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满地,但在不断冒着热气的温水湖畔,雪只有那零星的几丛儿,余下的,是土地的黑色。
“看我,看着我的眼睛,”碧绿的湖上有着好几道黑影。往上看,是灰濛冷寂的天色;朝枯落的柳树望,有人哩!
一个女的朝一个男的走近,她的五官精致得让达·芬奇失去从容,他终其一生也勾不出这样的面孔。
她的对面是个很一般地人,没什么能让人惊艳的,平平淡淡,还看得去,就是矮了些——她高了他半个头。
“你说,”她看着他,仿若要将他看透,“你喜欢的,是谁?”
皱了皱眉,那男的说:“苏睡,你,你,你想干嘛?”
“想干嘛?”她,也就是苏睡,喃喃,“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能一直占据你的心?为什么你爱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苏睡,”他在脑中极力搜索着词汇,说真的,他已经好久没有认真说过话了,“我的心里没有谁,要说有的话,那也是我自己。”
北风悄无声息地掠过苏睡的发梢。
“那么,”她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们——决斗——吧!”
决斗,胜者能主宰输者的一切,包括心。
“何必呢。”
“你怕了?”
“不是。”摇了摇头,他继续,“我从没输过。”
“是吗?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输,因为你从未赢过我。”
“你想奴役我?”
他语气平淡,仿佛和自己无关。
“我要以神的名义,命令你交出你叛逆的心。你只能爱我,这不是传说,是既定的事实。”
“哈哈,爱?!!”他大笑,狷狂地,放肆地,“你竟然相信这玩意儿?”
问句中带有无尽的嘲讽。
“只有傻瓜才会认为真爱存在,”苏睡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智者。”
“智者?”
他曾自以为是智者,但终局时方知天意不可谋,自己不过是一个大傻子。
“我不是智者,但我也不信爱,不认为它是存在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
“你说爱永恒,是世间不可摧毁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苏睡想说,我当然是从未来知道的呀!但,她知道,她不能说,且说了也没用。眼前这人是不相信未来的。
他撞了南墙,却仍旧不肯回头,就和这湖畔的雪,虽知会消融,还是执着一身白,不愿染上其它,化作世间永恒的存在。
雪就是雪,不是其他。
多么固执啊!自己也是,为什么一定要认定他呢?
“呼——”
深呼了口气,苏睡的目光不再那么锐利,“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心里补充了句:连你喜欢的人是谁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的,她不信。
她曾读过他的一首诗,名字叫什么不记得了,但记得其中的两句:
愿于星光摇落处,
与你成双。
如果心中没有人,又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诗来?
只是他太狡猾,一直都不说,一直藏着。
“你的确没有义务要告诉我,”他笑着,轻笑,笑意永远在他的脸上,雷打不动。
“决斗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你不打算劝我放弃了?”
“不劝了。你的神情表明了一切。这一次决斗非决不可。”
“你倒有眼力劲。”
苏睡翻了翻白眼,若真有眼力劲,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你吗?
湖水应该是很暖的吧!在如此寒冷的冰天雪地里,袅袅的热雾直上天去。
“弈天师龙伟与弈天师苏睡在热雾湖畔开启决斗!”
他的周身泛起淡蓝色的光芒,一个圆形的气波朝四方扩散。
没有动漫里的飞沙走石,这气波看得到,却不能让空中的飞絮改变一丝一毫的方向,也就是——摸不着。
用21世纪的话,可以说成是特效。
没有像他那样中二的念出,苏睡用意识沟通弈天域,向他发出决斗标记后,也跟他出现了类似的现象。
只不过她的弈天能量是红色的,热烈的红,仿佛是在绝望中的曙光。
之后,两人都去了弈天域的决斗场。
自从上古时代弈天尊创建弈天决斗场以来,进行弈天决斗的人寥寥无几,似乎只有过4个,也就是除了他俩,就被用过两次,他们是第三次的使用者。
弈天师,与天博弈,截取天机,拥有神鬼莫测的能力。他们之间的决斗必定是极为精彩的。只不过,弈天师的决斗是天机的显现,是不能为其余世人所知的,因而只能等待,等他们的结果。
等待是无味的。或许是天也觉得无味,于是风大了,雪也起来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北风中飞着,如19世纪法国贵族的舞会上的美人或公主在起舞,美艳不可方物。
站在大雪中,等待两人过来。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如果有花枝儿在手,估计已谢了吧!
百无聊赖,欲离开。
突然,在你的道路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女的高,男的矮,不就是两人吗?
真是守得花开见月明,啊呸,都要走了,顶多算个,赶巧了。
“呵呵——呵——呵,”雪落在他的鼻子上,他不停地咳嗽,若细看,会发现有丝丝血迹流淌。
苏睡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她赢了,她竟然赢了!
比其它,她不惧,可比弈天术,她心知,凭自己这半桶水,别说赢,就是打平——都悬。
为什么自己赢了?不知道,反正,自己赢了。
雪更大了。她朝他走近,用手帮他把头发上的雪粒拨开。
这个过程持续时间只有5秒,她察觉到他不想被她触碰。
他讨厌她?不是。她知道,他不想让异性靠近他,他从本能上就想远离。这就是恨吧!
这种不去物理伤害的恨,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血肉里。
苏睡将他抱住。她能感受到他的挣扎与反抗,但她不管,她不想管了。如果一切都顺着他,那还能改变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抱他呢!多久了,他从不给她机会。
“吻我。”
她看着他,强作平静,向他命令。
他的全身肌肉紧绷,像在面对一只张开大口的史前巨兽。
他抬起头,朝她的脸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他在发抖,像一头惊惶的幼兽。
苏睡用自己的双臂将他紧抱,他急促的心跳,紊乱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她看着他那双微带躲闪的黑白色的眼睛,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涌出——虽一个,却如洪流。
“吻我。”
她再次说了跟刚才一样的话。雪下得很大,她的俏脸已被消融的雪打湿。
苏睡没等他吻来。她低下头,薄薄的唇直接印在他因天气寒冷而干裂的唇上。
“抱紧我,”她低喃了一句,就肆意地在他口齿间游走。
或许是命令的缘故,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腰肢;也许是惊慌与无措的缘故,他顺从了她。
漫天的飞雪中,一蓝一红的身影相依在一起,莫名的有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两人的身体间流转、躁动。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不是不能呼吸,是他的思绪变成了猫抓乱的线团,怎么理也理不清,干脆什么也不想,一片空白。
不多久,他被一股温暖灵力惊醒。本没有闭上的眼睛重新拥有焦距。
他看到,从她——苏睡的身上传来了一股金色的能量——它在修复他的伤势。
她的眼睛和他相对,就这么地,两人呆呆地看着彼此。
世间仿佛只有对方。
唇瓣上的柔软和温热在两人之间传递。借此媒介,两个人仿佛成了一个人,所有的感觉、情感共享,用流苏的话是: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子。
先是她的强硬与主动,到了此刻,两人忘情拥吻。大雪不久就将两人覆盖。
这场雪格外的大,大得出奇,大得离谱;北风自也不甘示弱,呼呼地肆虐,这湖畔。
“砰,”一座雪丘突地炸开,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走出。
他的手和她的手相扣在一起。
“你修炼的是驭兽灵诀吧?”
“怎么,不好吗?”
“以前没什么不好的,但现在你是我的,自然是不能再练了。”
他愕然。
“怎么,不同意?不同意也没用。因为我现在可是主人唉!”
“奴隶也是有人权的吧?”
“奴隶有,但你没有,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说着,她还举起了他们相扣着的手。
他没有说话,神色有些落没。
“驭兽帝尊的驭兽灵诀没那么好练吧?”
“我现在仍在第二层。”
“以你的体质,最好的功法应该是千残诀。为什么没练?”
“我没找到。”
“没找到?”
苏睡感到讶异,按理说,拥有千残体的人是注定要修炼千残诀的。
“不过,”他得意一笑,“我刚刚找到了。”
她明白了,他刚才是在逗她玩。
千残之体是情体,只有拥有爱的人才能真正开启,而开启后需要修炼千残诀。一切都明了了。
“讨打,”她追着他打闹了一会儿,忽手掐指诀,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她身体飞出,融入他的体内。
自由。枷锁消失了!
他看向她。
“21世纪的爱情第一原则:平等永远最重要。”
她笑着。
风雪很大,却失去了寒冷。
如果说之前只是心动、萌生爱意,那么此刻,他知道,他要她。
苏睡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眼前的男子给紧紧抱住,搂得很用力;转瞬,她的双唇被覆盖。
她明白了,他搂住她只是为了让她低头,他好吻她的唇。
有点气,但随他吧!
她双手搭上他的腰,头低下,回应他的吻。
其实她是想在他的腰上掐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没有人会知道,爱是个什么东西。
有了它的人,不去追究;没有的人,什么也不能了解。
爱不讲道理,不问缘由。
枯落的大柳树在风雪中舞动,和周遭被冻得静止的杨树形成对照。
“这是?”
“这个啊,是从太阳星上移栽来的。”
他回答她。
“太阳不是一个炽热的大火球吗?”
“你听过洪荒吗?”
“二十一世纪初风靡一时洪荒流小说中的洪荒?”
“是的。”
“哦,那我懂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数据库,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幻想的世纪。
虚拟初步形成,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新奇。
苏睡的数据库是由22世纪末J·K博士研发制作的,信息囊括了22世纪末前的所有信息。
“我们堆雪人吧!好久没堆过雪人了!”
苏睡拉着他到靠近湖水的地方。两人堆起了雪人。
雪很厚,也很有黏性,所以没花多少时间,他俩就让雪地上站了两个半人高的雪人。
“没有胡萝卜哎,”苏睡对着还没有鼻子的雪人发出感叹。
在童话里,雪人是有一个长长的红鼻子的。
“你等会儿。”
他走向远处。
她不知道他要干嘛,所以就在原地等他。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睡一直在打量雪人。一会儿给这个雪人加点雪,一会儿给那个雪人削点雪,来来回回的,原本不怎么好看的雪人一点一点地朝精美的艺术品靠近。
手放在他堆的雪人那圆圆的脸上,苏睡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坐下,与雪人面对面。一种无言的感觉要将她吞没。
定了定神,看向天空,雪小了很多。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候人猗兮,
候人猗兮,
候人猗兮,
候人猗兮,
…………”
她唱起了涂山的情歌。
他会回来吗?或许不会回来了吧!
苏睡躺在雪上,细细的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