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空的

两个老书吏抬头看见驸马进门,笑道:“驸马爷今儿有雅兴,出门遛腿?”

另一个说:“看见驸马爷,这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万炜拖开把椅子坐下笑道:“咱啥时候拖过月俸?没的让人笑话。

“年过完了,我寻思着查看房舍,估摸个修缮数目,今年若再不给银子,我就搬到户部住下不走了。”

一个书吏指指摞的小山似的卷宗说:“卷宗副本的装订也该开始,这辛苦抄录下来的,总不能废了。”

“有数,这宗人府,无论如何也该整理啦。

“你们先忙着,我四处溜达着看看,库房开着吗?”

“开着,今天干燥,正开门通风。”

万维起身向后院走,穿过两道回廊和一处大殿,在一栋两层楼房前伫立。

一楼是各地藩王,郡王,郡主的分支录档,大到郡王世子,小到侄孙外甥,都有详尽录档。

二楼全部是亲王,皇家一系宗亲的卷宗。

万炜上了七层台阶,进门直上二楼。

沿着标注年号的木牌向里寻找,在西北角第二个橱子,找到万历宗亲档的标牌。

万炜的心‘砰砰’直跳,有些做贼的感觉,平时看一眼都烦的卷宗,此刻充满诱惑。

橱柜上下四层,继位者在四层,万炜很快找到泰昌卷宗的位置。

沿着书签拿过万历三十八年记录薄,翻到第六页,月份龙抬头后面一栏,竟是空的。

紧接在下行依次写着朱由检二月,朱徽妍三月,朱由模十月。

录档如果出现空格,证明尚未起名就夭折,这种事若在普通人家或许存在。

在皇室宗亲里是不可能发生的,只要确定喜脉,就已备好男女各一个名字。

哪怕是胎死腹中,都有明确记载。

这个空格,除了当年负责抄录者外,还有宫内太医院,御药房,尚食局,礼仪房(月子房)经手才行。

每个皇子皇女一栏,都有主事签字画押,局房印章,绝不会出现空格。

礼部和司礼监审核备注后,卷宗移交宗人府存档。

万炜知道自己一脑门子糊涂浆,转身来到门口,取了纸笔,将这一页抄录下来,吹干墨汁放进袖袋中。

来到大门时和刘洪聊了会儿买老军的事儿,能干活多少有点手艺的人最高不过五两银子。

交代完给了刘洪银子,五个书吏每人月俸二两半银子,也留在刘洪处。

从上官手中接银子称领赏,从下人手中取称奉,不为赏动笔,此乃文人风骨。

万炜出门左拐,来到一处单独院落。

这是宗人府给远来送信下人们准备的院子,多少年没人住,租给了西夷人。

原先三十多个西夷,走了的死了的,现在只有十一人。

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个转圈八角琉璃灯,那个叫汤若望的西夷人叮嘱,加水点灯,水热转圈。

万驸马摇头笑着,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不是为了进宫,才不花这冤枉银子。

回到府中,长公主说府门外大街上多了几个卖干果麻糖的。

万炜掏出那张抄录纸递过去说:“过两天张国公大寿,到时从那里讨几个手底硬实的家丁。”

长公主没抬头说着:“那又如何,门外是老狗的人。”

“夫人,恶人得恶人磨,打他闷棍咱死活不认,他也没招儿。”

“行,你安排就是,夫君,这空格大有来头啊。”

“是,礼部,太医院咱都不能进,传出去会出乱子,对那孩子也危险。”

“像你这么说,只剩司礼监和产房,人都换了十几遍,问谁去?”

“人不在,卷宗在,宫里皇兄的嫔妃还有四个。”

“夫人,这事儿可不能进宫打听,走漏了风声,那孩子难活命。”

“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说这~,对了,大寿!宫内有两位先帝嫔妃是英国公表亲,未出五服。”

“那就别等了,夫人准备寿礼吧?”

“你手里的灯就成。”

“别,这是给皇上的,下晌我就进宫,把这事儿说说。”

不提万驸马如何寻踪,咱们回到太和山。

三月三,草长莺飞,山花烂漫。

太和山脚下,肖平率领十五名幸存的白杆兵告别九斤,怀揣着九斤捐赠给马家军的一万银子的银票,拿着九斤的亲笔信,踏上了返乡的行程。

七年前,三千石柱男儿顶风冒雪出关,血战浑河,大部尸骨无存。

七年后,依然有遗落他乡的幸存者,历经生死劫难,踏上回家的行程。

生他养他的家乡在召唤,白发苍苍的老母,或许仍然在山崖瞭望。

望着远去的背影,常义说:“九斤,干嘛给他们那么多银子,万一不回来,岂不打水漂了?”

九斤笑道:“好饭不怕晚,就算不回来,咱也结下善缘,将来广辉师兄入川开商号,不至于两眼摸黑。”

“也是,反正那银子也是捡来的。”

常义说完转头看山道,没发现人影,便对九斤说:“蔡兴和李东到现在还没来,咱还等吗?”

“不等了,张青吃了亏,变着法找回场子,问师祖要了七星剑阵,天天看李东蔡兴挨揍。”

“每天鼻青脸肿的回来,天不亮就去叫阵,九斤,咋不伸手帮一把?”

“真要打不出来,我就去给他们出气。一旦打出来,上鹰嘴峰就不用钻山洞了。”

说完催马向东北方向走去,常义囔着:“就为爬个山,天天挨揍?钻山洞有什么不好,多有趣。”

二人骑着驮马,一溜烟儿向三十里外的山谷跑去。

张真人把那处山谷留给九斤,问他好几遍只说有宝贝,弄的九斤心痒痒。

在被四位七十多岁的师叔逼着两个月学完十三经后,今天总算可以去探索宝贝。

山谷没有现成的山路,连猎人走的小径都没有。

二人来到一处山脚,在小溪边摘掉驮马的鞍子和嚼链。

因不知何时回来,万一有野兽,这两匹马也能逃生。

两人背上水囊干粮,拿着两把腰刀开始上山。

路上不停的砍断藤木树枝,一是清理通道,二是回来时不迷路。

爬上第七座山头,一个隐藏在浩渺云烟下的宽大山谷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