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桌子旁坐好。
展昭也不迟疑,举起酒杯道:“五弟,此事皆因愚兄而起。其中却有分别。今日当着众位仁兄贤弟俱各在此,小弟说一句公平话,这件事实系五弟性傲之故,所以生出这些事来。如今五弟既愿到开封府去,无论何事,我展昭与五弟荣辱共之。如五弟信的,就饮此一杯。”
白玉堂也举起酒杯:“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找帮手在你的地盘上围攻了我一回,那我也就反攻一下。这下好了,我闹也闹了,东西也偷了,你话也说了,找我兄弟当你帮手也找了,我们就算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这杯酒喝了,我们就各回各家吧。”
说着就要喝,徐庆忙起身按住他的酒杯:“不是,等会儿等会儿!哎呀,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我们来干什么的呀?是,你闯皇宫闯宅邸的事,坊间江湖再怎么流传,朝廷找不着证据治不了你,但你两闯开封府府衙这事,咱得想办法给包拯一个交代呀!”白玉堂毫不介意:“你有办法?”徐庆无奈道:“所以才说一起研究研究嘛!”
卢方又道:“依我看,你回去亲自跟包拯解释清楚,他已经说过既往不咎。你不去,朝廷上下焦急,包拯不好办,展昭不好办,我们也左右为难,就连你不也有麻烦吗?”白玉堂放下酒杯,咧嘴一笑:“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你们要是想抓我的话,请自便。”卢方见被对方误会,却找不到话说:“你……”徐庆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没再说话。
蒋平爽快一笑:“大哥,这么直接回去确实不行。自古犯法之事自有法度衡量,怎么可能凭一个人一张嘴就能赦免罪行呢?”又靠近白玉堂:“不过我有办法。”白玉堂面不改色:“什么办法啊?”“就说你为了抓贼,跟贼约好闯开封府,三局两胜,要是你成功了,他伏法,怎么样?”白玉堂一脸不屑:“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赌注有意义吗?”
“意义大了,兵不血刃,何乐而不为呢?你就跟他们说,那个贼为了江湖义气不会反悔,朝廷又不懂江湖义气,能怎么办,难不成现体验人生啊?至于你说选闯开封府当赌注是因为顺便和展昭较较劲,这都是避重就轻,都是后话,他不会管的!”白玉堂又问:“那那个贼呢?”蒋平轻快地说:“就说先回去处理事情了,过段时间自首,不行就找具尸体冒充呗!”
白玉堂松了口:“他要是想先拿我怎么办?”蒋平哼声一笑:“怎么,怕凭你的本事打不过啊?”白玉堂转头看向他:“你一天天别老想着激我行吗?说好了,他要是想拿人,我马上走。”“没问题!”展昭问道:“不过,为了比武把比武对象当作赌注,这真得合乎常理吗?”
夜轩眼前一亮:“合理!有个人正要和你们比武呢,朝廷要是不信,我和他就闯一回展大哥宅邸,然后说我们在打赌,给他们看看!”徐庆惊道:“不是你等会儿,这怎么,从哪又冒出来一个来比武的呀?”夜轩整理好思路:“啊,不是。还没跟你们说呢,有个人想拜访你们,我来这就是帮他请你们去见他的。我是寻思着要是请他帮忙,他一定会乐意的!”
白玉堂问:“那人谁啊?”“他叫金玉。”白玉堂一脸不屑:“没听过,不去。”夜轩有些着急,但也很胸有成竹一定能劝动他:“不行,我都给应下来了,跟他说肯定把你们叫去。他是药师,现在正帮衬着泠川呢,你们不能让我在人家面前言而无信啊!”徐庆故意嗔怪道:“那你就随便替我们应下了?”夜轩道:“我不是寻思着快刀斩乱麻,赶紧查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蒋平笑道:“行了,话既然说好了,那我们大家就一起喝一杯?”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启程前,展昭被丁兆蕙叫去一旁。夜轩心里稍许不安:“他干什么呀?”蒋平嗤声一笑,在夜轩耳旁压低声音道:“能干什么呀,告诉他好好看着,别让白玉堂半道跑了耽误他妹夫升官呗!”夜轩猛地看向蒋平,没忍住笑。展昭走近卢方等人,丁兆蕙又问:“你怎么没拿我们那把传家宝剑啊,你那把剑我妹妹可是天天拿着呢!”徐庆几人这才知道展昭已经和丁家庄换了宝剑,而被白玉堂毁掉的剑是丁家庄的剑,他们都安静地等展昭说话。
于是,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展昭回答道:“实不相瞒,那把剑在我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被溶断了,不过它也算是为国尽忠。我本来还想着好好待那把剑,没想到会是这样。千错万错错在我,实在是抱歉,还请二位见谅。”丁兆蕙本来还想埋怨一番,丁兆兰抢先说道:“兄弟此言差矣。那把剑已经是你的了,是存是亡,与我们并无干系,何来让我们见谅之说呢?”如果丁兆兰和丁兆蕙知道那把剑是白玉堂他们合伙溶断的,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那可是传家之宝啊,这是妹夫,没办法罢了。
徐庆故意低声在白玉堂耳边道:“江湖武林世家的镇宅之宝啊!”白玉堂不屑一顾地说道:“这把剑都已经给展昭了,那就是展昭的东西,我们溶不溶跟丁家庄有什么关系啊?”蒋平顺势道:“看看人家这气度!”
路上,夜轩又抱怨道:“我看你们自己说的也挺好的,也没用别人说什么,怎么偏要找丁家庄当调停人啊?让他们白看笑话!”蒋平诡异一笑:“不懂了吧,咱大哥送人情呢!这事一办,丁家庄调和矛盾厉害的名声就得传得更远,你说咱都这么捧他们的场,那哪天他们不得寻思着委屈委屈自己帮咱们一把呀!”白玉堂接着说:“至于笑话不笑话的,他们看多了,这点,还排不上号呢。”夜轩渐渐宽心,她突然想起陈玉形带她们串门过后的话,暗暗想道:“陈玉形可不卖我们人情,还真难得!”
过了几天,几人走到古杈镇,远远地就看到萧泠川正在和一位妇人起争执。那妇人有些急了:“姑娘,你们这要是没有黄叶芽,那我就去别处买,你也没必要拦着我不让我买,断了你同行的生意不是?”萧泠川不改温和:“夫人此话差矣。一来我们医馆是有黄叶芽的,再说天下医馆都是救命之地,我怎么敢坏救人的事呢?只是用黄叶芽治头痛根本就无据可依、无药理可寻,至于你说之前用了黄叶芽头痛就好了,纯属是巧合,你不也说有时候黄叶芽不好用吗?我看得出来你气色不佳,你让我把一下脉,我一定可以看出个一二三来。”妇人依旧着急:“你们医馆硬揽客赚钱,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泠川不改脸色:“不是的,我们没有昧良心赚你担心钱,只是真的希望你身体更好。要不这样吧,我先开一味药,不收钱,你先吃吃看,保证一定好用!”妇人一脸不屑:“不会是什么药吃了上瘾,再不吃不行了吧?”
萧泠川刚想解释,旁边一人道:“不会的,你就信了她吧!这姑娘不错。”那人说起自己的经历。他前几天嗓子一直不舒服,吃了药以后,嗓子是好了,但是就觉得脸上热烘烘的,满脸通红。他去抚柳医馆找医师看,那个医师就往椅子上一瘫坐,脸一板:“你这个是炎症转移了,得吃点别的药”说着,给他拿了一大把药,但吃了不见强呀,他又去找医师,医师就说:“吃的不够,你再吃点,再加点别的药一起吃,吃几天就好了。”
那人一听,又费力又费钱,就央求他给便宜点,医师呢,小嘴一噘,说便宜不了,这是最省钱最省时的办法了。那人当然得再说点好话求求他呀,也不知道是医师嫌那人太磨叽耽误他挣钱了还是那人说的哪句话医师不爱听,好家伙,医师急了,一脸不耐烦:“你别在这争论,反正情况就是这样,这是最省钱最省时的办法,你爱买不买!”那人一听,这还得了,给你钱你还这种态度?于是就跟他理论:“咱有理说理,你这种态度算什么呀?”医师呢,觉得他掀不起多大风浪,就一副嘲讽的表情搪塞他!
周围人议论纷纷:“是呀,怎么能这样呢!”“这是抚柳医馆?”那人道:“对对对,就是原来都说他祖上治病好的那家,就是咱们镇北面那抚柳医馆。”有人叹道:“他们祖上确实积了不少医德,医术也高,大家伙都认。现在啊,我看那现任医师是被名望熏过了头,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是呀,那小子现在一次比一次傲,真觉得咱们离不开他!”“他这样是会把祖上积攒的名望和人脉都败光的,他那个医馆会堕落的!”“活该!让他不争气!”“他爹以前的朋友和教师都去劝过他,可他呢,不仅不听,还继续耍心思,确实是活该!”
萧泠川见大家义愤填膺,也有些惋惜医界人才的堕落。
那人又道:“我嫌太费钱也费力,就又去了别的地方,其他医师虽然态度还凑合,但也都说要吃点别的药。呵呵,还真怪了,他们每个人给的药方都不一样!只有萧姑娘跟我说不用管它,会慢慢好。刚开始的时候,我一听,这不是糊弄人嘛!当时我也在气头上,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可人家也没翻脸,好声好气地跟我解释,让我安心。我不得已,就回去待了两天,当时我想着,也罢,爱死不活,就这么地吧。可我又想起来,当时萧姑娘嗓子疼过后,不也是脸发热嘛,当时她说是因为快好了,我记得没人信,还说她连自己都治不好,可那几天我又抱着幻想,寻思着说不定就是真的!果不其然,两天之后,还真就好了!你们就相信萧姑娘吧,厚道!”
那妇人又道:“咱都这么多年邻居了,你不会是被她收买了吧?”那人收起笑容,正色道:“哎,我可不像抚柳医馆那混蛋,我有原则,想收买我,她还没这个钱!”妇人道:“行,冲你,我去试试!”萧泠川忍住泪水,向那人深鞠一躬:“谢谢,谢谢你替我正名。”有人道:“孩子,好好干,教教北面那小子怎么做人!”萧泠川只顾着激动,也没找到话回,只对妇人道:“请跟我来。”妇人便随着萧泠川往回走,众人也渐渐散去。
白金堂怕碰到曲相,没敢出门,就站在门口张望。白玉堂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他眼神发直地盯着白金堂,在夜轩耳边低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呀?”夜轩看他眼睛一动不动却分明暗藏光芒,满心欢喜,笑道:“金玉呀。”街上人群一个接着一个陆续离开,光影陆离间,仿佛穿越时光,将他们送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秋季,清霜弄叶,风卷尘埃,好像就在眼前,好像你从未离去,好像我们一起闯过江湖并肩而行。
待人群散尽,白金堂也走进了医馆。夜轩引领其他人进到医馆,刚进门,夜轩便响亮地喊道:“金大哥!”仿佛怕白金堂也消失在人群中。白金堂转过身,白玉堂看见他正脸,更觉得亲切,也觉得好像换了个世界。夜轩走近白金堂,笑着说:“金大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南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还有大家。这位是金玉,金大哥。”白金堂看了眼白玉堂,没多说话,笑着行礼道:“各位,久仰大名!”
众人回礼。夜轩见白玉堂一动不动,边碰他边提醒道:“金大哥!”白玉堂回过神来,也行礼:“金大哥。”夜轩为了让两个人单独聊聊,便道:“之前听陈掌柜说鸿栈出新菜了,你们尝尝去呗!”白金堂笑道:“也好,你们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我请你们,就当是给你们接风。”夜轩道:“你们先去吧,我们照看下店里。”白玉堂神情正常了些:“饭钱咱们再议,金大哥,请!”“请。”二人走向鸿栈。
徐庆听说金玉是来拜访他们大家的,现在却只和白玉堂去吃饭,很是不满,问夜轩道:“不是,这什么情况,这小子什么来头?”夜轩便说起白金堂之前跟她的对话。
陈玉形见白金堂二人进屋,心里明白了大半,带着别人不明所以的笑,自顾自地走开。二人坐好,白金堂笑道:“近来听说京城惩贪官,审朝廷,这仗义事做到京城也是了不起呀。”白玉堂知道对方暗指自己:“不过皮毛,好戏还没全出来呢!”“那你此行京城可是要看这出好戏啊?”白玉堂哼声一笑:“我是想看,看不看得着就不一定了。他们说得对,我打算留下来,好好干一场江湖绿林干不了的大事!”白金堂道:“此去京城,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脸生,好办事。”白玉堂也不多想:“不用,我对付的来,”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要是想来看戏的话,那就来呗。”白金堂一笑,轻轻点头。两个人谈天说地,不觉说了很多过往和未来。
第二天,卢方等人道别夜轩和萧泠川,直奔京城。
展昭带着几人来见包拯,白玉堂也不回避,按照蒋平的计划把话说了一遍。包拯便问:“你说的那个贼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现在又在哪里?”白玉堂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管他叫六草,因为我们刚见面,他就抓着六捆草不放,进民宅偷过东西,家在哪不知道,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包拯一惊:“那你就敢信他?”白玉堂愈加笃定:“我信。他肯守江湖道义赴约下赌注,我就信他会遵守承诺。”包拯正色道:“仅凭江湖道义实为空想妄想,你所言乍看有理,但法度岂容人找江湖道义作借口私闯府衙?无论你说辞怎样,闯府衙终究难逃法理。”
白玉堂不觉怒火中烧:“我不认法理,不想承担责任就不会来这,你要是觉得我该抓就快点动手,来个痛快的,别讲道理了行吗?”蒋平忙上前道:“包府尹,我上次说的事皇上怎么说啊?”包拯也不介意:“皇上同意了。”又说了具体安排。白玉堂道:“放心吧,办不成大事我不走。”
出了衙门,几人和白金堂碰头,来到一家茶楼坐好。说过刚才的事,蒋平装作责怪白玉堂道:“你刚才怎么回事呀,不是告诉你跟他服软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撂挑子了?”白玉堂一脸不悦:“他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再接着说下去,跟求饶有什么区别啊?还不如一头撞死!”卢方皱起眉来,叹气道:“这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可惜韩彰还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蒋平笑道:“大哥,你也别等了,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找他。”徐庆急着问:“你去哪找啊?天涯还是海角?”“我去黄州,去他家看看,就算找不着也给蕊儿她们留个口信,到时候他回家好有人劝他。”
白玉堂想和白金堂出去转转,便道:“我和金大哥和你一起吧,路上还有个照应。”蒋平看了一会儿白玉堂,知道他的心思:“路上不用,在黄州一起想想办法就行。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你们俩走官道,我走小路,行吗?”“好。”卢方担心道:“你刚答应包拯留下,这个时候出远门合适吗?”徐庆急着说:“合适!展大哥不也是刚被按上封号就去的茉花村嘛!”蒋平一碰他:“那你呢?”徐庆一脸无奈,外加微有怒火,抱怨道:“我回趟家!省得某些人天天说我没良心!”
第二天,徐庆一路向西,白金堂、蒋平和白玉堂来中兴医馆稍坐,说了发生的事和计划,蒋平拿着萧泠川配好的解药,和白金堂二人分别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