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让很多本可以采取的行动不得不安静下来，希羽组也不能免俗。
但在此之外，希羽组的同事们能做的事比其他人多得多——
夏希羽本人开始静下心做研究，且除了听沈涵曦的汇报之外，不再过问外部事务；
卡罗尔·关原正在对着一批分子生物学领域的期刊做研究；
秦若华和项天微找了个空置教室，原地开始讨论成果转化和技术引进，并且不在意旁听的人越来越多；
水野遥佳坐在一台大型机旁边玩花绳，偶尔在方谦的协助下对它进行编程，接着记录一些数据；
汪星悦则在办公室里与周昕和瓦格纳一起讨论各种军事问题。
其他人之中，除了像我和周辉教授这样在研究所内学习的，其他人大多都前往不远处的浦江交大看球赛，或者不看球赛而直接前往恒温泳池游泳。
至于其他科研机构？
有至少一半的科技工作者在考虑生活问题和科研经费问题，还有一部分人正不顾自己身上的疾病选择带病工作——不论是因为没钱还是因为希望尽快完成工作。
一想到这里，我和周辉就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开一天恒温泳池就要划掉希羽组外的一个研究组的全年经费，这天在研究所内启动的其他设备未必有这项开销来得大。
但希羽组还是这么做了。
——孟武，1984.1.22】
当夏、沈二人开始久违的亲昵时，李佳悦已回到自己的新住处并见到了希羽组研究所从老家接过来的堂弟。
“光州那边的好几个亲戚都死了，小时候带我去工地的叔叔也被打死了……”
李佳悦这才感受到自己的母国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接着她听着李武铉对自己的感叹：“一开始我以为中国的生活不会太轻松，但没想到我在这边的生活过得比全州那边好得多。冯小姐还对我说研究所这边的食堂会需要管理员，我在一家民营餐馆打过工，正好适合改革后的食堂。”
“真的吗，那太好了。”
李佳悦搂住自己的堂弟，好一会后才把他松开，顺势提议道：“明天我准备去恒温泳池游泳，有没有兴趣跟堂姐我一起下水游泳？”
“当然！”
此后，1月19日至21日这三天期间，李佳悦一直沉浸在得到了夏希羽前所未有的认可、搬到新住处、同现年22岁的堂弟李武铉相遇这三件事带来的极大喜悦中。
1月22日，浦江虽然仍旧有些冷，但积雪已经彻底消融，因此这天最终被确定为希羽组研究所和浦江交大之间的足球赛的比赛日。
由于这次是友谊赛，因此正式比赛时间只有九十分钟。
但为了比出胜负，两方都同意：如果在伤停补时结束后双方仍旧平局，则直接进入点球大战。
整场九十分钟的比赛里，刘晓茉让全队使用的“全攻全守”战术和全套布局更是深深地刺激了浦江交大足球队的一众男青年。
即使是明显薄弱的右边路也没有让浦江交大校队感到轻松——后者在这条路线上总计只发起了三次有威胁的射门，却最终全部被冯琪诺扑出。
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有效进攻。
从周昕以一穿五到乔伊的世界波，再到刘晓茉的倒挂金钩，不同的进攻路线和进球手段让观众一度认为浦江交大校队才是临时拼凑成的。
第八十三分钟，替补上场的瓦格纳在莫钰雯的传球和黎筱雨的漏球助攻下，打进第十个进球。
向边裁确定此球没有越位后，本想至少进一球的浦江交大队彻底失去了士气。
最终，虽然希羽组研究所女足队在客场以0：11的分数彻底打垮了浦江交大的男足校队，但双方还是和平地在赛后完成了轮流握手。
于是，这天傍晚，参加比赛的女同事们在晚餐之外，还都得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加餐。
“炸奶油？这菜做起来可不简单。”
因为家庭出身，薛若琳曾经随家人在南方省份吃过这道菜。
但当她吃完整道菜后，立刻感到了不对劲——太好吃了，美味程度甚至超过自己当年吃到的那一盘！
“这真是魏思齐的水平？这样的厨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一年多的时间，只是因为她和魏思静的大姐魏思瑜吗？”
想到这里，薛若琳立刻想到了不久前家里人给自己的一封信上的内容。
“要我嫁给一个留学回来的研究生跟对方进部里当干部，同时放弃彭天木……如果我放弃了这个呆子，我或许未必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张淑琴大姐经历过两段婚姻，最后选择跟陆家义相守终生。即使到82年下半年，陆家义老师的牙齿疼到了快要被他徒手拔光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放弃彼此。”
薛若琳一边带着类似的想法吃饭，一边与坐在自己身边的张淑琴和周昕聊天。
晚饭过后，黎筱雨同她聊起了后者收到的信。
“家里人写给你的？”
除了自己与小姨游佳烨之间的关系之外，薛若琳并不在意谈及其他话题，于是她毫不顾忌地点头：“家里催婚，想让我当干部，不想让我留在咱们单位。”
“你们家很需要干部编制？”
“我父母希望我走这条路，而且，他们的行政级别很高，我只要是不想与他们交恶，就不能轻易拒绝。而且，他们为了让我换对象，还帮我谈了一个留学回国的研究生。”
黎筱雨思考了很久，过了十几秒才最终说出：“我肯定支持自由恋爱，你父母的行为用夏希羽的话来说就是‘PUA’，。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真心地祝福你，只要你不后悔。我只是觉得研究所里恐怕只有你才会有这种‘烦恼’。”
薛若琳无言以对，只是对她说的“PUA”感到好奇，后者就根据自己从夏希羽的记忆中截取的部分讲了讲这个词的来历。
不到一分钟后，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的两人走到经过最新调整后仅有女性居住的一号公寓楼入口前。
此时，黎筱雨忽然想到一件事：“若琳姐，你开始在彭天木和那位留学生之间摇摆不定了？”
“我父母接受不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的决定，一定要把我和天木拆散。理由很简单，没法提升行政级别。”
“要不，你去找希羽问问？我陪你去。毕竟我也是有男友的人。也有些想问的。”
于是，两人立刻掉头前往夏希羽的住处。
“薛若琳同志，你家里有变故？”
薛若琳的脸色很难看：“家里还是接受不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给自己、给天木，也给研究所这边带来伤害。”
“他们的职务比已经提前退休的前科委副主任童森还要高吗？”
“只高不低。”
夏希羽也懵了：“能具体说说吗？”
“我爸参军时赶上了平津战役，后来参与过湘西剿匪，1959年退役。目前比您说的那位童晓伊的叔叔还要高一级以上。母亲的经历也差不多。我只能说到这里。”
听她说到这里，他一时间只能感叹：“真就是刻板印象中的保守派父母，而且还身居要职。你希望研究所能做什么呢？”
“天木在生活自理能力方面没问题，但在生活中总是很迟钝。”
夏希羽追问：“你只是他的科研秘书，不是他的女仆吧？”
“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能因为自己家的原因而伤害他。在我父母不改变主意的情况下，不论我是否离开研究所，他都会受到伤害。”
“我想请他们来一趟。”
薛若琳断然否认：“不可能，他们的工作性质很特殊。我只知道他们目前都在东北，都没法来浦江。”
夏希羽追问道：“‘老林’的下属？”
“我爸以前是，我妈现在还是。”
夏希羽这下也觉得自己没办法了。
“需要我打电话给彭天木吗？”
“打！”
于是，薛若琳开始用夏希羽桌上的黑色电话机向研究所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