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会来吗?会吧,人们的希冀会从点点荧光汇聚成河敲响新年的钟声,彼时太阳就会升起来——
转眼一年又走到了头,也只有这种年终大事,才没有渐渐变成富贵人家的专项。街道上来往的人比往日密了许多,都赶着在最后几天屯好年货,祈祷过个安稳年。
宋明瑞和温云凝在对今年最后一个暗线任务进行收尾工作。
暗线是组织前几年发展起来的地下情报联络网,随时要待命,随时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主要以窃取情报,发展联络点为主,近两年工作调整,暗线成员才逐渐走上明面,混进社会各个职位,各司其职。
宋明瑞是暗线干员,温云凝是她的联络人,也是上级。每一位暗线成员都有直接上级联络人,在总部没有下达任务时,便由联络人进行下一步计划。每个联络人都有指定联络点,可能是某个咖啡店,也可能只是一个街边小摊。
自暗线成立以来到现在,形成了巨大的地下情报网,多次成功阻止了国军破坏统一战线的计划,牺牲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的功绩无法公开表彰,但总有人愿意站在黑暗里,为寻找光明而一往无前。
这次要拿到的,是国军专门针对组织暗线颁布的计划,代号《囚狼》。
囚狼计划是国军s级保密条****实施仅一年,就已经对暗线形成巨大创伤,甚至还插入了间谍。组织方面也是三个月前才知晓此事,派了一批又一批精干,不是被抓就是当场击毙,这担子也就落到了狼毒和密陀僧肩上。
根据可靠情报,囚狼计划是江柏川率先提出,由顾乾修和江柏川两人完善。宋明瑞如临大敌,他确定江柏川上次一定看见他了,可江柏川从未提过此事,甚至连套话的试探都没有。他也不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试探江柏川,所以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请君入瓮。
要潜入档案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明瑞有江柏川特许,进出机关不是问题,可是要进档案室,江柏川本人来了都不一定有用。
宋明瑞早已和值班的人混熟,打了个照面就很顺利地进到办公楼,直奔江柏川办公室拿钥匙,结果还没碰着办公室的门把手就被叫住。
宋明瑞一惊。
陆年拿着一堆档案袋走了过来:“宋少爷,参谋长还没出院呢,您来这儿做什么?”
宋明瑞看着他眼神有些飘忽:“他说有点儿东西落在办公室了,让我来拿。”
陆年:“参谋长所需要的包括工作有关的东西我都已经拿到医院了。”
宋明瑞摸了摸鼻子,声音明显变小:“啊哈...是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说完宋明瑞就匆匆溜走了,陆年看着他三步并两步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演技是怎么当上特务的,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都没这么掉链子过。
陆年不自觉捏紧手上的几个档案袋,这是江柏川让他拿到医院的,在清点的时候其中一个袋子没有封口,文件掉了出来,醒目的几个红字就像针一样刺进陆年的眼睛:囚狼s。
他在考虑要不要抗一次令。一旦进了机关,就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就算是顾乾修也不能幸免,刚刚已经有一把狙击枪对准宋明瑞的脑袋,门一开即毙命。
这里就是如此残酷,所以事情一旦败露,江柏川的下场可想而知,要么逃,要么死。依照陆年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真是的,总让他做这种不情愿却又没办法违抗的的事。
【江府】
江柏川坐在书房里,面前桌子上的是让陆年拿的五份文件的再版。一共八份文件,36页纸,其中只有不到三页纸的内容与囚狼有关,这些内容分布在这堆文件的各个角落。江柏川将这些文件按照一定的规则剪裁,重新拼接,再排除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三个小时后囚狼的一部分内容被完全呈现出来。
囚狼的内容是被再次翻译过的,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并且其中有些字的意思有所改动,所以就算文件被盗,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乱子出不了,那人也看不懂。
当时江柏川拟定了草案,顾乾修负责修缮。囚狼也被分成上下两册分别在两人这里保管,而江柏川只拿到了顾乾修手上的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便要靠自己推算了。
江柏川捏了捏眉心,这是个大工程。没人知道完整的囚狼长什么样,囚狼的记录一直在刷新,每和暗线交锋一次,囚狼就会变动一次。如果按照一般的方法推演,结果要么相差得离谱,要么就是算不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左右就该收到上前线的命令了,到那时更不好操作。
江柏川把现有的囚狼誊抄了一遍,夹进一本小说里,那是宋明瑞出版的第一本小说《戏里称王》,一上架就被售罄。江柏川还记得,这里面讲的是一个将军喜欢上一个小花旦的故事,小花旦为了保护将军,被凌迟三千刀,将军带领将士征战沙场,却被手下暗算,最后成了人彘。
仔细回想起来,也难怪当时爱人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也是因为这本书,江柏川才确定了宋明瑞的身份。
江柏川刚把书放回书架,江夫人就端了一碗汤进来,说他还没出院,不要急于工作。江柏川笑着应声好,他是以工作为由回来的,本来想直接回家,但江夫人说要他好好休息,愣是把他接来了江府。
江柏川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虽然宋明瑞是暗线之一,但也就到这儿了,在他不在的时候闯办公室,不是找死就是想不开。
恨铁不成钢。
腊八一过,年就来了。往年都是在江家府邸过的年,今年也不例外。
江宋两家十几口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一并入座的还有陆年和两家的长工。新年,只有家人,没有主仆。
大灯笼挂在屋檐下,小灯笼挂在树上,屋檐围了一圈的红灯笼,长廊亭子也是。一棵树是五六个小灯笼的聚集地,就是树枝上没有没有叶子,也还有这些“果实”。
年夜饭是家里的女人们一起准备的,男人们就围坐在火炉旁边择菜边谈论着大小事。
别问,问就是在座的男人没有一个敢拒绝妻子的要求。
22道菜上齐,众人入席。灯光都是暖色,把整个府邸映得澄明。
江柏川想把岳父岳母接过来,但他们今年要回夏夫人老家过年,江柏川便没强求,他也不好强求,因为当时夏森一直盯着他。江柏川不知道夏森是怎么做到三年对他都是那一个表情的,他真的不知道。
唯一能和他感同身受的,大概也只有江行舟了吧。
年宴上,两家人又提起了当年。说江夫人和宋夫人如何相识,又是如何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这几乎是每年都要提一次的故事,江柏川他们都能背下来了。宋明瑞学着母亲的样子异口同声地讲着故事,下一秒就被一个暴栗打断了做法。
宋老爷看他这样子又旧账重提。宋老爷在政界威望颇高,他一直对江柏川青睐有加,便总是拿他教训自己儿子,本想着是让儿子继承自己衣钵,却没想到那小子一头扎进文坛还闯出了个名堂。就像当初江老爷想让江柏川走自己铺好的路,结果江柏川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参了军,还当上了总参谋。
看走眼。
面对长辈们的教训,晚辈们也只能面面相觑无奈一笑。
桌上有说有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阵阵鞭炮声从四方传来,是该放鞭炮了。
新年的钟声准时响起,烟火齐鸣,烟花在夜空绽放一朵朵绚烂,虽只一瞬,但就是那一点一瞬的通如白昼的光,便足以划破黑暗,点亮人们心里残存着的希望。那簇簇烟火和宣告的声响,辞了旧岁,迎来新春。
而那一点光,便会凝固在空中,悬在月上,一直等到真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