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用水必须到我家南面的一口公用井挑水,父亲差不多每天早上都要肩上架着扁担挑着两个大水桶去挑水。偶尔母亲也去挑水,如果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家,奶奶就要拉着我或是大弟一同去抬水,奶奶虽然是小脚老太太,但她力气不小,一大桶水她都能绞上来。有时候会遇上别人也正好来挑水,这时人家便会主动帮奶奶绞上水来。
家里有一根粗壮光滑的木头棍子,每次抬水奶奶都让我这头长一点,好减轻我的负担。
最令我担忧的是冬天,由于来挑水的人无意间都会洒出一些水,致使井口周围总是一圈冻的冰,很滑很滑。脚下稍不留神就会危险,一旦滑到井里无法想象。
村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公用水井,也有极少数人家自家院子里就有水井。一般人都会去公用的水井挑水,即便距离很近也不好意思到个人家院子里挑水。
公用水井的井口常年敞着,有不卫生状况不说,也有安全隐患。更有谁家大人吵架后,女方赌气就要跳井的。有一次,我居然听奶奶说狗仙大姐和她男人吵架后也跳井,幸亏有人及时发现救了上来。
因此种种,我对父亲挑回家的饮用水心存疑窦。什么时候我家院子能有一口自己家专用的水井就好了。
我知道自家院子里打井一定是个大工程,因为姥姥家二姥姥家和前院大姥爷那是何等大的院子,也居然没有一口井。可见在自家院子里拥有一口井的梦想是多么的不现实。
终于在我11岁这年,父亲请人在院子的西墙边要打井了。前后折腾了几天记不清了,有很多人帮忙挖井。最后穿着连体胶皮雨衣的一个人被拉上来时说挖到水了,父亲很激动。接下来七八个男人轮番换着下去挖,终于出水了。
井台上安装了崭新的辘轳,开始几天绞上的井水很浑浊,根本不能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打出的水变得清澈起来了。
父亲找来一口很大的旧铁锅,平常总是扣在井口,担心弟弟们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井里。
有一次,我趁着母亲刚刚绞上一桶水后没有及时盖上大铁锅,便申请趴井口看看,母亲犹豫一会儿就同意了,我小心地走到井口,扶住井边的木头架子往下看,很深很深,但不是深不见底,我能看见井下的水。
不久,父亲还请人在井口周围抹了水泥,在连接井口的西边做了水泥池子和水渠。奶奶喜欢在池子里蓄满水,然后她就坐在池边用搓衣板洗衣服。
夏天,院子里种满各种蔬菜,母亲便会打上井水直接倒入池中,让水顺着水泥池子流入开通的渠沟,最后流进每一块地里。
在县城上班的三舅一度给我家找了一个挣钱的活计,就是三舅从厂子里拿回一些需要清洗的脏塑料布让母亲洗干净,然后三舅再拿走干净的。洗一斤多少钱我不清楚,反正母亲和奶奶或坐或蹲在水泥台子上拿个毛刷子清洗塑料布成了每天的一项任务。
奶奶很好客,来我家找她串门的人也不少,她常常和她的一些老伙伴坐在井边的水泥台子上,手上一边洗着我和弟弟们的小衣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偶尔也有房前房后的邻居来我家挑水,奶奶总是自豪而客气地笑脸相迎。贫穷的日子里也有比较,只要比周围的人略好一丝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