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羽用英语向邦科表示歉意道:“邦科先生,这几位都是我的室友,文学系的李成汉,以及和我同属于数学系的王礼、周北斗,都是在各自专业排名前十分之一的优等生。那边的几位我就不认识了。”
三位少年集体向眼前的外籍男子用英语喊道:“邦科先生好!”
三种不同的发音和口音让夏希羽差点笑出了声。
邦科却只是点点头,在简单翻阅了论文内容,又和夏希羽用英语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告诉他自己并不介意刚刚发生的插曲,随后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夏希羽。
随后,邦科挥挥手向四人告别,随后坐上了轿车离开。
领事馆的黑色轿车一离开众人的视野,王礼就对夏希羽问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夏希羽,你家有海外关系?”
“当然没有,我家往上三代都是工人或者教理科的老师,再往上也几乎都是农民。今年之前的确没有。”
站在王礼身旁的周北斗对此更困惑了:“那就有些奇怪了……我和王礼都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过,你的英语我大致听得懂。但我刚刚也听到了一件事——那位邦科先生是领事馆的一等秘书……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外国人吧?”
夏希羽还没来得及想出合理解释,他的同班同学、站在三位少年身后不远处的李超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怎么能让外国人帮你做事?”
夏希羽摆摆手,思考了十几秒后给出了解释——
“对于科研来说,效率就是生命。我举个例子:如果内容几乎相同的两份论文手稿相差五个小时送到期刊的编辑部,美国UCLA的博士又恰好放在前面,就算责任编辑不带任何其他的偏见,那你说编辑部在确认我们的论文都没有问题后,是打回那个人的论文还是打回我的?
“再怎么说,这种事也是要讲先来后到的。这种情况下,适当地用合法手段走些捷径是没问题的。外不外国人的我不关心。最重要的是,我没多少钱浪费在国际邮件上,反正是免费,不用白不用。而且,我们国家不久前连抗美援朝都打过了,美国驻沪领事馆的一等秘书也不是什么特别高的身份,不用特别在意。”
夏希羽说完这段话,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学校,前往自己在校外的新住处。
于是,夏希羽的这段事迹当晚就在整个数学系以及其他好几个系的大一新生中炸锅了。
在夏希羽不在的夏希羽宿舍里,周北斗带头开始了讨论。
“你们说,希羽是怎么和外国人联系的?”
“我倒是有些猜想。”
周北斗立刻催促道:“快说……”
王礼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别催,让他慢慢说清楚:“我们返校那会在宣传栏上看到的那条数学系的喜报看到了吗?”
“没有。”
于是,王礼开始深入解释起来:“那条喜报的内容我还记得——1980年2月11日,国际权威期刊《FUZZY LOGIC SYSTEM》全文收录了我校数学系应用数学专业大一学生夏希羽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数学家扎德教授共同发表的论文。
“具体标题我忘了,但我记得后面的内容——经与伯克利方面确认,这项几乎由夏希羽同学完全独立完成的综述,创造了我校史上由学生发表的国际期刊水平之最——数学类SCI排名前百分之十(即中科院SCI2区)。事实上,这一水平的论文即使在我校的教授之中也很少有发表记录。
“负责该论文的期刊责任编辑认为‘这位来自浦江交大的大一新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完成了从零到发表一篇需要由一个至少15-20名研究生和5名讲师级以上的教师共同组成的研究团队,花费至少六个月才能完成的奇迹。同时为模糊数学的后续发展指明了一批十分具有应用前景的道路。模糊数学的应用化发展或许会因此大幅加速。’
“我校的夏希羽同学是该论文的第一作者;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知名数学家、模糊集理论创始人,扎德教授是第二作者兼通讯作者。”
王礼说完这些后,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其他人一脸诧异的表情。
由于他本人对数学研究(留校任教)有些兴趣,因此他曾经大致的在和老师共进午餐期间了解过与学术有关的一些事——但了解有限。
即便如此,他心中的优越感依旧在此时油然而生。
几乎就在王礼等人讨论着夏希羽的同一时间,童晓伊所在的宿舍里,此刻坐在她身旁的贺晓音对她劝说道:“晓伊,你今天惹上麻烦了。我听二班的李超婷说了,那个美国驻浦江的一等秘书是给他送论文手稿的。你在学校里又公开和他发生了争执……”
另一位女同学则表达了自己的羡慕:“要是能移民去美国就好了。可惜,我们没这个条件。”
“你们说,按照那美国人对夏希羽的态度,他恐怕没问题吧?”
“我去找当天和我们一起在现场的几个老师问过了,他们都表示自己没在外国期刊上发表过论文,发过最低水平的外国期刊都没有。我觉得也合理,毕竟大家开始学英语才几年啊……”
“我们国家开始要学生学英语才几年啊……以前都是去老大哥那里留学的多,那些老师的第二语言都是俄语的。”
“第一外语?”
“嗯,我爸说了,现在我们的第一外语就是英语,以后第一外语是英语的人会越来越多。”
“你爸是怎么会这么想的?难道我们和老大哥……”
“他是去年考上浦江外大的英语系学生。如果不是他自己能力强……唉……”
然而,此时的童晓伊根本不想理睬她们,更不愿意参与讨论——她被今天的场景吓到自闭了。
那句“一等洋人二等官”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因为她真的有着一位在科委工作的叔叔,所以这允许童晓伊清楚地知道中国在各方面相对于全世界的真实情况,尤其是在科研方面的真实情况——至少在总体上如此。
但直到她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她才明白夏希羽和他在短短几个月内的研究成果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浦江交大这所并不像清北那样受到重视的大学里。
不过,更多的学生寝室里,尤其是寝室里有文科生的,更多地是在讨论结束不久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以及更常见的话题,包括但不仅限于: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系列小说【1】、“伤痕文学”、一批诗坛新星与他们的作品。
多数认识夏希羽的人认为,他的事只是他们校园生活中一个插曲而已。
然而,所有认识夏希羽的人都没想到,在之后的几天里,他在浦江外国语大学搞了更吓人的事。
起因是夏希羽在浦江外大的校园内发布了一张招聘信息——
“本人因学习需要,现求一名精通法语的教师,要求专长学术法语或法语口语的浦江外大教师或浦江外大在读学生,三十五周岁以下(副高级职称教师可放宽到45周岁,正高级职称教师可放宽到50周岁),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最低要求法语二级及以上水平。每次课程(上午4小时+下午4小时)8元起,包午餐。
面试时间:本周日上午十点整。
面试地点:夏希羽所在的浦江交大第二宿舍楼正门楼下。”
然而,最先炸锅的是法语系,尤其是法语系里家境比较困难的学生以及少数家境困难的教师。
浦江外大某寝室,三位少女正在劝她们的寝室长刘晓涵试着去面试。
“晓涵,你的水平最高。你可以去试试的。”
“对啊,刘姐,就当是实习了,你不是说以后想去外交部当翻译吗?这是你第一次实战啊。”
“发公告的人我在三、五米开外见过,左胸前戴着浦江交大的校徽,是个年轻人……应该是一个青年老师,我感觉他就和这学期刚到咱们外大来教咱们口语的田老师一般大。而且给的工资也不低,我觉得可以。”
在三位室友的建议下,刘晓涵最终决定鼓起勇气、做些准备,迎接下周的面试。
【我从没想过,我竟然会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届的男生雇佣去担任一名教授法语的家庭教师。此后的我更没想到,这位少年的奇迹才刚刚开始。
虽然我觉得这份工作可能不会持续太久(我估计也就半年或一年左右),但这份工作以及因此带来的一些有限的(可以理解这是因为夏希羽需要进行保密)有偿翻译工作却是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条件、家庭环境和家庭地位。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都会十分乐观——我们或许可以不只有更多的接触,我的经济情况和和命运也可以会因此得到改变。
——刘晓涵,19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