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常磐的歌谣

次日，在图书馆。

小晟照常前往图书馆搜集资料。

“你这是……”

赛恩斯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风衣，与他那银色的碎发相得益彰，加上那有些过分苍白的皮肤，给人一种易碎感，仿佛一个英俊但又脆弱的吸血鬼。

此刻他正用紫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小晟的新装扮，因为对方的行为让他确实难以理解。

一个用布绫蒙眼的人正在看书，而且还居然看得津津有味的，这一点让人难免生疑。

哪怕是在欧鲁德朗城这也算是一道奇观了，再加上还算得上能说几句话的人，赛恩斯难免也来了兴趣，他不禁多问了一句，只是这话到嘴边以后却是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瞎子也能看书吗？”

那冷峻的俏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倒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好在小晟也是没有斤斤计较这些，而且他感觉得到对方并没有恶意，或许只是习惯了毒舌？

“瞎子当然不能，但是只要用心，总是能看到的。”

赛恩斯的表情顷刻变得微妙起来。

他无法判断是眼睛还是眼睛后面的那个位置出了问题。

“眼神不要那么奇怪，这件事情怎么说呢……我原本以为你的看法会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对方其实并不懂行，这倒是点醒了赛恩斯，他快速反应过来，开口道：

“是波导之力的修行吧？”

那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小自信？

“哎哟，不愧是你。居然猜到了。”

小晟微笑着轻轻鼓掌，他意味深长的薄唇微抿，哪怕隔着眼罩赛恩斯却也那男孩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那只先前在这里的阿勃梭鲁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它扒拉着赛恩斯的衣摆，好像是在警戒着自己主人什么事情。然而赛恩斯却依然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看着小晟，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图书馆里现在没什么人，小晟能听到的就只有管理员胡地翻书的声音，以及阿勃梭鲁的爪子划过衣服的声音。

似乎是犹豫见到赛恩斯一直没有搭理自己，阿勃梭鲁挠的位置一直往上了去，最后竟是直接挠到了腰间的敏感部位，引得赛恩斯只得微微色变把扑到身上的阿勃梭鲁推开。

作为一只猫来讲，阿勃梭鲁的体型有些过于大了。

“阿勃梭鲁……”

也许是因为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了。

那只戴着黑色眼镜的胡地手中的动作忽然停止，它瞥向了这边。

“抱歉，管理员先生。”

前几次小晟来图书馆的时候，管理员胡地碰巧都不在这边。

这里一共有两个图书管理员一个是智慧的胡地，另一个是智慧的可达鸭，他之前遇到的都是可达鸭。

两位都能称得上宝界鼎鼎有名的大聪明。

尽管胡地的表情很冷淡，但从它的波导，小晟能感受到它心中的疑惑。

多好看的一个人类幼崽，怎么就可惜天妒英才般的瞎了呢？

不过小晟也不打算再解释，胡地自诩为智者，却也被理性和常识蒙蔽了双眼，当小晟遮住了双眼，他却反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神神秘秘地念叨道：

“我看不见的双眼，看见了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看不见的秘密？

什么东西？

本来都打算就此离去的赛恩斯成功被勾引起了兴趣，他是有些好奇别人用波导之力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是也许是和小晟还称不上太熟，只是点头之交，出于少年人的矜持，他也只是表面上不为所动。

但是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小晟，没有说话，也没有比别的动作。

但是小晟已经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燃起的好奇之心，于是挑了挑眉，道：

“你很好奇？”

“不，我不感兴趣。”

赛恩斯面不红心不跳地矢口否认，就是耳朵充血有点红。

阿勃梭鲁抬头看了一眼赛恩斯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在发现对方甚至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后又重新低下头去，蜷坐在地上梳理起自己的毛发来。

“原来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太可惜了，我还以为终于有人能够和我分享那个秘密呢。”说到这里，小晟黑色布绫之后血红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脸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过，我也还是想给你说。快，把耳朵伸过来……”

说着，小晟还伸手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

赛恩斯是不太想跟人交流，本能地想要拒绝，但终究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仍旧是对于波导之力的好奇心主导了理性，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倾听小晟的低声耳语。

顷刻之后，赛恩斯笑骂道：“欧鲁德朗城人心中如此神圣的波导之力，你就用来干这些？”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在一旁已经放下书的管理员胡地一眼。

其实他本人倒是对于这些传统的东西不是很放在心上。

不经意间，他与眼前之人的疏离感倒是减轻了不少。以前……倒也从来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这些。

“要是真的那么崇高的话，我在过来的时候路人投向我的目光为什么都是不是怜悯就是冷漠呢？”

“瞧瞧这骄傲自信的样子，呵，说不定就没人注意力你？”

“我认为并非如此。我并不是一个存在感低到会让人下意识就让人忽略的人，这是客观的事实。再说了，你不是人吗？”

“啧……好吧，我承认标新立异确实可以吸引到我的注意力。”

赛恩斯对此啧啧称奇，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不过，当他将小晟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留到了那条遮住眼睛的黑色带子上，确实，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忽视的路人。

“你要一直带着这眼罩吗？”

“白天是这样的。”

“那么那些看向你的怪异目光，既然你能看到，那么你不会觉得他们很让人厌烦吗？”

“厌烦？为什么？我本就不平凡，一般人眼中的我自然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关注我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你难道认为巨龙会和草蛇一般见识？”

巨龙？草蛇？

赛恩斯倒是觉得这个比喻很新奇，很对他的胃口，是啊，巨龙怎么要跟草蛇一般见识呢。

不过如果是冰雪巨龙那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有点道理，不过希望你的能力可以匹配得上你说话的口气。”

塞恩斯的语气放松了不少，虽然语气仍像是嘴中正在喷射毒液的饭匙蛇，但是小晟也还是能从其中听出几分开玩笑的意味来。

“呵，你会见到的。”

“说起来，最近两天你似乎一直在这边，你是在找什么吗？”

小晟似乎是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开口道。

“最近两天？大错特错，事实上这里应该是属于我的日常活动范围，不要将我和那些不学无术有事情才知道来图书馆的人混为一谈。”

“这样啊。”

小晟无辜地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这动作是做给谁看。

“说你呢。”赛恩斯轻呼一口气，继续说，“来了欧鲁德朗城也有一段时间来，却这两天才突然跑来图书馆，你想找什么？”

被指桑骂槐的小晟也不气恼，观察着这个人的看起来和自己居然有点像的波导，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还是决定告诉对方。

如果多一个靠谱的人帮自己找，能够更早得到结果也说不定。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他朝着赛恩斯伸出左手，露出上面让人感到舒适的绿莹莹光辉。

“独特的光辉，这是……”

“常磐之力……我又没办法将它向波导之力一样投射出去，因此我在寻求使用它的方法。欧鲁德朗城里的图书馆记载了很多古代流传下来的秘辛，我是认为这里也许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赛恩斯听到这话，随后他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目光直直地看向门外，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道：

“常磐……我记得我们孤儿院的院长就是来自常磐市，她那样的老人也许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她，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没有外出。”

“当然愿意，拜托了。”

小晟“望”向赛恩斯，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然后管理员胡地先生又望了过来，它有些发火了。忽然间，原本那些正在书桌上摆放着的书，书页风吹过般快速地翻页着，劈啪劈啪的声音越来越响，似有雷霆炸响。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眼见即将发火的胡地已经开始弯曲汤匙，两人心有灵犀地直接开溜。

……

伍氏孤儿院前。

赛恩斯与小晟若有若无地隔着一定的距离，走在前面带路。他不是很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

“——他回来了，我们走。”

小晟听力向来不错，他远远地就听到两个在园中拿着铲子的男孩在窃窃私语，小晟注意到他们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丢下铲子直接逃走了。

也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赛恩斯始终都只是不急不徐地在前面带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偏头去看一眼。

小晟用波导之力远程扫描了那两人一眼，那是他学习波导之力的至今少有的能够清晰感觉到的恶意的感觉。

显然，这不是针对他这个第一次见到的人的。

“在我的印象里，她老人家向来知道的很多，如果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

进门小晟就看到了带着个老花眼镜的老太太在给受伤的喵喵包扎。

“好，没事了。下次注意些，不要再被砸了。接下来几天就多休息一下，记得不要舔伤口哦～”

“喵～”

喵喵乖巧地蹲在地上，舔舐着她的手心。

这时，头发苍白的老太太注意到了来着，她扶了扶老花眼镜，说道：

“是赛恩斯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咦……原来还带了新朋友回来啊。来，小朋友，坐，坐，我给你拿一些点心来。”

老太太说着就要从椅子上起身。

“哈森太太，这位是小晟，他来找你打听一下常磐之力的事情。”

哈森太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搓了搓眼睛，说道：

“原来是这孩子啊，亚朗大人的孩子，好孩子，来让我看看。”

小晟向这位亲切的老太太凑近了一些，抿着嘴笑了笑。

“……是个好孩子，这样就好。”

尽管隔着一层布，但小晟觉得老太太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仿佛真的排除一切障碍在和自己对视。

赛恩斯三言两语为老太太解释清楚小晟的来由，后者恍然大悟，取下那副老花眼镜哈了一口气，又扯来围裙擦了擦，继续开口道：

“赛恩斯啊，小柯特说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可她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现在也还没回来，你能去找一下她吗？”

“好的，我这就去。我大概知道她会在哪儿。”

赛恩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去。

哈森太太从旁边端过来一盘甜桃，看起来很新鲜，大概是刚摘不久的。

刚才小晟确实是在门口的花园中看到了几棵甜桃树。

“随意些，不用客气。”

没有说诸如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的话，的确不太合适。

“小晟，你是说你想要知道知道常磐之力？”

“是的。”

“很遗憾，我并没有见过另一个拥有常磐之力的人。”

听到这话，小晟的神色并未有任何改变，仍然礼貌地看着哈森老太太，事实上，他在一开始也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不过，虽然很多年前我就离开了我的故乡常磐市，但我仍然记得那里口口相传的歌谣。

常磐之子，森林围绕。

黑暗阴翳，悠远古老。

森林之神，务必引导。

锦绣圣谷，雷电呼号。

风吟树鸣，即为征兆。

常磐之子，即将来到。

常磐之子，即将来到。”

哈森太太以一种颇具有年代感的小调轻声吟唱，等到她唱完时，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但尽管如此她也仍是一口气唱完了整首童谣。

小晟从她那不断波动的波导中，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她在回忆着什么。

那一定是一段纯真的岁月。

“几年前，我听闻常磐森林发生异变，想来是那一片森林在欢呼常磐之子的诞生吧……”

小晟沉默不语，他曾经听说过类似的话。

……你出生的那一天，整片常磐森林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

虽说感觉这句话又一个父亲来说有些怪异，但是这似乎也在某一方面印证了某些传说的真实性。

“小时候，我们曾聚集在一起讨论那童谣的意思，也曾约定一同前往常磐森林深处探秘那些传说，所以你大概需要做些什么，我也隐隐有些猜想。”

“还请告诉我。”

“找到森林之神，让祂带你去到常磐森林的最深处，去到那片锦绣的山谷中，这样你才能真正掌握常磐之力的秘辛。”

“那森林之神指的是雪拉比吗？”

“大概是的。”

“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慷慨解惑。”

“不用客气。对了，吃个甜桃吗？”

老太太似乎很热衷于跟人推销她自己种在院子里的甜桃，但小晟并没有动手去拿，反而是老太太怀中抱着的喵喵一直在伸爪子去讨要。

她笑眯眯的，再加上身体有些胖，看起来特别慈祥。

“说起来，关于赛恩斯，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吗？总感觉似乎其他人很讨厌他的样子。”

老太太听见这话，神情变得有些沮丧，长叹一口气，为小晟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