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内部倾轧下败北

随着“76号”在汪精卫伪国民政府中越来越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丁默邨与李士群围绕着“76号”的权力而发生的争斗,也开始趋于表面化与公开化。

“76号”与汪精卫集团合流后,李士群觉得搞特工除了可以弄钱外,还有很大的“政治前程”,而本来应该归他做的“一把手”,都给丁默邨揽去了,好处也都让丁默邨占去,于是深悔当初的做法。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丁默邨是一个阴险毒辣、心胸狭窄、野心很大的人,他认为自己已搭上了汪精卫这条“大船”,尤其是他与主管特工的周佛海同为“CC派”,关系不错,于是处处以老大自居,压李士群一头,独揽特工大权。

参加“76号”的骨干人物,很多都是通过丁默邨所主持的伪国民党中央社会部的关系进来的,这批人越来越多,形成一股势力。他们心目中只有丁默邨,而没有李士群。而且其中不少人原来在蒋介石特务系统时,地位就远高于李士群,根本看不起这个当年月薪只有80大洋的小特务。这一切,使李士群对丁默邨恨之入骨,必欲除去而后快。

丁默邨与李士群的较量表现在“张小通事件”上。

张小通,江苏松江人,是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党皇帝”吴开先手下的一员大将,曾在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组织部任职,后调任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调查统计室主任。从1932年开始,先后任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候补监察委员、市党部委员。

1939年夏,张小通与汪伪中央委员、原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宣传科主任黄香谷暗中接洽投汪,不料为刚刚到达上海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吴开先发现而被制止。

但丁默邨并未就此罢休。他认为张小通是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内专搞特工的人物,而且此人的地位在“中统”中比李士群高得多,拉进“76号”对李士群就是一种威胁。

丁默邨越是对张小通感兴趣,李士群就越不能让此人成为自己的对手,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1939年冬的一个晚上,根据黄香谷提供的线索,李士群秘密逮捕了张小通,由苏成德、马啸天进行审讯,要他参加“76号”,并交出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的组织名单。

当张小通被李士群逮捕的消息传到丁默邨耳朵里之后,他立即写“手令”,这才使张小通免受一顿刑罚。张小通被带回看守所后,不少有势力的人去见李士群,为张解释、求情。

阴险毒辣的李士群表面上显得十分痛快,说:“好说,既然如此,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来人十分高兴:“能不能让张小通给他太太打个电话,令其安心、放心,并让她明天给张小通送些替换衣服进来。”

李士群也同意照办。于是,说情者放心而去。

不料,三天后,李士群突然下了一个条子给警卫总队长吴四宝:“未经本人批准,任何人不准会见张小通。”

原来,问题不在张小通本身,而在于李士群与丁默邨的争权夺利。张小通被捕后,丁默邨派的援救、求情,使李士群感到一旦放了张小通,将会让丁默邨“如虎添翼”。而把张放回,也已不可能。于是,对张小通的处置,便只有一个“杀”字。但一时还难以下手,因为一是张小通本来就准备投汪,与“76号”并无“短兵相接”,没有借口;二是一些重要人物不断地在为张小通求情、疏通,情面上难以交代;三是当时“76号”的杀人批准权还在丁默邨手里,他也不会同意的。

为了达到置张于死地的目的,李士群便将张小通秘密押解至南京中央路大树根“76号”行动科,密令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苏成德将张小通处死。苏成德等人将张小通押至中央路大树根“76号”行动科办公地点,在苏成德策划下,特务们先给张小通吃了砒霜,可能因为药放得少了,张乱跌乱撞,却死不了。于是又用绳子将他勒死,再用刀肢解为数块,放入一个坛子里,倒入硝镪水,毁尸灭迹。最后,将坛子埋在玄武门内中央路大树根“76号”房的后墙脚之下。

当时丁默邨等人只知道张小通被押解到南京去了,直到一年多以后,方才知道他早已成了鬼魂。原来,李士群千方百计地阻止丁默邨的人进入“76号”,目的就是打击丁默邨,巩固自己的地位。

1940年初,汪伪“还都”前夕,围绕着伪“警政部部长”的席位,丁、李冲突发展到了白热化。根据1939年5月丁默邨、李士群与汪精卫的约定,汪伪政权的警政部部长一席,由“76号”头目担任。汪精卫原先内定丁默邨担任伪警政部部长,李士群担任政务次长。丁得意扬扬,以为自己既是汪伪国民党中央社会部部长,又兼汪伪行政院警政部部长,集民运、特务、警察三位于一体,可以完全压倒李士群了。但李士群并不示弱,他先挤掉了丁默邨的伪特工总部主任一职,接着又公开反对丁默邨兼任伪警政部部长,要求由他担任此职。为此闹得不可开交,酿成汪伪政权建立过程中,人事安排上的一次重大危机。

丁李之争闹到最后,变成“敲破狗食盘,大家吃不成”。最后由周佛海以伪特务委员会主任的名义兼任伪警政部部长,李士群任伪政务次长。1939年底,丁默邨被排挤出了“76号”,搬到愚园路1136弄周佛海家隔壁。很快,“76号”成了李士群的一统天下。

丁默邨被李士群踢出了伪特工总部,后调任伪社会部部长,1941年9月任伪交通部部长,1943年又任伪社会福利部部长;1945年5月调任伪浙江省省长兼伪驻杭绥靖主任。

日本投降前,丁默邨与陈立夫联系,表示要效忠中央。陈立夫知道戴笠恨透了丁默邨,所以特别要丁和戴笠取得联络,电报由戴笠的电台转给陈立夫,这样戴笠他们也了解这段事的接洽经过,否则“76号”对军统欠下的血债,戴是不会放过他的。

既然陈立夫与丁默邨有约,而且戴笠飞机失事摔死以后,周佛海、丁默邨也被押回南京,丁默邨又去走陈立夫的门路。陈立夫暗示:“汉奸是不能放出来的,但如果有病可以假释。”

丁默邨有肺结核,在白公馆时,只见他成天忙的一件事是自己涂改药方,反复查看后将方子交给负责看守的谭正龙副官,让他派手下满街跑药店抓药。等到把药送到,他又立即回房关门,将买来的药包打开,时而摊开一包中药细细拨弄、分辨,时而捧起另一包送到鼻前反复闻嗅,时而干脆手捻少许送入口中品咂,活似一个药材检验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1946年9月16日,白公馆早餐提前。饭后汽车将周佛海、丁默邨等众奸送往机场登机。10时起飞,下午1时在武昌稍作停留,3时左右到南京明故宫机场降落。丁默邨从舷窗往外一看,什么都明白了。机场上警察林立,便衣特工巡弋,记者拥挤了一群。

舱门一开,肩佩少将军衔的军统人员脸色呆板地登上飞机,以命令口吻指示众奸一一下机。丁默邨紧随周佛海之后,下机后立即被记者抢拍了几个镜头,随后被两名警察左右挟持,塞入轿车,直驶宁海路军统局看守所。等谭正龙副官带人将行李用卡车送到宁海路,众奸已处于被戒之中。后来谭副官回忆:“周佛海握着我的手流泪,丁默邨哭得更伤心……上峰交给我看管大汉奸的公差,到此就算结束了。”

正好有一天他说肺结核病犯了,要保外去看医生,上下一打点,居然真的从看守所里出来,心情高兴,顺便游览了玄武湖,在水上荡舟。恰巧碰到《中央日报》的记者,这位记者发现了丁默邨,他回去后便在报上报道了一个消息:“丁默邨逍遥玄武湖。”这个消息被蒋介石看到以后,立即打电话让陈立夫去见他,劈头就问:“丁默邨为什么跑出监狱呢?”

陈立夫说:“待我查明事情真相后向委座报告。”于是他问了一圈,才向蒋介石说明丁默邨因为患病,监狱才准他外出治病,不知道他为何去游览玄武湖。蒋介石很生气地说:“生病怎能游玄武湖呢?共产党骂我们包庇汉奸,像丁默邨这样的汉奸怎能包庇?应予枪毙!”

陈立夫又向蒋介石求情,希望永远监禁不要枪毙他,但是蒋没有答应陈的请求。不得已,陈立夫只好派员告诉丁默邨说:“我已没有办法救你了,我虽然向你担保过,可是你自己不好,为什么要逍遥玄武湖呢?”丁默邨被处决前写了一封信给陈立夫,信上说:我很感激也知道你很帮我的忙,我自己不当心,都怪我自己铸成了大错。所以陈立夫说是《中央日报》的记者害了他。

其实,中国有句古话:“天作孽尤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其实在法庭上向丁默邨讨还血债的还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