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军统黑吃黑

此时,舆论普遍认为周佛海执行在即。杨淑慧向最高法院进行上诉,要求复判。同时她也到处托人,找关系,走后门。党政军要人陈布雷、顾祝同、陈立夫、吴鼎昌、谢冠生等逐一找遍,希望他们向蒋介石说情,改判死刑为无期或有期。

果然,案件出现转机,但能不能救周佛海的命呢?

一天,国民党中将、立法委员马晓军的老婆忽然告诉杨淑慧:她认识蒋介石的外宠吴小姐,她已代求吴小姐向蒋介石请求为周佛海减刑,吴小姐打了包票,但要活动费“大黄鱼”二十条。什么是“大黄鱼”?就是十两一根的金条。

几天后,马太太兴冲冲来找杨淑慧说:“事情全办妥了,蒋主席已将呈文批复交最高法院院长予以减刑。如果希望特赦,需要另写呈文,不过……”她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快说啊!”杨淑慧急不可耐。

马太太说:“吴小姐还要再加十条大黄鱼,将来如财产发还,要由吴小姐支配,只能还给你们一半。”

杨淑慧又坐夜车赶往上海,拿出多年压箱底的细软,又把女儿当作嫁妆的首饰卖掉,并向亲友告贷,凑够了大黄鱼三十条,又写了要求特赦的呈文,赶回南京交给马晓军,并预付大黄鱼十五条。

两天后,马晓军夫妇面告杨淑慧:“黄鱼已交二太子蒋纬国。”

杨淑慧奇怪:“怎么又冒出二太子?”

马晓军诡谲一笑:“纬国与石静宜结婚,就是吴小姐做的大媒。而且吴小姐的爱女就与纬国夫妇共住一处,不过嘛……二太子也要大黄鱼十条。”

杨淑慧狠狠心,又拿出十根金条如数交给马晓军。

12月28日,马晓军告诉杨淑慧:“吴小姐从上海打来电话,说大赦令还有四天,也就是元旦公布,并要我转告嫂夫人,为佛兄安排好住处。”

杨淑慧焦急地说:“哪有房子?都被法院查封了。我现在寄住在熟人家里,我这就去租房子。”

马晓军摇摇手:“租房?租什么房?大赦一旦发表,法院还不得把西流湾的公馆还给你们?”

1947年元旦到了,南京城到处是欢笑声和鞭炮声,周佛海两口子也很开心,杨淑慧一大早就去老虎桥监狱等候接人。周佛海刮了胡子,换上新衣服,在日记中写道:“有人来谓今日已颁大赦令,我辈在减刑之列,群情欣然。”其兴奋之情,跃然纸上。好不容易狱卒等送来报纸,周佛海迫不及待地抢到手,从头到尾字里行间看了几遍,竟没有一个大赦的字样。日记中又出现如下文字:“当时相传元旦有大赦,余等同案亦在赦内,或大赦时对余发表特赦欤?余亦竟作此想矣。希望数月,一旦冷水浇头也。”

杨淑慧也懊恼万分,费了大劲、花了大钱,落得个鸡飞蛋打,她要找马晓军算账。

不料,马晓军亲自前来探监,安慰周佛海,说:“佛兄,原来说元旦要特赦,刚才吴小姐特来电话,要我转告你,元旦来不及了,因为呈文必须交司法院走个程序,来往需十余日。不差这几天。”他对杨淑慧说:“请嫂夫人借一步说话。”

杨淑慧只得出来。马晓军一脸贪婪,伸出四个指头:“大黄鱼还要四条。”

杨淑慧差点给马晓军跪下:“马先生,行行好,我实在拿不出来了。”

马晓军说:“谁不知周先生当过伪中央储备银行行长与财政部部长,有的是大黄鱼。公平交易,拿钱换命,晚了我可不负责任。”他又补充说:“我连条小黄鱼也没得,这都是打发文官处承办官员的。”

杨淑慧交出了最后的四根金条,三十条大黄鱼只剩下一条了。看着唯一的一根金条,杨淑慧哭了,但又笑了,因为毕竟能救周佛海的命。周佛海在日记中心疼不已地写道:“淑以功亏一篑与之。千辛万苦筹集之叁拾条,仅余一条矣。”

1947年1月8日,马晓军告诉杨淑慧:“公文已于6日送达司法院,等佛兄出来后,我一定上门喝喜酒。”

1月20日,最高法院特种刑事判决公布,声请人杨淑慧因被告汉奸案件对于首都高等法院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十一月七日判决声请复判,本院判决如下:

被告周佛海原判决核准。

周佛海听完呆若木鸡。杨淑慧暴跳如雷,打上马府,拉着马晓军大骂:“姓马的,骗到老娘头上,走,我们去国民政府大门口说理去!”

马晓军哭丧着脸:“您先别动怒,小点声音。这一切都是军统局局长毛人凤的老婆向影心让我们干的。”

杨淑慧叉着腰:“你去告诉毛人凤那个王八蛋,不把老娘的大黄鱼乖乖交回来,我非拼个鱼死网破!”

毛人凤两口子也害怕东窗事发,于是托人转告杨淑慧不必声张,保证金条全都退还。但最后实际只退回十七条。就这样结束了?堂堂的军统局局长毛人凤又岂能吃这个哑巴亏?

一天,有个穿长衫的神秘人物来到沈举人巷58号找杨淑慧,一进门故意露出腰间的一把盒子枪,说:“我是中共宣传部部长陆定一派来的特派员,毛泽东、周恩来先生要救周先生,派我前来负责劫狱。你给陆定一先生写封信,表示配合就行了。劫狱的事情我们来办,保证把周先生救出来!你去监狱和周先生通个气,让他做好准备。”

杨淑慧又惊又喜,颠儿颠儿地跑到监狱,悄悄将此事告知周佛海。

那么,周佛海又是如何反应?究竟如何配合?

周佛海一听就急了:“劫狱?荒唐!共产党会这么幼稚?八成是军统冒充的,再给我安上个通共罪名,那死得就更快了,你千万别再和这个人见面。”

“那怎么办啊?他说晚上来听回信。”杨淑慧惊慌失措。周佛海想了想,说:“这样,你去找陈立夫先生,问他怎么办!”

杨淑慧赶到常府街陈宅,将这件事告诉陈立夫。陈也认为:“可能是军统人员干的,我打个电话将此事告知毛人凤,看他咋办!”

果然,所谓共产党营救周佛海之事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