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结伴住在城内的酒馆。”莉丝蒂亚从他背后靠来,“他们本该在莫·卡扎莱住上至少一个月,在这附近寻找可能做的生意……”
在一把木鞘匕首边上的宽皮带上,挂着一个皮革包裹。灰尔把它拽下来,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倒在草地上:一块打火石,一支记号笔,少许波特维亚戈塔,一把银币,一个兽骨手柄的折叠镀银小刀,三把银钥匙及一个带着神圣之火教会图案的护身符。
“不是为了劫财,”灰尔说,“而且凶手有三个。”
“他们甚至没进行反抗,连武器都没拿出来。”莉丝蒂亚补充道,“如果不是凶手的速度太快、袭击也太突然,就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产生戒备。”
灰尔注意到,包裹里还有两封信,分别写在帆布和羊皮纸之上。在露水和血渍的蹂躏下,已经无法辨认大部分的字迹。好在通过没被破坏的部分,他们勉强能分辨出上面的内容:有一张是消费凭证,由城内的“莱扎斯”旅馆开具并写在帆布上,作为在店内消费和住宿的证明;另一张羊皮纸则是一份邀请信,似乎是某个人向他们发布的委托,但落款和内容都被血迹覆盖,已经看不清了。
灰尔弯腰,查看树荫下尸体的脖子。一道长而狰狞的伤口从其脖颈处落下,直到肩胛骨,成为这个人直接的死因。
“这不是魔物制造的伤口。”莉丝蒂亚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用……刀具造成的。制造伤口的手法相当门外汉,但力度却大得出奇。”
“他们得罪过什么人吗?”
“就算得罪过,我也不认为他们会因这种业余的刀法而死。”莉丝蒂亚摇摇头,“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了。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凶险的事情……”
“看看第一具尸体吧。”灰尔建议。
那具尸体的损毁程度,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人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呕吐不止。灰尔用手套掩住口鼻,查看着尸体消失的面部。
“这个伤口就是出自魔物的了。”他说,“除非有人从正面用一把比人还大的铲子把他面部铲下来。”
“我能感觉到魔力的残留。”莉丝蒂亚闭上眼,不知是不忍心看,还是在感知空气中的魔力。“这么看来,袭击他们的是一个魔物,外加两个人类。”
“人类和魔物联手杀戮魔物猎人?”灰尔皱眉,“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了。”
“也可能,”莉丝蒂亚语气一变,“是高等级的魔物强迫,或控制人类这么做的。”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只吸血鬼。
他们来到第二具尸体旁。这次,当灰尔把心脏被刺的尸体翻过来的时候,手指被什么刺痛了——他们看到,那是一朵别在尸体毛衣上的荆棘,很像是玫瑰的刺。荆棘已经枯萎,但仍保留着色彩:表面分布着暗红和幽绿的颜色,在针刺下的部位部分肿胀,既像血管又像青筋。
灰尔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荆棘。他回到树荫下,把第三具尸体完全翻转过来,不由打了个激灵。
尸首鲜血淋漓的脖子前同样有一道断裂的荆棘,灰尔肯定,这绝不是来自野外的自然植物。
“这上面……”莉丝蒂亚捻起一根荆棘,“有很强大的魔力残留,看来是出自魔物之手。”
“而且是有高等智慧的魔物。”灰尔替她说完。
两人检查完尸首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马旁。他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丛林边缘。
他们一边警惕地四处观望,一边爬上了马鞍,随后小心检查着地面。
“事情很明了了。”莉丝蒂亚轻声地总结,“我的朋友,以及他的朋友——三位魔物猎人来到莫·卡扎莱,在附近寻找着猎魔委托的生意。勒斯堡的领主,维吉里奥布恩不止向我发出了邀请。尽管我是最先收到的,但他还给其他魔物猎人寄了邀请信。他们也许接受了,也许没接受,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住在了名为‘莱扎斯’的酒馆。随后……不知为何,他们一起来到了城外,来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山后。有两个魔物猎人丝毫没注意背后‘人类’的威胁,被捅了暗箭。有一个魔物猎人——也就是我的朋友——发现了不对,他跑了几步,却被策划袭击的魔物本尊直接从正面挖去了整个面部……”
“攻击他们的东西——它可是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把他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用尖牙和里抓撕开了他的整个下颚。马匹都跑掉了。这场袭击应该就发生在一天……甚至一晚之前,不会太久。”
泽阙斯不安地打了个响鼻,给灰尔的话添了一些恐怖色彩。
“杀他们的东西,”莉丝蒂亚盯着森林的边缘续道,“既不是狼人,也不是林地矮妖。这两者恐怕会把尸体啃个精光。如果附近有沼泽,那么可能是奇奇摩或沼蛇……但附近根本没有沼泽,而且这些怪物也没有控制或强迫人类作出他们想要的行动的力量。”
“莉丝蒂亚,这事很严重。”灰尔摸了摸脸,咬牙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一只有智慧、精通人类习性的高等魔物,而这种东西往往只存在于过去的传说故事中。不管是不是吸血鬼,它都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我们必须知道它的弱点,并提前做好准备……”
“你打退堂鼓了?”莉丝蒂亚慢慢地说,“你害怕了吗,大剑?”
“这和我担忧与否没关系。我的命其次,但我还有个必须照顾的孩子。”
“好吧,灰尔。”莉丝蒂亚点点头,“我们正处在十字路口上。我们最好去弄明白袭击了这三个魔物猎人的魔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我们不管不顾地离开,到了满月,恐怕勒斯堡和附近的村庄就会变成血泊地狱了,不是么?”
灰尔叹了口气。莉丝蒂亚说得对,他既无法丢下爱丽丝,也无法坐视那个魔物在下个满月到来时胡作非为。
马儿们顺从地在两位骑手的控制下继续向前,小心地绕开地上的坑洼,慢慢穿过这片荒野。
“你相信我吗,灰尔?”莉丝蒂亚忽然问,“无论是立场,还是实力?”
灰尔回过头,湛蓝的双目直视那对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
“你相信我吗?”少女很认真地重复道。
“……就算不是吸血鬼,我们也不能疏忽大意。”灰尔没有正面回答她,他边说边拿出一串干的乌头荠,拴到马嚼子上。灰色母马打了个响鼻。“以我的立场来说……我很高兴能和你并肩作战,莉丝蒂亚。”
少女没有回复。
大剑又解开马鞍袋的扣子,把圣银剑的剑柄展露出来。剑柄用银链拴住,随着母马步伐的颠簸上下晃动,闭合的蔷薇在夕阳下反射出炉灯一样的光芒。
“至于我,”大剑顿了顿,又说,“会杀掉所有威胁人类的魔物。这点你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