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知县的礼物

听完小九的天地灵气论,老道忍着笑,满脸严肃,认真的点点头。

边给小九系着扣子边说:“道家功法里有这一说,最好的地界是山顶。

那十多亩平地,为师原本要筑塔。

多方筹措二十年,也未找到弘德人。

观里还有些砖瓦木料,给小九盖一间静室就是了。”

原本听到一座塔,小九心中窃喜。

听到最后,话风急转直下,成了一间静室。

还不如找个山洞,寻个崖壁啥的。

看着小九噘着嘴,老道拧干布巾,给他擦着脸和手。

劝说道:“不是柴房那么点,正屋三大间,左右各两间耳房,如何。”

“师父,”

“哎~”

“您对九儿真好。”

“你是老天送给师父的关门弟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徒儿自己画个样子,照着修建吧。”

老道端着木盆,差点掉地上。

这小子睁开眼灌蜜汁,原来把套下这了。

“九儿,虽说现在劳力不缺,有口饭吃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可咱们观里的砖瓦就那么多,再出去买,三两年也建不起来。”

“师父,九儿就想建个地龙火炕。”

“这小子,不早说,给为师吓得心直扑腾。”

“谁把道长吓着了?本官倒要会会他。”

一老一小正在咋(za)牙,院子里响起说话声。

老道赶紧迎出门:“这哪阵风把县太爷吹到这儿?”

知县沈江维进到后院,摆摆手:“免礼,本官挂念小九,特来瞅瞅。”

“孩子刚起来,大人屋里请,咦?咋来还带差官啊?”

四个衙役挎着腰刀,步入院内,分左右伫立。

“莫怕,府城灾民遍野,屡次冲击城门。

今天张大年千户,已奉知府大人令,出城安置灾民。

本官蜗居城内一个多月,今儿总算出门走走。

这顺着腿,就拐到山里啦。”

“里边请,里边请。”

“九儿啊,本官就记挂你,快让本官抱抱。”

小九斤跳下凉榻,跑上前,双臂张开抱住了刚进门的沈大人。

沈江维伸手至小九斤腋下,要把他举起来。

刚使劲:“哎吆,不成,这腰酸的很,使不上劲。”

小九闻到他身上的草药味,还有尿骚味。

老道上前扶了一把:“别撑了,贫道施针吧。

已经有了儿子,那方子不能再用,就是不听啊。”

小九在旁边,也搀着沈江维的胳膊。

沈江维摸摸小九脑袋,歉意的说道:“听,怎能不听。

来时给五房妻妾都说了,上山治病,回去至少将养一个月。

再由着她们,骨髓也得榨干了。”

扶着沈知县在凉榻趴好,老道给他略作推拿。

取出银针,开始针灸。

小九爬上凉榻,端着碗吃鸡蛋。

荷包蛋加的红糖,香喷喷甜丝丝,小九很是喜欢。

过了片刻,沈江维长舒了口气,明显精神了许多。

侧着脸对老道说:“本官再无福消受你的妙手,下个月就要去济南府啦。”

老道手里未停,轻捻着银针说道:“那是上府之地,升官是好事啊。”

“咱俩这么多年,何必说这场面话。

那年有了宝儿,本官才敢拿着方子进京。

不仅取了三张道碟,还得了承诺,回祖地淮安府任职。

本打算心愿得偿,谁知派去济南府。

虽说跳了两级成了六品道官儿,可济南府今年蝗灾旱灾齐至。

此时前往,一家老小如何打理,唉~。”

老道心想,我信你个鬼。

什么一家老小,怕是去没地儿捞银子吧。

不但捞不到银子,还得搭上银子雇兵防民乱。

万一染个疫病,出个乱子,都是倾家荡产满门发配的结局。

嘴里安慰道:“倒也不必忧心,上府之地富甲门第多如牛毛。

蝗灾已过,田地补种也还来的及。

家人缓了一年半载,等你安定了再去不晚。

你啊,正好养养身子,再折腾空了,叫天都不灵。”

沈大官人老脸一红,尴尬的点点头。

沉吟着说道:“小九的碟牌已获礼部签署录档,十年来仅此一份。

听说为了此事,还上达天听,实属难得。”

“贫道自是省的轻重,僧录司备档,乃为一教后人接续,从来都是慎之又慎。

其余堂司签发,也胜士子功名。

沈大人,您是小九的恩人呐。”

沈江维摆摆手:“守着孩子,勿言些重话。

此番前来,是让你知晓一事。

所谓人走茶凉,牛头山那座宅院,府台大人垂目已久。

虽说沈某去上府任职,同品六级。

他是一届主官,沈某却是府辖一道,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沈某要将那宅子,捐给青云观。

小九乃录档执照之人,如此小山小观本就分内之事,你看如何。”

老道手捋长须,心思起伏不定。

牛头山那座宅子是五进大院,居莱州府东南高地。

站在山顶,可俯瞰整个城内。

莱州府与掖县衙门共居一城,没有太大恩怨,两级衙门都不会撕破脸行事。

此番沈知县高迁,这些带不走的产业怕是要白扔了。

捐给道观,只为变现银钱而已。

那宅子青石基座,牢固结实,景致也好。

山下还有八百亩水浇田,也是难得的高产田。

但是山上没水,每天佣人的差事,大部分都是挑水上山。

想到此,老道叹口气:“观里真受用不了,那宅子僭越啦。”

沈江维脸色难看,心想你好歹还个价。

大差不差的,给点钱就得了。

小九执照在手,做个牌匾挂上就成。

官府犯不着跟教派争房子,丢不起那人。

“师父,这事儿能成。”

小九爬过来,坐在榻上看着老道。

“九儿,大人说话,你莫要插嘴,去看书吧。”

“是,”

“等等,让孩子说完,你这老道,怎能堵塞言路?

九儿,跟沈大大说,你是咋想的?”

“那我可就说了?观里粮食还能延续,黄白之物少之又少。

没有香客,没有进项,师父的道袍好几年没换过。

沈大大远迁小千里,自然得携现银方便。

这样行不行,沈大大估个数,观里十年内分期送到府里。”

沈江维眼前一亮,细水长流啊,妥啦。

“就这么办,取笔墨纸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