤摸瓜,没找着骗子,可把自己找出来了当成骗子,那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坏了?饭店里的监控,要是录下了我和她亲热,那可没他娘跑了,说破大天也没人相信骗子和咱没关系。

他大爷的,要真是这样,这个嘴亲的代价可就大了,我说我不认识交代不了,我说我认识,我更交代不了,再加上连协查的警察还踢了几脚,这下惨了……

门嘭的开了,吓了帅朗一跳,又砰声关上了,又吓了帅朗一跳。

两个人,就是带自己回来的两个人,男的把笔记夹往桌上一拍,声音很大,坐下来还揉揉腕子不怀好意地瞪着帅朗,帅朗暗暗有点心惊,目光不敢直视。女警也坐下来了,第一句问:“姓名?”

“帅朗。”

“年龄?”

“25岁。”

“籍贯?”

“信阳市平桥区小韩村。”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您不说,我怎么知道。”

“哟?看你不像第一次进来呀?答得这么利索。”

“嗯,不是,进来好几回了。”

“……”

询问的女警愣了,进来的都标榜自己清白呢,这么直截了当说自己不是头一回,倒也少见,俩人相视愣了愣,问话稍稍停顿了一下。

“以前为什么进来的?”男警出声接上了。

“打架。”

“哪个派出所办的?”

“铁西区工段好几个铁路派出所。”

“呵呵……”

男警看帅朗很坦然,诚实以告的样子,这等倒霉德性和先前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忍不住轻笑了笑。

那女警敲敲桌子,示意着帅朗注意,帅朗轻轻扭头,看着那女警的时候,眼珠子不动了,直勾勾看着,一直没太注意,此时看着这个女警,嘴巴很大,唇线很明,眼睛很亮……很亮很亮的眼睛带着威慑地瞪了帅朗一眼,一眼把帅朗萌生的下流想法登时全灭了。

“站起来,过来……”女警叫着。帅朗站到了桌子前,机械地站着。那男警很突然地抽出一张画像,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问着:“认识她吗?”

吁……帅朗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是那个女骗子,没错,就是她。

“问你认识吗?”女警不悦地催促了一句。

“说话,你别想蒙混过关,你的同伙已经落网了,你以为瞒得过去?”男警恫吓着,看帅朗愣着不说话,又加了一句:“先把诈骗的事说清楚,你袭警的事再给你算账。”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女警身子一仰,后靠着座位,喟然一句,这挤牙膏又要开始了。不过遗憾时间太短,对这个传唤的人情况掌握不多。

两位警察坐着,帅朗站着,瞧了有点希望的女警一眼,又瞧了有点急切的男警一眼,一个坏坏的念头泛上来了,嘴嗫喃着道:“认识……”

两个字像一支强心剂,明显地看到女警的身体微微一颤,男警看样子从警时日未久,被这俩字激得一下子坐正了。

妈的,诈我,这俩是急于想知道女骗子的情况呢。帅朗此时心明如镜,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所为何来了。

“坐下……其实你说不说不重要,你不是直接参与人,你是中州大学毕业的吧,不要让这事影响到你的前途……帅朗,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上班?”女警迂回的话题,在向帅朗示好的同时也陈明利害。

“我刚失业。”帅朗老实道,盯着那位女警,这会儿想明白了,这妞有点像自己屋里贴的那张大嘴安吉丽娜,一板脸很冷漠,有女王般的性感。

“那你就更得配合我们的调查了,档案里有了污点,会影响到你以后找工作的。”女警很委婉地说了一句。

“配合……我配合。”帅朗痴痴地看着女警,像身心沦陷了一样。

两位警察没料到这么容易,不过对比此人简单的经历,顶多就是打架斗殴的坏小子,恐怕进这里翻不起什么浪来,这倒觉得理所当然了,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被对面貌似呆傻的帅朗,一步一步引向坑边……

“那你说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女警问着,还保持着叉手的姿势,像无关紧要的对话。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是三月份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在中州公园长椅上发呆的时候,看到了她。她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在湖心亭边站着的时候飘飘如仙女下凡,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身心一下子被她全部吸引了,我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她……啊……”帅朗眯着眼睛,看着女警,想着老大经常酸不溜丢的抒情,没料到在这场合用上了。

“停停停,你抒情呢?你抒我记得过来吗?拣重要的,她叫什么?”男警不悦了,直截了当地问。这一问,让女警不悦了,脚在下面轻轻踢着示意,千万别打断。

帅朗倒不介意被打断了,脱口而出:“她叫古晓雅。”

这是古清治、黄晓、桑雅三个名字各取一字,天知道居民信息库里会不会有这个名字。

“古晓雅?你确定?和我们掌握的有出入。”女警问。

“这是她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帅朗道。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女警问。

这一问,从终点迂回到起点了,帅朗眼皮微微一动,很诧异地问:“你们不是说她落网了么?这应该我问你们呀,我还想见见她呢?”

“嘿哟……这……”男警一看这阵势,又恼上了,不过被女警示意拦下了,绕来绕去没把这人绕进来,笑了笑道:“她是落网了,我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哦……在老中州烩面馆,好像是三月十九号那天……这个说来也话长了,在此之前,我们度过了柔情蜜意的一夜之后,醒来我发现随身的钱包、手机都不见了,我知道她是骗子,可我不怪她……那一天看到她,她款步走上来,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于是在那一刻,我的心醉了,我整个人都醉了,虽然我知道她在欺骗我的感情,可我仍然无怨无悔……”帅朗说着,眼睛迷茫着,像真的醉了,不知道是想起了那惊艳的一吻还是看到了警花的娇艳,反正是醉了,有点自我陶醉地说着。

俩警察听傻了,谁也没有打断,听得面面相觑,听得胃里反酸,听得奇也怪哉,听得诧异不已,但凡涉案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撇清自己和案件、和嫌疑人的关系,但这个人丝毫不讳言自己和主要嫌疑人的关系,这些话的可信度,理论上就上升了很多。

好像,这位也是女骗子的受害人。

假的,只有帅朗知道,都是假的,被警察提溜住第一守则是别胡说,胡说容易露馅;第二守则是别不说,不开口没有好果子吃;第三守则是你有把握的话,前两个守则可以不遵守。为了脱身事外,帅朗顾不上当好人了,肾上腺分泌加速地胡诌着忽悠着俩警察,如果抓不住女骗子,那自己的话就无从证明是假的,如果抓住了,又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涉案,所以自己永远是安全的。

忽悠继续着,这回忽悠大了,打抢反骗工作组的电脑里全部输着一个名字开始排查了,那个名字叫:古晓雅。

当凌晨五点田园最后从光明里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早一步出来守在门口的韩同港和平果都上来了,一边一个,老大关切地问着:“你怎么这么久?”

“看我长得像坏人呗,上厕所还嫌我麻烦。”田园抹着鼻子悻然道。平果比田园强了点,拉着胳膊安慰着:“屁哥,没事,不就训你几句,你还指望警察给你好脸色看呀?”

“这也太伤自尊了吧!?田园又抚抚大肚腩,看韩同港和平果没事一样,这倒奇怪了:“咦?你们怎么没事,还呲笑?”

“我是报社的,他们对我当然客气点了。”韩同港笑了笑。再看平果,平果做了个兰花指拽上了:“我长这么可爱,警察叔叔不会为难阳光男孩的。”

“啊呸……”

田园气鼓鼓地骂着,骂着的工夫还不忘回头看看派出所蓝白相间的门脸儿,生怕又被提溜回去似的。三个人相随着,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几辆警车鸣着笛从街道上快驶而来,直进了派出所大院,一瞅就是又抓人回来了,田园胆子可没肚子大,看这架势,又紧张地吸吸鼻子,看也不敢看了,平果却问老大韩同港到底怎么回事。韩同港在报社消息灵通,说是公安系统的打抢反骗百日攻坚大行动,声势挺大,他当晚就是为了专题报道的事加班,可没承想还没回来呢,俩兄弟就被行动给捋了。

一提到这个,韩同港听见后座俩兄弟都咂吧着嘴叹气,立时住口了,回头看了看,老三失魂落魄、老四蔫不拉叽,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兴味索然了。

下车、回家,天色已经大亮,进门三个人耷拉着脑袋,疲惫地坐到椅子上,不过都没有睡意。折腾了一夜,又是问三个人的工作单位,又是问帅朗近些日子的详细行踪、当然缺不了追问平时的个人表现,经常来往的社会关系什么的,把仨人问得头昏眼花。不过问也白问,四个人除了喝酒打屁瞎扯淡,平时各上各的班,至于更详细的情况谁也说不上来。

“二哥不会有事吧?”平果进门坐下了,喝着水,看着不吭声的老大、老三。一说到这个,三个人都沉默了,老三表情无奈之至,老大撇嘴为难之极,瞧着这样,反倒和帅朗不是同学的平果重重一蹾杯子:“说话呀?别有事了都装孙子啊,平时咱们有什么事,二哥可从来不搁着不管,不能他有事了,咱们傻站着吧?”

“连人都不知道被带哪儿了,你说怎么办?”田园叹道。

“按你们说的,要是袭警了,还打了好几个人,这事小不了。”韩同港忧虑地斟酌道。

“那也不能不管呀?”平果也是心里没了主意,强自叫嚣着。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田园噎了句。

“我……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平果被问住了。

哥仨没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大山东人,田园和平果陕西人,平时有事都是不自觉地听帅朗的主张,这回一出事才发现,敢情仨人好赖主张还都拿不出来。

一下子仨人都不吭声了,都想做点什么,可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韩同港手抱着头仰靠着椅子,想着大学时光,那次帅朗挺身而出去拉架,结果是他被当刺头胖揍了一顿,俩人的战斗情谊就是那时候结下的。田园歪着头,也在想着二哥,大学时仅仅是几面之缘,刚毕业时他手头拮据,蹭吃蹭喝蹭房住,帅朗从来不说个“不”字,平时不觉得什么,这人有事了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才觉得难受得很。还有平果,却是在想着和二哥在饭店、KTV疯玩,换着大盏灌酒、掏着兜底买单,喝高了醉卧街头,每每让平果羡慕帅朗活得那叫一个潇洒痛快。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四个穷哥们儿搭伙,即便是四个人绑在一起,力量也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在遭遇生活的厄运时,除了喟叹,除了等待,除了听天由命,再没有能力做其他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