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基本上是从小土里滚。许多人家的孩子都是散养状态,饿了到点自己估摸着就会回家。上学后有了学校的时间作息,但从小养就的天性并不能完全被规定改变,不讲究依然是多数孩子的习惯。
我因为从小在姥姥家被姥姥管束着,相对来说比一般孩子都要乖一些,也比较注重形象和个人卫生。尤其是大一些后,我在我家和姥姥家两头跑,每次在我家住的时候都有些不适应。说不上具体对错,但总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到小学高年级时,突然意识到我家大红柜上有灰尘,上面摆放的东西也很随意。而姥姥家的大红柜是永远纤尘不染的,姥姥每天早晚各擦拭一次。也不许家人随便在大红柜上放置任何东西。
我家的水瓮和堂屋放置的大缸也很少有谁擦拭,水瓮上面盖一个很厚很沉的树根做的菜板,四周已经发黑发亮。而姥姥家的水缸擦得光亮,上面盖的长方形小板子也是经常清洗,总是干干净净的。
姥姥家挂着两条毛巾,一条干净的是全家人擦脸用的,一条旧的是大人干活后临时擦手用的。而我家只有一条毛巾,看不出新旧,永远是很脏的样子,全家人擦脸擦手都用这条毛巾。
我到十岁之后,每次在我家洗完脸都不想用毛巾擦脸,但没有其它毛巾,我只好用洗过脸的水清洗毛巾后再擦脸。看着脸盆里面的污水我明白擦脸毛巾依然很不干净。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闭着眼对付着用。母亲和奶奶也偶尔会洗毛巾,可是降不住父亲和弟弟们不讲究,随时脏兮兮的手脸胡乱擦。
我是多么想买一条毛巾单独自己用啊!可是奶奶不给买。我只能每天洗被他们搞脏的毛巾,而且永远洗不净。
直到我上初中后,终于拥有了一条自己专属的擦脸毛巾。但是经常被不自觉的父亲和弟弟们偷偷用,然后我反复清洗。
我小学三年级开始学着不定期刷牙时,奶奶倒是给我买了单独使用的牙缸牙刷。
再后来,梳头的梳子我也不与奶奶或母亲混着用她俩的了,我买了一把自己用的塑料梳子。
只是很长时间我穿的衣服依然是母亲或奶奶帮我清洗。直到十岁后,一些夏天穿的薄衫我才自己学着洗。
到初中之后,我的讲究升级了。尤其是夏天,清洗就如同我每天的功课一般。
每到中午,我把水瓮的水不断舀到脸盆里洗这洗那,父亲数落我太费水。后来母亲便会在阳光好的时候提前给我在院子里晒一大盆水留着我中午用。
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我要让旧衣服穿着比别人的新衣服还要干净。
升入初二时,我就知道我家自从包产到户后除了更加忙碌,除了能吃饱肚子,生活没有太大改善。奶奶的手头拮据依旧,似乎更加钱紧了。
我的旧衣服短小了,实在穿的费劲也不敢向奶奶提出买布做新衣的要求。
舅母虽然进城上班了,但她老早就看出了我的思虑,她春节回来总是不无感慨地说:这个孩子就担心家里大人不供她念书,什么衣服也不敢要求买。看看人家别人家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都比咱这孩子穿的花哨。
姑姑给母亲买了一块素净的碎花布让母亲做一件半袖衫凉快凉快,很快母亲平平生第一次穿上了露胳膊的上衣。我闹着也想试一下母亲的新衣,只可惜我穿上太大太宽松了。
奶奶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她说回头让母亲带着我到合作社柜台上选一块自己喜欢的薄花布,还是做一件长袖衫吧。听到奶奶的许可,我高兴坏了。
母亲领着我选布料,我选了一种手感很特别的布,不是棉的也不是绸的,薄薄的滑滑的还不透,有点像麻类。白底粉色小格子显得非常清亮,适合夏天穿。
就这样,我不久后穿上了新衣。无论走在路上,还是到学校坐在教室里,我越发挺直了腰板,显得更加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