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珍珍美发店

老彭入住东风鸡场后,立刻开始施展起拳脚。他先是从荔枝树上砍下一些粗枝,经过削平打磨后制成了一些整齐的栅栏。然后,他用栅栏把鸡舍里头分门别类地隔开。鸡舍看起来顿时就变得井然有序了。这让浩东和清风两人感到匪夷所思。他们没想到老彭竟然还是一个很不错的木匠。而且,除了买回来一把电锯、两把一大一小的锤子和一些钉子,老彭没怎么花钱,就把整个鸡舍升级了。而这鸡舍还是他两天前才刚刚搭好的。两人在心中暗喜,都觉得是拾到了宝。

老彭将鸡舍分门别类地隔开,让鸡场的鸡按鸡龄入住,在敏感的日子甚至还按性别入住。在治理鸡场方面,他似乎是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理论。浩东和清风两人看了就更觉得匪夷所思了。在他们两人看来,鸡场的鸡只要晚上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那就足够了。起初两人还觉得没必要搭建一个鸡舍。因为,白天鸡都在果园里到处跑;到了晚上,只要直接把鸡往这座破旧的教学楼一赶,就完事了。毕竟,教学楼里多的是课室。就算是一楼的课室容纳不下,他们还可以把鸡赶到楼上的课室去,让鸡也尝一尝住在二楼的感觉。自从清风抱怨自己过着鸡的生活,浩东这才下定决心将鸡和他们住的地方彻底分开。所以,两人才买了材料回来,准备亲手搭建一个鸡舍。没想到,这鸡舍在老彭来面试的当天就被他搭好了。而且,现在还被他升了级。看浩东一边抽烟一边缓缓摇着头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老彭更加满意了。至于老彭把鸡舍内分门别类隔开的那套理论,他才不去深究呢。浩东知道结果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最佳方法。而他似乎对老彭信心十足。

可是清风却沉不住气。在好奇心的积极作祟下,他趁着老彭中午正在鸡舍里投放饲料的时候,跑进鸡舍直接请教了老彭。

老彭一开始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看起来似乎不愿意告诉清风。可清风那双诚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让这原本就腼腆的人内心多了一丝愧疚。清风看老彭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说如果老彭告诉他,他愿意为老彭弹一首曲子。老彭听清风这么一说,终于敌不过对方的诚意,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清风。

老彭说,其实自己也并非懂得个中的道理。只是有一次偶然看了一部以监狱为题材的电影,那些囚犯的生活给了他突发奇想的灵感。而他也在自己工作过的鸡场里尝试过,并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因为这样做,鸡听话了,身体好了,管理起来也轻松了。清风听后,吓了一跳。虽然内心被惊了一下,但却不耽误他履行自己对老彭的承诺。当天,清风就为老彭演奏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接下来有好一阵子,清风似乎郁郁寡欢。虽然不至于茶饭不思,但跟他以往活泼的性格相比,那是让人担心的。

一天下午,天空碧蓝,天气大快人心。树下,清风正坐在钢琴前神不守舍地弹着《土耳其进行曲》。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以至于弹出来的旋律都不如以前欢快了。而浩东正坐在树上抽着烟。他早就看出来清风情绪上的变化,正琢磨着清风这家伙准是又在嫌弃什么。自从老彭来到鸡场,他们两人算是从之前忙碌的工作中彻底解放出来了。浩东知道,像清风这种搞音乐的艺术家,若然拥有了过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十有八九会提出无穷无尽的要求出来。他认为还是要尽快让清风的生活内容丰富起来,不能老让他在这树下弹钢琴了。他看了一眼树下的清风,喊道:“你不是说要去跑步和钓鱼的吗?怎么没见你去呢?”

清风抬头瞥了浩东一眼,没精打采地说道:“没心情!”

“你是决定彻底放弃人的生活属性呢?还是已经选择了过鸡的生活?”浩东用清风之前的话取笑道。

浩东的话似乎刺激了清风,只见他飞快跳跃着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在树下正用欢快的脚步乱窜着的鸡,由于琴声和旋律的突然中断,都愕然转头朝清风这边望了过来。

清风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我们像不像住在一个监狱里?”

浩东很欣慰自己完全猜对了清风的心思。他果然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像这种由艺术家的脑子里经过胡思乱想后提出来的问题,浩东往往是回答不了的。不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很早就学会了该如何去应付清风这种接近语无伦次的问题。于是,他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都是囚犯?”

清风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是这些可怜的鸡。”

话音刚落,浩东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一不留神,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他是坐在树的不高处,刚落地的时候还能顺势蹬腿,往一旁滚了出去。浩东除了弄脏了衣服,连皮都似乎没有擦破。

清风被浩东这一摔吓了一跳。以至于他完全把刚才两人的对话抛诸脑后了。他连忙上前问道:“你没摔伤吧?”

浩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了笑:“没事。”

虽然浩东嘴上说得轻松,可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城市人,而且还当了那么多年的老板。这身子骨是无法和乡村里做惯了劳作的中年人相提并论的。他的腿还隐隐地颤抖着呢。不过,此时浩东并没有心思后怕,他正迫切担忧着的反而是眼前的清风。这家伙竟然对鸡多愁善感起来了。他认为无论如何也得让清风到外面去散散心,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是出去散散步也好。

于是,浩东用手摸了摸自己蓬乱的头发,说道:“我看我得去理个发。要不你也一起去。”

“去哪儿理发?”清风问道。

“当然是到村里的发廊啊。”浩东答道。

“我可不在这种地方的发廊理发。何况我在蓬辰有自己的发型师,要理也是等回去蓬辰再理。”清风不屑地说道。

浩东盯着清风头上浓密的卷发笑道:“那也是,你的头发那么多,发型师剪起来确实是发挥的空间很大。随便更换发型师也确实挺冒险的。要不你一起去洗个发吧,我也不至于独自一人去那么无聊。另外,你看这老彭一天忙到晚的,天气又那么热,我想顺道买多些水果回来给他消消暑,慰劳一下他。”

只要不是去理发,哪怕只是坐在发廊里等浩东,对于清风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何况他也挺好奇,浩东的头发会被这乡村发廊里的发型师折磨成怎么样。

于是,两人纷纷换上了时尚的服装。那是他们在城里经常穿的衣服。可是自从来到了这里,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机会穿了。以往都是去村里收集厨余垃圾,回到鸡场还得忙乎到日落,以至于他们觉得穿上自己专门买回来的那些既快干又朴实的工作服要适合得多。而此次两人并不是去收集厨余垃圾的,而是上哪儿去消费的。所以,两人都希望自己穿得帅气与阔气并存。

另外,此次的另一个目的是要去散心或散步,因此两人也并没有开车。他们出了门,沿着鸡场门外一条蜿蜒的小河走着。在这条小河的对面是一片辽阔的田地,原本是划分成像豆腐块那样整整齐齐的。可田里种的是清一色的油菜花,此时正是花季,已经长得颇高的油菜花用它黄色的菜花完全覆盖住了脚下的田地。现在已经是一片黄色的海洋,在烈日下更显得金灿灿。微风偶尔拂过,眼前就荡起了黄色的浪花,黄色的浪花下方那绿油油的菜梗和菜叶也随之摇摆着,重重叠叠的,层次分明。走过这一片油菜花,就是鸟头村了。

“真有趣啊!”浩东一边走着,一边感叹道。

“有趣?不是应该觉得很美吗?”清风不解地问道。

浩东并没有回答他。两人思维的习惯是截然相反的。对于清风而言,他的思维总是围绕着同一个问题无限膨胀。就拿眼前的这一片油菜花来说,如果让他无止境地想下去,他甚至可以把它和天堂联系在一起。而浩东所说的有趣,只是他感叹小河那边的油菜花像似满地的金子,而小河的这边在自己的鸡场里,却是满地鸡粪。

鸡场和小河之间是一条泥巴路,这是他们平日清早开车去收集厨余垃圾的必经之路。虽然说是一条泥巴路,但也已经足够一辆货柜车轻松地通过了。除了偶尔碰上了两辆货柜车迎面而来的时候,会让人感到痛疼以外,这条路可以算得上是通往前方国道,甚至高速公路最宽敞的路了。平时这条泥巴路上的车并不多,浩东和清风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可是,他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拖鞋或凉鞋,而是换上了自己既干净又好看的跑鞋。因此,两人一直挨着小河的岸边谨慎地走着。走了大概十分钟,两人过了一条架在小河上的石桥,然后从油菜花田径直穿了过去,来到了鸟头村。

鸟头村的十几户人家,沿着乡间的小路东一座西一座地各自建起了些小楼房。这些楼房虽说有大有小,高低不一,但在城市人的眼里无疑都是上等的别墅。只不过这些别墅建在了田野上,而且前后院子异常大。除了可以种上好几棵像样的大树外,还能挖一个相当不错的小池塘。看来,鸟头村这些年从那帮搞养殖业的生意人手上拿到的租金是相当可观的。浩东和清风平日里来此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时间上并不允许他们好好地打量一下这里的房子。如今休闲地走在这鸟头村的小路上,两人左顾右盼地仔细看了起来。

这村子里除了两家开在村民大宅门前的杂货店,就只有一家坐落于这乡间小道中段一旁的小发廊了。这家发廊和那两家杂货店不一样,它并不需要寄人篱下地开在任何一家宅子的大门前,而是独门独户地占据一方。发廊的门外,用色调高雅的白色栅栏和紫色栅栏围起了一块相当大的地方。栅栏围起来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是四张椅子搭配一张小圆桌的摆设,看起来有点像一家小小的户外咖啡馆。发廊大门的两旁立着两个传统的发廊转筒,正飞快地转动着。门楣上方挂着的招牌是用霓虹灯管框起来的,招牌中间那“珍珍美发店”五个大字也是用更粗一点的霓虹灯管拼凑出来的。尽管是大白天,但也足以让浩东和清风不禁在脑子里对这“珍珍美发店”门里门外入了夜之后的繁华景象遐想联翩。

“哇!没想到还能这样弄。确实有头脑啊!”浩东看着眼前这家“珍珍美发店”不禁感叹道。

“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就是村子里的一家小发廊吗?”清风不屑地说道。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看这里方圆十几里,哪有什么餐厅或咖啡厅之类的。而这四周搞养殖业的老板加工人,数量却不少啊。他们会上哪儿理发去,他们晚上忙完了想坐下来找人闲聊,又可以上哪儿去?”浩东说道。

“你是说他们晚上会到这儿来?”清风疑惑地问道。

“我想是的。你看我们鸡场的老彭,刚来到鸡场的时候,每天晚上还能见他在鸡场里晃悠两下子。自从理了个发之后,你晚上在鸡场里见过他了吗?”浩东继续说道。

清风这才用手摸着下巴,缓缓地点起了头。

“走,进去看看吧。”浩东说完,就带头走了进去。

两人的脚刚一踏进门,一股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个少妇般的女人正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鼻子挨着杯子的边缘,优雅地闻着。那女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染成深褐色的卷发被她用一条简洁大方的靛蓝色橡皮筋束成了齐腰的马尾。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之间长着一个既秀气又挺拔的鼻子,圆润的嘴唇在她那张略显微胖的脸上,显得相当的合适。而且,从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清新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并没有抹过多的胭脂水粉。她的衣着时尚,上衣是一件和头上束头发用的橡皮筋同样颜色的短袖衬衣,腰下搭配着一条白色的齐膝百褶裙,站起来的时候露出细长的小腿。

在浩东和清风两人的印象中,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姑娘都穿花哨而紧身的衣服,显露出身上那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赘肉。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两位老板,请问是要理发还是洗头呢?”那女人放下手中的咖啡,缓缓地站了起来,向浩东和清风招呼道。

“一个理发,一个洗头。”站在前面的浩东一边说着,一边还在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察觉到浩东的眼神,便问道:“老板,我脸上是哪里脏了吗?怎么您一直盯着看?”

这一问,让浩东颇为尴尬。不过,幸好他反应机灵,立刻巧妙地回道:“噢,我看你眼熟,所以多看了两眼。不好意思,冒犯了。”

那女人似乎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人,她笑了笑,大方地回了句:“是嘛,难怪我也看你挺眼熟的。”

然后,那女人招呼着浩东和清风两人坐下,说道“两位老板,请问你们哪一位是要理发的?”

“我。”浩东轻声应了一声。

“老板,请来这边坐下。”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浩东走到里头一张看起来非常高档的沙发座椅上坐了下来。

随后,那女人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转头告诉已经自己找地方坐下的清风,给他洗头的工作人员马上就赶回来。清风此时正坐在那女人刚才坐着喝咖啡的那张沙发上。他为眼前这女人的容貌感到震惊。准确地说,他是为在这间似乎开在接近荒山野岭之地的发廊,能有着一位样貌和气质都长得相当不错的女理发师而感到震惊。一个上了年纪的理发师尚且如此,那这里洗发的小妹不用说也应该是年轻貌美的。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风忍不住在心里兴奋地遐想着。

正环顾四周的浩东,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坐着的这张沙发坐起来竟然非常舒服。从他多年坐飞机头等舱的丰富经验知道,只有那种高档昂贵的真皮沙发才能给人这种又软又硬、不软不硬的享受。就如似笑非笑的笑容只属于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一样。接着,抢先进入他眼帘的是离他大概三米之处的一张椅子。那是一张木椅子,能看得出来并不是用昂贵的木材所制造的,而且还有点儿破旧。发廊内四周的墙面都混搭着刷成了白色和靛蓝色,除了简单地挂着几幅抽象的油画,就再没别的装潢了。浩东的视线后来还是停在了那张略显破旧的木椅子上。

“姑娘,请问那张木椅子是干嘛用的?”浩东问道。

“老板,那张也是给理发的人坐的。不过,那张是给来理发的工人坐的。你正坐着的这张是给来理发的老板坐的。老板,您就叫我阿珍吧。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阿珍说完微微地笑了笑,嘴角两旁立刻露出了可爱的酒窝。

“什么?还有老板来这理发?”浩东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您不就是吗?”阿珍呵呵地笑道。

浩东感到非常诧异,怎么阿珍一口断定自己就是一名老板呢?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浩东跟阿珍闲聊了起来。而阿珍也挥起了剪刀在浩东那干巴巴的头发上直接剪了起来。

原来阿珍是鸟头村村长张山峰的女儿。由于母亲死得早,家里就只生下她那么一个孩子。她的父亲自打阿珍的母亲死后,也没有再娶。前几年,家里的老人也陆续仙游了,只剩下阿珍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沿着村里的小道一直走到尽头有一座小山丘,阿珍家的楼房就建在那座小山丘上。她家建的楼房是村里最奢华的,就连砌外墙用的材料都是那种未经打磨的原生态大理石。远远望去,就如一座城堡般屹立在山丘上,气势相当宏伟。可再奢华的房子和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敌不过阿珍内心的孤独和对城市的向往。她年少的时候曾经去过BJ发展,做过北漂。最终,在两年前又回到了鸟头村。至于什么原因离开了BJ,阿珍并没有告诉浩东。而浩东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毕竟两人才初次见面,过于隐私的问题还是尽量回避比较合适。

浩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从阿珍身上找不出半点农村妇女的蛛丝马迹,而且看起来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都市丽人。阿珍是村长的女儿,而且她很显然不缺钱。那为什么阿珍会在这村里开了这么一家发廊呢?浩东好奇心作祟,不禁问道:“阿珍,你为什么在这选择开发廊?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想过做点什么别的吗?”

阿珍回道:“是这样的,我们村虽然说现在经济上是富裕了。但村里还是有那么一些高龄女青年的终身大事迟迟未能解决。所以,我开发廊主要是为了给村里的这些高龄女青年搭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交流平台,让她门早日寻得自己的意中人。”

“哦?”阿珍的话似乎深深吸引住了浩东。

坐在那边沙发上的清风,也稍稍向浩东这边伸了伸脖子,认真地听着。

阿珍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继续说道:“她们负责给客人洗头。顺便在洗头聊天的时候物色一个自己喜欢的发展一下。你们别看这里白天静悄悄的,晚上可热闹了。外面的那些椅子均无缺席,都坐满了。很多在附近工作的人在晚上都赶来这里,不是洗个头理个发,就是来买瓶汽水坐上一整晚。不过,像你们这些老板通常晚上是不会来这儿的。噢,你看!我们村里的高龄女青年来了。”

浩东和清风听阿珍那么说,都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这时,一个粗眉细眼,满脸浓妆,身材肥胖的女子,穿着一身花哨的衣服,匆匆踏进了门来。从她飞快的脚步可以看出,这女子似乎有点心急。她刚一进门就嚷道:“是哪一位要洗头?”

这个身材肥胖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饥渴地用她的双眼在屋内扫视着。

“如花,你可算来啦。就是那位老板。”阿珍指了指清风说道。

满心期待的清风,被这看似破门而入的如花吓得魂不附体,他僵直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经过几番努力,他才能勉强地把头扭了回来,尴尬地看着浩东。

如花听阿珍说完,视线停在了清风的身上,两只细小的眼睛里似乎透着亮光。她连拉带扯地把清风带到洗头的位置上,火急火燎地洗了起来,像似害怕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了。

清风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一些。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渴望着时光的流逝。可是,如花却不停地用她那壮实的十根手指在清风的头上抓来抓去,还没完没了地跟清风搭讪。如花滔滔不绝地发问,清风也就“嗯”一句,“哦”一句不耐烦地回道。可这个没脑子的如花,不仅忘记了先问关键的问题,而且杂七杂八的问题竟越问越多,仿佛要挖清风的祖坟来看个究竟。

像清风这样的艺术家,向来是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的。当然,这情感也包括愤怒。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但一想到自己若然跟一个村姑吵架,那无疑会是一件让人笑话的事情。他只好把心中的怒火压在了紧捏着的拳头上,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低沉地说道:“如花姑娘,我女儿都上中学了。”

如花一听,在清风头上正抓得起劲的十根手指顿时僵住了。片刻后,只见她像熟练的洗碗工般,将清风满头的泡沫冲洗干净,然后又拿了一条毛巾在他头上使劲擦了两下,便起身走开,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后来,如花也为浩东洗了头。当浩东笑着告诉如花自己比清风还多了一个儿子之后,在洗头这件事情上也换来了跟清风同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