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交通很不发达,即使是县衙的官差们,大多数的人平时也只能靠双腿走路。
马匹,是极其稀缺的战略物资,就是县衙也没有多少匹。加之现在正是秦楚交战之际,大量的马匹被征调给前线军队,像沛县这种地方,马匹就更少见了。
也就是说,如果刘邦和刘信骑着马赶路,哪怕就是在大路上堂而皇之地跑,沛县的官差们大概率也抓不到他们了,因为追不上他们。
看来,刘邦这样的人,真的是吉人天相,自带幸运光环,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越狱,轻轻松松地逃脱追捕了。
“调头!”
然而,仅仅跑出没有多远,刘信却突然听到了刘邦这斩钉截铁的要求。
他还当是听错了。等确认刘邦是要他调头往回跑,不由得他不困惑:“三叔,你打算回去投案自首?”
“什么是投案自首?”刘邦还没有听说过这个现代法律术语。
刘信道:“就是自己认识道自己盗窃官仓物资、越狱等行为不对,自己主动回到县衙去交代自己的罪行,任凭官府处罚!”
“那不成傻子了吗?”刘邦怒道,“信儿别啰嗦了,赶快调头回去!”
既然不是要去投案自首,那么调头往回走,等于是自己往那些正在追捕刘邦的官差们手上送,这又图的是哪样?
刘信却没有再问,只是依眼调转马头,栽着刘邦,又往沛县方向奔驰。
“快点!快点!”刘邦还在催促他。
“再快就和官差们撞上了!”刘信口里虽这样说,但手上还是操纵者缰绳,努力策马前行。
他也想快点看到,刘邦这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其实,刘信感觉得到,坐在自己身后的刘邦,呼吸有些急促,腰板比较僵硬,明显是有些紧张的。既然紧张,担心自己会又被官差抓住,那为什么还要往回跑?
前方,又已经望得见沛县城了。
再继续往回跑,那就真的等于是自动送回到沛县官差们的手里,与投案自首完全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时,刘邦终于再次出声,要刘信把马儿骑上了另外一条岔道。
刘信终于判断出来了:这是往丰邑的方向。看来,刘邦是想回到丰邑去。莫非是在逃跑去魏国之前,舍不得家乡,放不下父母,还要先回家去看看?
“三叔,祖父祖母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沛县呢!”刘信提醒到。意思是你如果真的要向父母告别,那就没有必要回丰邑。
刘邦却没有解释。只是等马儿跑出一段之后,就又让刘信再走上另外一条岔道。
他不是要回丰邑,不是要在背井离乡去魏国之前,再看家乡一眼,给父母道别。
刘信终于猜出他的目标了。
真是想不到啊,他又发现了史书上并没有记载的、刘邦真实的一面了。
果然,马儿又往前方跑了一阵,冲上了一个小山坡,就望见山坡的那边,有一个村落。村落的中部,有一处庭院,高屋高墙,显然是大户人家。
刘信把马儿停了下来,对刘邦道:“三叔,不能再往前了,那村子里沛县的官差肯定已经来过,说不定现在就埋伏在那里,我们再往前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刘邦没有说话,而是远远地望着那处庭院,沉默了一会,跳下来马来。
他往前走几步,站到了山坡最高处,始终远远地眺望着庭院,更准确些说是眺望着庭院的某一处楼房,像是痴了一般。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深邃的眼神里,就连刘信都看出了浓浓的哀伤。
这样一个带着伤感气质的青年,真的会是以后那个冷酷无情的大汉开国皇帝吗?
刘信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陪伴着他,也观察着庭院那边的状况。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从大门口,走出三四个人来,那穿衣打扮,明显就是县里的官差。
他们果然判断出,刘邦是为了筹集给曹家的彩礼才去盗窃官仓物资的,那么越狱之后,就很有可能还会逃窜到曹家来,看看那个与他情投意合的曹家姑娘。
官差们想要守株待兔,一旦刘邦还敢在这里出现,那就必然捉住。
想必是由于藏在屋里太久,刘邦迟迟没有出现,这些官差们忍不住走出门来,观察情况。
刘信赶忙把马退后几步,回到山坡后,以免被官差们望见。却不料,刘邦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根本就不怕被官差们发现。
很快,虽然距离还比较远,看不真切,但是,那些出门观望的差人们,已经开始指着刘邦和刘信这边,在讨论着什么,显然是发现了异常。
随后,官差们便朝这边走来。
“三叔,快走!”刘信忙喊刘邦上马。
刘邦回过神来,一跃又回到了马上。刘信正要调转马头再走,却不料,刘邦伸手控住了他抓缰绳的手,道:“往前冲!”
“那边官差已经往这边追来了!再往前冲,是要去和他们硬干吗?”刘信这回真不明白,刘邦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邦这回倒是马上给出了解释:“再往前冲一点点,靠近曹家一点点,要不然我喊话,她听不见!”
刘信无奈,只好策马重新翻过山岗,朝着对面曹家庭院,就猛冲过去。
他也是看开了,反正刘邦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就算被官差抓住也肯定能再次化险为夷,他又何必过于担心。
那边官差们发现山岗上的这一骑两人,不仅不跑,反而朝着他们这边跑来,也感到困惑起来,更加提高速度,迎面赶向刘邦和刘信。
再往前冲,就真的要和这些官差们撞在一起了。
“是刘邦!真的是刘邦!”
“好家伙,胆子真大,居然还真的敢跑来这里!”
“不是说色胆包天么?他刘邦敢为了彩礼去盗窃官仓物资,那是为了这曹家姑娘,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少罗嗦,赶快抓人要紧!”
官差们一边讨论着,一边已经纷纷拔出武器,前来捉人。
这时,马儿离曹家庭院,也终于只有一箭之地了。
到了这个地方,庭院里的人,也应该能够听得见刘邦的喊话声了。
“停下!”
刘邦总算喊停。刘信一拉缰绳,强行把马停下,准备调头再走。刘邦却止住了他。
眼看那几个官差,很快就要冲过来了,刘邦却视而不见。只见他望着曹家庭院里的高楼,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声喊起来。
“阿莲,等我回来!”
喊完这一句,不用他再说,刘信已经猛然调转马头,载着刘邦,趁着官差们就要赶到的千钧一发之机,再次远走。
这匹马是项超所赠,果然是军中好马,脚力惊人。虽然已经跑了很久,但仍然速度不减,很快就又把那些追来的沛县官差甩在后面。
就在这个时候,曹家庭院里,一处小阁楼上,窗户猛然打开。
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从窗口探出来,痴痴地远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战马,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