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孩儿

浩瀚的中华大地，华美山川数不尽，一座高高的被墨绿色掩埋的山峰穿透缥缈的白云，树木葱葱郁郁的群山深处，有一座洞府，上书：别墅洞。自外面看似洞穴，里面看去别有洞天：内部奇大，更是亭台楼阁，鲜花异树样样俱全，简直是一派人间仙境。一间华美的室内，装饰古朴、典雅，陈设、摆件带着浓郁的盛唐之风。一位肤白貌美的贵妇人高傲的微昂着下巴，端的那是珠光宝气呀，珠光宝气。耳中径寸大的明月珠格外恍眼，手上牛眼大的碧翠欲滴的绿玛瑙更是抢眼。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举手投足的高贵冷艳中透着无风而爽的飒飒。不紧不慢的停在门口，微眯着冷艳的双眸，交叠双手，优雅的置于小腹之上。一双龙凤锦绣的鞋子放在她脚下。

憨憨的牛魔王笑咧咧着大嘴，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闪过两道格外耀眼的亮光。纤细的手指优雅的撩起粉色的衣摆，一只秀足高贵的抬起，一双粗壮的手提起鞋子，轻轻的穿在那脚上。动作看似笨拙却很温柔娴熟，牛魔王仰起一直咧着憨憨笑的脸，嘿嘿笑两声，温和道：“扇扇，我们去吧。”

扇扇仍高贵的不动声色：“我的铁扇？”声音只轻轻的，温柔里却透着令人警惕的威芒。

“我背着。嘿嘿。”一个轻快喜庆的声音立即响满整个房间。明亮的深绿色的铁扇砸在牛魔王宽厚结实的背上，大的像一艘漂在深蓝色大海上的巨轮。那扇柄上金黄色的穗子颤了颤。牛魔王像背着剑一样斜挎了铁扇。

“我的包？”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优雅的一指。声音里尽是满意。

“我背着。嘿嘿。”理所当然的声音像空中轻盈翱翔的小鸟。一只缀着宝石的黑色手包被一把抓起，挂在了牛魔王粗壮的肩头，小的活似一个腋下的口袋，与高大威猛的牛魔王比起来，活像巨兽腋下夹着一片小小的树叶。成功的将壮硕威猛的牛魔王衬托成一个逛菜市场爸爸。

“我上车？”扇扇仍然高贵、傲气的微昂起下巴。

“我来扶。嘿嘿。”伴着憨憨的笑声，一只结实健壮的小臂积极的伸上前，一只挺着兰花指的手轻盈的舞在那小臂上，那手指纤细、修长。扇扇终于踢着高贵的足，优雅的走出门。

传出一个嘿嘿的欢快笑声，温柔笑声洒满他们走过的一路。牛魔王提着一颗不安的心，忐忑的偷瞄他一眼，陪上憨憨的笑，小心道：“嘿嘿，扇扇啊，商量个事。”那高大的背影摆着割地赔款式的诚意，见她微微点头，爽爽的嘿嘿一笑，笑笑的张着弯月似的眸子，里面飞舞着美美的得意。轻声说：“扇扇此次赴晏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不要如多年前，一桌七人，你一扇子扇飞五个还带仨仆从，再出门一看，复送了半条街。那一众人至今都还下落不明啊，现在也不知在哪颗恶劣的星球上，可怜的飘着呢。”透出几分哀求的眼色。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都一百年了，提它作甚？”铁扇公主一脸不在乎。

牛魔王一怔，面对轻飘飘的质疑，连忙解释：“那哥儿几个胆小，生怕一晏没。跟我这儿求爷爷告祖宗的。”

仍然是冷冷的声音：“那只好自己壮壮胆子了。”

牛魔王吓飞的抱住回廊的栏杆，大咬着。那身影自他身边轻轻飘过。牛魔王嘿嘿笑道：“那，可，可不可以，轻轻点儿？”十分弱弱的着重强调轻点儿。

冷冷的声音像一块冰将牛魔王冷冻：“看心情。”

牛魔王一噎，彻底沮丧下来，蔫蔫的跟着。

那高傲的背影停住，冷冷的、轻飘飘的补刀道：“最好将全家和值钱的东西一并带上。”

牛魔王惨叫一声倒栽入荷塘。走出数步的扇扇优雅转身，对着一个方向轻呼道：“孩儿，好好读书。”高贵的转身，自豪的望一眼蓝天白云。迈出去一步又停住，微转过不满的脸，白一眼自塘里爬出的身影。

方才那声音不大却迂回曲折的穿过长长的走廊，又飞过几座房子，撞进一个正发生着激烈斗争的院子。上书‘霸道殿下府’。只见半空中鸡毛横飞，有的还打着旋，有的忽忽悠悠的落在了地上，活似下了一场鸡毛雨。只听一个孩子疯狂的声音嘶喊道：“咬它，咬它。”红孩儿约摸七八岁，面容清秀，高高竖起的头发根根挺立，加上一双如锋剑眉，给人一种锋利桀骜的感觉。正围着两只斗鸡，疯狂的手舞足蹈，激动的脸红脖子粗。一个百般激动的跳跃，四肢撑在地上，专注的盯着一只全身不剩几根毛的鸡，它正提着一只脚，脚上的爪子轻垂着，一颗摇摆不定的头左一偏，右一摇，似在猜测敌人的动向。红孩儿转动左手重重指向身后，那里有一只同样几乎没毛的鸡。红孩儿右手重重的砸在台阶上，热血沸腾的声音已沙哑，疯狂的鼓励道：“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你是最棒的，咬它，咬它。相信自己，你一定会赢，一定会赢的。”右手将石地板狠狠的砸出一个坑，突然，传来扇扇的声音，他一溜烟的回了房，几次险些摔倒，连滚带爬的摔进房门。那只可怜的斗鸡被他掀起的狂风惊的咕咕大叫，乱跳间被他踢了出去。

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鲜绿色小螳螂，已为郑重的、装腔作势的红孩儿递上一本书。红孩儿一脸救火似的，慌乱的撞到凳子上，由于急刹车太猛，差点儿自另一侧翻出去，已仓促的扯上书，急急诵读：“大学之道在。”浑身被骤然而下的汗水浸透，脸上的豆大汗滴如噼啪的急雨纷飞，一滴突然淌下来的汗水迷了他的眼睛，他急急的甩着一脸急躁，试探向窗外，张着虚忽忽的眸子，刻意大喊道：“正在用功。”

小螳胸口重重的沉下去，转身盯着那本书皮上写着《学生守则》四个大字。汗颜道：“此《学生守则》。”红孩儿早已将书丢在一旁，如释重负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摊在椅子上，汗水又一阵泛滥。由于刚才斗鸡太专注，急出一身汗，再加上急跑，突然坐下来，这汗就洪水爆发似的冲了出来。

牛魔王尴尬的傻憨憨的笑着，难为情的挠着头，他的心砰砰直跳，像一只急擂的小鼓。扇扇是牛魔王对铁扇公主的昵称，她已迈着长腿优雅的走开。那只可怜的斗鸡狠狠的撞在牛魔王背在身后的手中，已被他利索的反手别在腰带下，那腰带像一根坠了铁块儿的皮筋重重垂了下去。见扇扇一顿的身形，牛魔王紧张的端正身形，哈哈大笑着跟上，憨憨的脸色有几分苦涩，无法掩饰内心极度的不安。听到红孩儿的回答，扇扇抬着高傲的脸微扫牛魔王一眼，自豪的朝洞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被阳光打的格外明媚，心中又骄傲了一分，抬着优雅的腿走了。牛魔王窃窃的微低下头，偷偷吐出一口浊气，轻拍着胸脯、吐着心虚，将出洞口，背在身后的两手极快的将斗鸡扯下，并把脖子打了结，丢了回去。可怜的斗鸡翻过高高的、蔚蓝的天空，怕的灵魂出窍却喊不出，无情的坠下去。[1]

忽然，传来一声风暴似的狂呼，不仅托住了斗鸡，更扭曲了霸道殿下府的上空，红孩儿激动的疯了似的欢呼跳跃着。在红孩儿的房间里，黑灰色[2]的上空飞满书、本、纸张，充满了极为笑响灵魂的欢笑。抛飞在空中的书籍被微风翻的哗哗作响，仿佛轻风划过的是一片高大碧绿的桦树林。“啪的”书纷纷砸在了地上，微微下沉的纸还在打着旋的翻滚旋晕，尤其是那一张张《悔过书》，既苍白又无奈的，轻飘飘的落了一地的狼藉，一瀑瀑的阳光粒子透过窗，像倾斜的瀑布挂在窗子上，今日天气显得格外明朗[3]，这一束束的阳光又直通窗外那笑声远去的地方。

红孩儿早已一把拖着正在全身心对抗强烈风暴的小螳，自窗子冲出，已跃上了屋顶。小螳本正在提着全部力量对抗他引发的风暴，猝不及防的被他扯的跌跌撞撞。红孩儿惬意的身影已落在另一幢高高的屋檐上轻轻一点，远远的落在了一个亭廊上，沿着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的屋顶，九曲十八弯的几个飞跃，冲下长长的灰色台阶，转入一片淡黄与浅灰相间的石子路，消失在一片宁静的青绿色小树丛中。一阵狂肆的笑声自密林深处传来，那个丰沛的身影已撞出了浓密的树丛，踩着墙壁翻了出去，被那一阵急风猛吸走的枝叶‘突的’砸在地上又弹起，好像要挣脱大地，犹在不明而来的灭顶狂风中凌乱、迷失的摇摆着[4]。他们一路又撞碎了瓦片，踹塌了圆形拱门的矮墙。冲出了荆棘杂草，急飘过180度急转弯。他们甩过层层树叶，踏飞小河流水[5]。冲下长长的台阶，沿着长长的弯道，猛的转入繁华街市，消失在人群中。

一个张狂的背影猛的在扑出街头，红孩儿挺拔的站在大街上，一双雪亮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周遭。他抬腿冲向了一个玩具摊，见上书大圣玩具摊。目光晃过街头，红孩儿突然发现以大圣为主题的玩具很多。他带着小螳又突的出现在一家酒楼前，上书大圣酒楼，猛见远处还有一间大圣客栈。红孩儿惊的倒跳一步，对小螳惊疑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大圣开了这么多铺子？放眼街上几乎全是大圣的店铺。”不等小螳回答，只听远处快板一响，一人精神抖擞的站在人群中，抑扬顿挫道：“话说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自此声名远播……”自听众一角爬出两个身影。红孩儿正眨巴着迷茫的眸子，忽又听见一阵小孩儿哭闹，转上好奇的目光。只见站在街头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孩，一个大人走来，递出一个“如意金箍棒”的玩具，盯着那玩具，小孩立即止住了哭泣，笑眸如水的上前，一把揽过，抱在怀中。喜道：“大圣，大圣。”开心的抱起金箍棒玩具，跟着喜笑颜开的大人走开。听着飘来的一句句话：“还是大圣最有魅力。”“大圣是真英雄。”“天下只有大圣最厉害。”“大圣才是天下的榜样。”......红孩儿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恼火，又彻底惊呆在一家医馆门口，望着一个坚决拒绝吃药小孩，一个大人笑笑道：“大圣医馆开的药。”小孩儿欢呼雀跃道：“好吃。”一口吞了药，喜滋滋的离开。红孩儿抬头望着蔚蓝天空上飘浮的白云，一脸困惑，满心的疑问道：“大圣是哪片云？”又见人人对大圣赞不绝口，红孩儿忽然感到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胸口上，沮丧的来到一个烧饼摊。垂头丧气的甩上目光，惊见招牌上书：大圣烧饼。正待发怒，忽听到背后叫卖：“美猴王烧饼。”红孩儿顿时红光满面的挤进人群，大啃着烧饼离去，正腆着肚子得意的溜达时，忽闻：“那美猴王孙悟空不愧是齐天大圣啊，就是厉害。”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将五体投地的佩服表现的淋漓尽致。

“哼。”红孩儿不甘的心极为愤怒，重重的发出一声冷哼。只感到胸腔越发炸裂，同时在鼻孔里吐出一口恶气。已踢着一条腿踩转向另一个方向。赌气的别过头，他心中更是不服气，抬着苍白的脸，空洞的目光直望向苍穹。忽望见街头一幌子上赫然写着：大圣茶馆。他恼怒的呲出牙齿，发出抓狂的呜呜声，整个一怒腾腾的小暴兽。一把甩了烧饼，被小螳接住。呸的喷出已嚼碎的烧饼，渺小的芝麻还躺在上面。小螳已飞踢上前，一块洁白的帕子把那烧饼擦的很干净，丢入垃圾桶，桶上书：大圣环卫。红孩儿真心恼火的大指着茶馆，大嚷道：“别再让我听见大圣两个字。”提着两个凶狠的奶拳，咽着恼火，又像提着数百吨重的铁腿，压着爆兽发狂的粗重呼吸，一步一步的愤怒离去。红孩儿无聊的走在街头，张着苍白的眼睛盯着路面，又似什么也没有看，有没有石子都拖着无赖的脚胡乱的踢，耳边只听到人人口中热情的谈着大圣。

“我要大圣面具。”

“我要金箍棒式的油条。”

“大圣太厉害了，竟一再大败天兵天将。”

“大圣还将目中无人的天篷元帅打入人间变成了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