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踌躇不知如何书意,心里却以已然把那人名字默念了千次万次——
宋明瑞那个狗娘养的又在作妖了。
温云凝在外地出差,受当地条件限制,两人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写信。宋明瑞把温云凝寄来的信小心翼翼的拆开看完,又很宝贝地放回去,收藏在自己亲手做的一个小匣子里。
转眼已经装满了三个小匣子,匣子其实不小,但却还是塞得满满当当。宋明瑞向温云凝提及此事的时候,温云凝笑怪是他话太多,她得一字字看得清了,又一封封回。往往一封信刚寄出,另一封信又到了手上。
不过她喜欢。
两人书信情深意浓,本来没江柏川什么事,结果宋明瑞忽然收到温云凝写来的情书,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写,他也是......哦他不是第一次收到了。
那还是学生时代的事儿了。江柏川长得俊朗,宋明瑞底子也不差,加上两人凑一堆儿,吸引的目光自然不会少。虽然江柏川性格随和,但是话少,温柔但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宋明瑞则完全相反,上下嘴唇一开一合就是一整天也不嫌累,热情洋溢,几乎每天都活力四射。
相比之下,宋明瑞的人缘则更好一点,当然也不乏追求者。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敢当面表白,便把心意都藏进字里行间,藏在斟酌反复才落笔的一笔一划里。
江柏川每次收到情书,都会给宋明瑞,他不看这些。宋明瑞就把两人的情书悄悄带回家里,晚上悄摸摸看——宋老爷子一心让他从政,自然不会允许他搞这般小动作。
但他不听,后来在文学上的造诣,怕也是脱不开青涩时期的众多启蒙。
总之,宋明瑞一收到情书,立马撒丫子跑到江柏川办公室得瑟,百般炫耀。尾巴都翘上天了,还要江柏川夸她女朋友文笔好,江柏川没理会,宋明瑞就一直追问。直到江柏川子弹上膛冷眸盯着他,这才消停下来,美滋滋回家去了。
赶走宋明瑞后,江柏川收起没有子弹的手枪,忽然想到什么,又拿出一沓信纸。
江柏川一直觉得对爱人有所亏欠:两个世家大族的联姻,却没有举行婚礼,当初许诺给爱人的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也未能兑现。虽然爱人从未提及此事,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孩子不想穿一次漂漂亮亮的婚纱,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爱的人?
局势所迫,他不能牵连他的乖乖。
江柏川又划掉了刚写没两行的字,纸团填了大半个垃圾篓,一沓信纸也只剩零星几张。
陆年进来送文件的时候一下子愣住,当初只有不到十人,策划夜袭敌军军火库的时候都没见他的主官如此费神过。
江柏川自认是个糙人,在军队里混多了,连说话做事都带着些血腥戾气,小时候和私塾先生学的华丽辞藻也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提笔写下“尊敬的夏小姐”,觉得不妥,划掉改成了“江夫人”,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又改回了“夏小姐”,终是觉得叫得有些生疏,便改成了“我妻”......肉麻。
在推翻十几个称呼之后,才敲定为“挚爱”。
而余下写的内容,不是觉得过于肉麻虚假,就是矫情做作,再不就是索然无味空有其表。
江柏川笔下还是未出半点笔墨,可他满脑子都是乖乖,根本无法思考。
增删修改了不知道多少次,好在是赶在了爱人下班前把信入了封。
【夜】
夏淼在江柏川睡着之后才将信拆开来看。
看完后又小心收好,夹在床头柜的书里。
夏淼看着熟睡的先生,全然没了白日里浑身的戒备,反倒有些乖巧可爱。她看得出神,恍然间好像想起了一些被遗忘很久的东西,一些被很多人忽视的东西:
他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参谋长,在此之前却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伴着锦衣玉食长大。他是无所不能的丈夫,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但也是个会糊里糊涂迷路的少年。
先生从不会在家里发脾气,不论是哪个家,更不会在家宣泄工作上的情绪,是没有吗?不,不是。是他太爱这个家了,爱到不忍心让这个家受到一点波折。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当初不顾江老爷反对,毅然决然参军,却还是把家业打理得很好,等到江行舟长大,他才慢慢放下了这个担子。结婚之后,暗地里和夏森合作,把之前几个难缠的老赖打得家财散尽,死的死,疯的疯。夏森接手家业之后靠着狠辣手段叱咤商场多年,却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江柏川的杀伐狠厉。
夏淼好像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自家先生这么抗拒喝酒,酒精会麻痹他辛苦建立起的围墙,会把他的脆弱血淋淋地展示在人前,这正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
只是一些盔甲装备久了,就很难摘下来了,稍有不慎,即刻溃不成军。
“婚礼只是嫁给你的形式,比形式更重要的是和你结婚。”夏淼轻轻钻进先生的怀里,“晚安,先生。”
晚安,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