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云遥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古怪又真实,牵动着云遥的情绪。
梦里,她深处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桌上的青玉香炉被点燃,香气弥漫。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面前的床幔里露出一只苍白的玉手。
云遥鬼使神差般靠近床榻,缓缓拨开青色的床幔,绸质的布料划过手背,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梦。
当看清床上之人的那一刻,云遥的心抽痛了一下。那人正是先前在寺庙见过的男子。他像是中了毒,原就不健康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如纸,他双眼微闭,一头青丝垂散在身旁,已然没有活着的生息。
云遥惊醒,她楞楞的坐在床上,没有噩梦的惊心动魄,也没有大汗淋漓,就是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真够莫名其妙的。
云遥双手在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通,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直接起来算了。
虽然月亮没有落下,但清晨的微光已然升起,云遥挑了水,蒸了两个白面馒头,正在啃馒头的时候,窗外一个人影映在墙上,云遥一转头,见是赵小芹站在门外,便过去开门。
赵小芹穿着袄子,双手捧在嘴前哈气,见云遥出来,她面露惊讶地说:“阿遥,你怎么起这么早?”
云遥嘴角一抽。
赵小芹要给儿子和婆婆准备早饭和午饭,起的肯定比她早。
赵小芹看出云遥的无语,有些歉意地说:“我一想到我丈夫能回家过年,就有点睡不着。”
她又想到什么,连忙摆了摆手,说:“我没有催你的意思,你慢慢吃就好。”
“嗯。”云遥点了点头,吃了馒头,和赵小芹两人上了山。
赵小芹是真高兴,磕头的速度都快了,但依旧是一阶不落,云遥跟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护卫。
到了寺庙,先前的小和尚认出赵小芹,主动过来给她带路。
云遥在外面等着,不知是不是受了梦的影响,她的眼神总是无意识地落在云夕的禅房门上。
门突然动了,天一推门而出,云遥一眼认出他是那日端饭盒的少年。
他径直走向云遥,在云遥困惑的眼神注视下,说:“外面冷,我们老爷请您去禅房里坐坐。”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云遥拒绝,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天一又说:“今天的菜不小心做多了,姑娘要是不来,恐怕是要浪费了。”
“我去!”云遥眼神一亮,义正言辞地说:“让我帮你们消灭它,毕竟我乐于助人。”
天一:...
云遥跟在天一后面,无意间发现他手腕上缠着绷带,于是问:“你的手腕怎么了?”
天一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说:“没什么,不小心划到了。”
“哦,看来你真的挺冒失的。”云遥浑不在意地说。
天一推开房门,云遥进去。此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云夕坐在桌旁,宽大厚重的狐裘披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虚弱了。
“你来了。”云夕勾起唇角,笑的如沐春风。
云遥比先前更健康了一点,尽管皮肤因为日晒有些黑,但和云夕的眉眼更像了。
她难得局促地点了点头,坐到云夕对面,像个面对严厉家长的小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不必拘谨,”云夕说:“怎的第二次见面,比上次还腼腆了。”
“那我不客气了。”云遥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边吃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恶,太好吃了,这个人是天使吧,她居然做梦把天使梦死了,她真该死。
天青和天一嘴角一抽,这人真的是他们家小姐吗?怎么吃个素菜像在杀生一样。
云夕觉得甚是有趣,他本来没有胃口,但看云遥这副摸样,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又是一次光盘行动,云遥擦了擦嘴,天青和天一很快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云遥时不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但显然赵小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姑娘,”云夕突然叫住她,问:“你知道你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遥一愣,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但没有任何头绪。
“就在这个寺里。”云夕说:“和你同一天出生的还有一个男孩,正是犬子。”
云遥突然头皮发麻,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海里一直有双手在胡乱扑腾,企图扇跑那个不切实际又有迹可循的想法。
她双手攥住袖口,没有说话。
云夕注意着她的小动作,接着说:“那日你母亲难产,你父亲抱着她到寺里求救,我家的稳婆同时接生了两个孩子,却在混乱之中抱错了。”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云遥,我其实是你的父亲。我是绍国的丞相,我就要回京了,我可以带你回府,补偿你。”
谁知云遥突然怒了,她突然站起来,猛地掀开桌子,力道之大居然撞开房门,摔落到外面的雪地上。
一道剑光闪过,天赐跳下来,剑架在云遥的脖子前,快到让云遥看不清身影。
云遥一直知道他在暗处,所以并不吃惊,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红着眼睛,怒意难消,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说:“相爷说笑了,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天赐闻言就要杀了云遥,云夕摆了摆手,叫他不要动手,天赐依然举着剑不放。
云夕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我确实对不起你,我答应你,只要你和我回去,你将会拥有和嫡女同样的地位,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脑海里原身受过的苦一幕幕闪过,云遥怒极反笑,她不明白这人有什么毛病,她攥紧了拳头说:“你这个人有病你知道吗?你有病!你根本没有心。你有没有一丝心疼这个女儿。”
云遥指着自己,眼眶里泪水打转,她感觉原身的委屈快把她淹没了,仿佛又回到云家,早就好了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鼻子里充斥着牲畜粪便的味道,没有食物的肠胃使劲地搅着她的身体,让她肚子痛的不行。
她强忍着不掉泪水,咬牙切齿的说:“你既然调查她...我了,就应该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要是真的想补偿我,就他妈挤两滴眼泪出来,说句女儿你受苦了!”
云夕呼吸一滞,眼前少女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他难受,他瞳孔微缩,双手在宽大的狐裘下微微颤抖。
云遥没有注意到,她仰着头,使劲眨了眨眼,然后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也对你的财富不感兴趣,你留着给自己盖棺材板吧。”
云遥说完,云夕突然喷出一口血,血液大多溅在地上,也有几滴溅在云遥身上,在发灰的布料上留下几点红,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