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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与文脉

在江南发现诗性文化

关于“什么是江南诗性文化”这个问题,我想是需要做一点解释的,“诗性文化”,是我原创的一个对中国文化的称谓,也可以说是一个新的解释框架。它的基本意思是,中国文化是一种以诗性智慧为深层结构的文化形态。这对一般不做这个专业的人们来说,可能仍然是有些费解的,对此我不能在学理上做全面的展开,只从我如何提出、为什么提出这个中国文化解释理论,做两点简单说明。

首先,它与我本人的一点学术觉悟有关,就是如何把学术研究在叙事上微型化,特别是像“中国文化”这样的大题目,它的内容过于丰富,层次过于复杂,要想面面俱到,最终得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最高本质,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就不如从一些特殊的材料、经验与视角出发,对中国文化进行局部的分层研究,尽管这样得出的结论不是最全面的,但它却更合乎现代学术“知识专业化”的旨趣。像这样专业的局部的研究多了,也足以改变人们头脑中一些僵化的中国文化观念,比如一说什么就是“天人合一”、就是“儒道互补”等。

其次,这也与我的个人经验与学术方向相关。我早年写过诗,直到现在,每天晚上的催眠书仍是各种古代诗歌选本。另外,我一个主要学术方向是中国诗学,所以从诗学材料与观念出发去阐释中国文化,也是自然而然的。我有一位朋友就不赞成我的说法,他说,以诗人之眼观中国文化,当然一切都是中国诗性文化了。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用其他的眼光,比如说以强盗的眼光看中国文化,那肯定会有一种中国强盗文化理论出来。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比如庄子就讲过“盗亦有道”,“有道”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有理念、有理论,可以上升到哲学乃至本体论的高度。但对他的批评,我是不同意的。因为它会导致一种学术上恶劣的相对主义,就是既然大家都不是最高真理,所以每种观点,不管怎么来的,都是等量齐观的,具有同样的学术价值。这就抹杀了不同学术研究之间实际存在的高与下、先进与落后,也否认了知识生产本身的意义。如果什么都是真理,有同样的价值,那读书不读书、读得多和少、坐不坐冷板凳、思考刻苦不刻苦,还有什么区别呢?为中国诗性文化理论做一点辩护就是,我的用意是在抓最高环节,抓深层结构,特别是在中西文化比较这个现代语境中,如果说,西方文化的深层结构在他们的哲学中,那么中华民族的最高智慧则在中国诗学里。

举一个例子,比如帕斯卡尔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它的意思是,人与自然的区别不在其他方面,仅仅是因为他多了一种思想机能。在《诗经·秦风·蒹葭》中也写到芦苇,大家都知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名句,如果仿照西方哲人的比喻,可以把它称为“人是一根有情感的芦苇”。如孔子仁学源于“血缘亲情”,如庄子美学强调“人而无情,何以之为人”,他们的意思是说,人不同于自然界的其他物种,主要原因不在于他会不会“思想”,而是因为他比大自然中的万物多了一颗有情之心。对人自身的认识不同,不仅直接影响到他们对世界的理解,也会在主体内部形成很不相同的“主观能动性”。简单说来,以“思想芦苇”自居的民族最发达的是理性机能,以“情感芦苇”自居的民族最发达的则是审美机能。主体机能发育的不同,也直接影响到他们思考、解决现实问题的思路与方式。如果说解决“思想”问题主要靠哲学,那么最擅长解决“情感”问题的则是诗学,这也是哲学在西方文化中占主导地位、而诗学成为中国文化深层结构的根源。人们常说,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在古代社会中,诗歌的成就不仅表现在艺术上,直接进入了上层建筑,而且也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这都是因为这个民族在文化创造上的灵感、激情与意念,与他们心理结构中发育最为完善的审美机能直接相关。

顺便提及一点,自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文化上的创造越来越少,从人文思想资源这种形而上的“道”,到生产工具这些形而下的器物,基本上都是从西方引进的。这个过程与中国诗性文化的衰亡是同步的,它说明了什么问题呢?对它的解答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这里只是提请各位留意这个问题。现在言归正传,关于什么是江南诗性文化,我今天主要讲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江南文化在地理上的完整性与文化传统上的独特性,重点要破一下中华文明起源中的黄河中心说;二是说明江南文化的最高本质是一种诗性文化,同时会谈一下它与齐鲁文化的不同;三是介绍一点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的个人经验,以及今天谈论这个话题的现代性意义。

我们知道,任何一种区域文化,只要它自成一体,具有独特的结构与功能,一般说来都离不开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区域地理的相对完整性,二是文化传统的相对独立性。所谓相对完整性,一方面,是一个区域与其他自然地理单元的差异,这是不同生产、生活方式得以形成的自然基础,如果没有这种自然差异,就不可能出现异质性的文化因子,所有的文化都是“千人一面”,这当然就不可能有什么区域文化存在。另一方面,也不能仅仅把它理解为自然条件的差异,因为不同的自然条件直接导致的是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比如《史记》把古代江南的生产、生活方式称作“饭稻羹鱼”“火耕而水耨”,它之所以不同于北方的旱作农业与游牧文化,主要是由长江中下游特殊的气候、土壤、水文等自然条件决定的。因此,说到自然环境,一定是要与经济地理挂钩的。同时,区域地理的完整性,也正是文化传统独立性的基础。文化传统的独立性可以从两个方面考察:一是追问一下,在它的原始发生中有没有一个独立的文化传统?二是如果有,那么它在历史进程中是否保存下来?这是区域文化得以独立存在与发展的另一个基本前提。道理很简单,不同的自然环境直接产生了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而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又直接塑造出不同区域人民的文化风俗与精神性格。由于在地理、种族、生产方式等方面的巨大差异,在中国文明早期产生过许多相对独立的“小传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些“小传统”既相互对立,又相互补充,丰富了中国文化内在的层次结构,使它在功能上也充满活力与弹性。套用今天的一句话,这些“小传统”的存在与可持续发展,是中国文化革故鼎新、绵延不已的内在资源与动力。古人也盛赞这种“有容乃大”的境界,如《中庸》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相反,如果对这些“小传统”采取一元化的态度,眼中只有一个标准、一种模式,那么其结果必然要走向“均质化”,而牺牲掉中国文化在生态学意义上的丰富性,这当然是不符合中国文化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与根本利益的。在我看来,要研究包括江南在内的中国区域文化,这是一个首先确立的价值理念、需要解决的文化立场。

关于江南文化在自然地理、经济地理上的完整性,在学术界是有定论的,主要是指长江三角洲。举一个例子,如李伯重认为,明清时期的江南地区,主要包括八府一州,八府是苏、松、常、镇、应天(江宁)、杭、嘉、湖,一州即太仓州,它的总面积大约4.3万平方公里。它们东面是大海,北面是长江,南面是杭州湾和钱塘江,西面是皖浙山区,构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空间。除了在地理、水文、自然生态上的相似,这八府一州在经济活动中的联系也格外密切,又是一个完整的经济学“单元”。主要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江南不仅与北方文化圈判然有别,同时与巴蜀等南方的区域文化也有很大不同。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不需要做更多的解释。今天我们重点谈一下江南文化在文化传统上的独立性。

由于两个原因,江南在文化传统上的独立性,一直是很成问题的。一个原因来自历史与政治方面,中国文化向有“重北轻南”的传统,北方往往是政治、军事与意识形态的中心,而江南文化一般扮演的只是一个附属角色。举一个例子,史可法就非常赞同一句话,“从来守江南者必战于江北”。尽管这里面的原因与道理很多,但它对江南“小传统”的发展、延续,无疑是非常不利的。另一个原因来自现代学术界,就是一说起中华文明的起源,大家都十分熟悉的“黄河中心论”,什么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呀、摇篮呀,等等。而把包括江南在内的其他区域文化,看作是北方黄河文化向不同方向传播的结果。政治因素与学术因素结合起来,造成了一个很不利的后果,就是不管江南的什么事情,都要到黄河文化的框架中去找原因、找答案。这样,在江南文化中,只要不符合北方“口味”,就会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而实际上,由于北方文化圈基本上属于伦理文化,江南文化本质上是一种审美文化,所以两者的矛盾是不可能少的。由于“重北轻南”的传统,当两种区域文化出现矛盾时,就很难在平等基础上协商解决,所以在历史文献上,我们看到的多半是北方对江南批判与审判。从诗人的“商女不知亡国恨”,到方志学者的对吴越“土风民情”的道德谴责,都属于此类。如果说中国文化既需要有北方伦理生命的“铁肩担道义”,也需要有江南审美主体的“我欲乘风归去”,获得心灵的自由与解放,那么也可以说,江南与北方文化圈在历史上这种尖锐的矛盾、冲突,显然是不利于中国文化健康、全面发展的。

退一步说,如果江南文化确是北方文化传播的产物,那它也有情可原,它在原理上如同老子教训儿子一样,虽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有充足的理由。而如果不是这样,比如说江南文化另有渊源,那么,你凭什么根据北方那一套理论,来对江南文化指手画脚呢?不幸的是,晚近几十年来的考古学发现,恰好表明了江南文化是另有渊源的,它的渊源就是长江文明。根据考古学的研究,早在新石器时代,长江文明已发育得相当成熟,它根本就不是黄河文化的传播产物,两者之间是一种“本是同根生”的关系。李学勤先生就说,“黄河中心论”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忽视了中国最大的河流—长江”。在中国文明的起源中,如果一开始就有一个独立的长江文明,如果它与黄河文明在结构与功能上有明显差别,那么就可以说,江南文化不仅在这里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根,以往许多常识化的东西,也都面临着重新评估的现实审判。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有了它,既可以清理北方人对江南文化的误读与曲解,同时也可以为重新理解江南文化提供一个全新的解释框架。

“东南财赋地,江左文人薮。”这是康熙写给江南大小官吏的一句诗。

这句诗很值得玩味,一方面,它表明政治家的眼光看得很准,与其他区域文化相比,江南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物产丰富与人文发达,—特别是明清以来。另一方面还可以说,政治家毕竟只是政治家,所以只能看到对他们统治有用的物质财富与人力资源。但这个江南,与一般人心目中的“江南”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在一般中国人的心目中,江南更多的是一个诗与艺术的对象,是“三生花草梦苏州”的精神寄托,也是“人生只合扬州老”的人生归宿,它可能很大,大到是白居易诗中的杭州,也可能很小,小到如李流芳画里的横塘,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都是超功利的审美存在,与帝王那种实用的江南不可同日而语。除此之外,还有劳动者的江南、商人的江南、青楼里的江南等,套用一句话说,就是有一千个中国人,就有一千种江南文化。这就有必要问一下,什么是江南文化的本质特征?

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首先弄清什么叫“本质特征”。如果最简单地说,一个事物的本质特征就是它自身所独有的东西,那么关于江南文化的本质特征,就可以通过与其他区域文化的比较来发现。从这个角度出发,第一,仅仅有钱、有雄厚的经济基础,即政治家讲的“财赋”,并不是江南独有的特色,在中国,“天府之国”的巴蜀,在富庶上就可以与它一比高下。第二,政治家讲的文人荟萃,也不能算是它的本质特征,这是因为,孕育了儒家哲学的齐鲁地区,在这一方面是更有资格代表中国文化的。江南之所以会成为中华民族魂牵梦萦的一个对象,恰是因为它比康熙最看重的“财赋”与“文人”,要再多一点东西。多一点什么呢?这也可以在比较中去发现,比如,我们可以说,与生产条件恶劣的经济落后地区相比,它多的是鱼稻丝绸等小康生活消费品;而与自然经济条件同等优越的南方地区相比,它又多出来一点仓廪充实以后的诗书氛围。一般说来,富庶的物质基础与深厚的文化积淀已经够幸运了,特别是在多半属于孟子说的“救死恐不赡”的古代历史中,但江南文化的“诗眼”,使它与其他区域文化真正拉开距离的,老实说却不在这两方面,而是在于,在江南文化中,还有一种最大限度地超越了儒家实用理性、代表着生命最高理想的审美自由精神。儒家最关心的是人在吃饱喝足以后的教化问题,如所谓的“驱之向善”,而对于生命最终“向何处去”,或者说心灵与精神的自由问题,基本上没有涉足。正是在这里,江南文化才超越了“讽诵之声不绝”的齐鲁文化,把中国文化精神提升到一个新境界。

如果说,由于文化本身是无所不包的,在江南文化中同样有伦理的、实用的内容,它们与北方文化圈也是一脉相通的,那么也可以说,只有在审美自由精神这一点上,才真正体现出古代江南文化对中国文化最独特的创造,是其他区域文化不能替代的,在这个意义上,把审美精神看作江南文化的本质特征,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了。另一方面,在这里也需要做一点补充,把审美精神看作是江南文化的本质特征,并不是说中国其他区域文化都没有审美创造,而是说这不是它们最显著的贡献。以齐鲁文化为例,它当然也有自己的审美性格,如孔子就说过,他最赞同的人生境界,就是带着几个大人、几个小孩,到春天的郊野中春游。但在儒家文化中,更明显的却是审美与伦理的紧张关系,比如孔子严格区分的“德”与“色”,“德”是伦理本体,“色”是感性存在,它们在多数情况下,是无法和平共处的。由于沾染了太多的道德色彩,儒家的审美活动就不够纯粹,它经常发生的一个异化,就是“以道德代替审美”。在江南文化中,由于一是有比较丰厚的物质基础,二是审美精神本身发育得比较正常与健康,因而它所受到的现实的与道德的异化,相对要小得多。中华民族本性中的“审美-诗性”机能,正是在这里获得了健康成长的最好环境。由于审美存在代表着个体生命的最高理想,所以还可以说,人文精神发生最早、积淀最深厚的中国文化,正是在江南诗性文化中才实现了自身在逻辑上的最高环节。一句话,江南文化中的诗性人文,或者说江南诗性文化本身就是中国人文精神的最高代表。

在研究江南诗性文化过程中,我有两点比较特殊的个人经验,应该介绍一下,特别是对那些一直生活在北方文化圈里的朋友。

一是它改变了我对中国诗性文化的一个基本理解。六七年前,当我还在写作“中国诗性文化”的时候,尽管当时人已经在南京,但由于个体生命中的北方经验居多,对江南文化也没有特别留意,所以当时的中国诗性文化研究,主要是从政治伦理语境入手的。在那本书的后记中,我甚至还写到:如果一个人对中国政治一窍不通,就根本不可能懂得中国文学。尽管不能说这种解读完全错了,但它却是相当片面的,因为它只能解释北方的诗性文化。在南京生活了五六年以后,我就日益迷恋并开始了江南诗性文化研究,与北方那种充满政治伦理内涵的诗性文化不同,江南诗性文化在气质上完全是艺术的与审美的。现在,我倾向于这样理解中国诗性文化,它有两个系统,一个是以政治伦理为深层结构的“北国诗性文化”,另一个是以审美自由为基本理念的“江南诗性文化”。至于两者的关系,我的态度是,由于“北国”的审美特征不够清晰,它应该被看作是中国诗性文化的“初级阶段”或“早期状态”。

二是它还改变了我对中国美学的一个基本理解。和许多朋友一样,我过去一直信仰的是李泽厚的积淀说,即最初的艺术与审美活动都是实用的,只是随着社会实践的变革,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逐渐脱离了政治、伦理方面的现实需要,成为一种没有功利利害的“纯粹形式”,这才开始具有了美学意味。在今天看来,尽管不能说积淀说完全错了,但它似乎也只能说明北方文化圈里的审美经验。在北方文化圈中,政治伦理具有绝对的优先性与权威性,它渗透在文化的方方面面,使之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只有在岁月流逝,现实利害消失以后,才可能有相对纯粹的艺术与审美活动。而如果从江南文化经验出发,理解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一方面,与中国其他地区相比,江南文化的审美功能发育得最好;另一方面,对个体生命来说,它还最大限度地实现了伦理与审美两种机能的融合,因而,它的审美创造活动,不是反抗或超越政治伦理异化的结果,而是像春蚕吐丝一样源自江南人与生俱来的艺术天性。从这里出发,很可能会对中国文化、中国美学带来一个全新的理解,就是说,在江南地区与江南文化中,一方面,很可能存在着一种完全不同于北方文化“伦理在前,审美在后”的审美活动方式;另一方面,中华民族的审美机能也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独立存在的,而不是后天积淀的经验产物,这当然也就意味着,中国美学研究应该从江南诗性文化开始。江南诗性文化,代表着这个实用民族异常美丽的另一半。

如果说江南诗性文化的存在已确定无疑,那么当下最关键的问题是,一、它有没有出场的现代性契机?二、它的现代性意义何在?前一个问题可以从两方面讲,首先,在区域地理上看,今天的长江三角洲,已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代联系更加密切的经济共同体,区域经济的高度发达也为它的文化创造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其次,在这个越来越功利、商业化的消费时代中,如何消除商业的异化力量,全面地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在物质小康基础上获得更高层次的精神发展,大而言之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小而言之则关系到如何在江南地区落实科学发展观。从中国区域文化的各种“小传统”看,只有江南诗性文化才最符合这种时代的需要,这两方面共同构成了江南诗性文化的现代性契机。至于江南诗性文化的现代性意义,主要是它可以提供一种解决现实问题的精神资源。在我看来,现代性的基本困境在于,在现代条件下获得充分发展的个体,如何才能解决“自我”与“他人”之间日益严重的分裂与对立。在中国文化传统中,除了审美功能比较发达的江南诗性文化外,其他传统对个体基本上都是充满蔑视与敌意的。所以说,江南诗性文化最重要的现代性意义就在于,它最有可能成为启蒙、培育中华民族的个体性的传统人文资源。尽管它主要局限在情感机能方面、不够全面,但毕竟是来自中国文明肌体自身的东西,也是我们所能设想的最有可能避免抗体反应的文化基因。在这个严重物化、欲望化的消费时代中,如何守护与开发好这一沉潜的诗性人文资源,如何依据它提供的原理创造出一种诗化新文明,就是在江南重新发现中国诗性文化的根本目的。

也许有人会问:在当代不是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吗?在此我想到一个关于古希腊美女海伦的故事。《荷马史诗》中讲到,当特洛伊的长老面对美丽的海伦时,他们没有抱怨为这个女人所进行的残酷战争与付出的巨大牺牲,而是说“值得”,因为她太美丽了。对于江南诗性文化来说,也是如此,为这样一个美丽的、直接关系着一个务实民族的审美生活的对象去思考与探索,如果不是多余的,那就让我们为之做出应有的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