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相府已经陷入沉睡,看守的侍卫见云遥来了,还是直接放行。
相爷说了,二小姐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出入相府。
那头白俞昭又请了一些大夫,几人经过商讨,决定通过药浴对抗小侯爷体内的狡枯,兴许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白俞昭简直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当年他宁愿倾家荡产,都没能换来窦燕堂救小儿子一命,如今要是可以,他依旧想跟着云遥一起去找窦燕堂。
可是他不能。
若是他去了,就会暴露白俞安的身份,当年想要杀他之人尚未找到,如今还算是敌暗我暗的境地,不能再把白俞安推出去了。
眼看药浴已近准好,白俞昭颤颤巍巍地去解郁安的衣服。
只见郁安身上猩红一片,先前的血已经黏糊糊凝结在身上,还有不断地血从四面八方一点点溢出来。
若是不能及时解毒,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全身结构被破坏,失血过多而亡。
白俞昭稳稳抱着郁安,不顾身上沾染的血渍,小心翼翼将他放到浴桶里。
然而此时,云遥却被困住了。
被困在铁栅栏的外面。
此时窦燕堂正坐在曾经赵婷玉被困的床上,翻看着早已滚瓜乱熟的古籍,一根手指上套着钥匙,随意地在指尖绕圈圈。
这小房间跟个监狱一样,然而云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进监狱。
她用力握住栅栏,双手颤抖,语气僵硬:“狡枯的毒你能不能解?”
“能,”窦燕堂随意瞥她一眼,淡淡道:“但我不解。”
云遥愤怒地晃着铁栅栏,喊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怎样才肯救,你告诉我啊!”
窦燕堂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无情道:“没有。”
云遥颓丧地瘫倒在地,抹了把眼泪,眼里闪过一丝光,忽而跑出去。
在窦燕堂诧异的目光下,云遥抱着一块儿石头回来了。
她狠狠将石头敲在锁头上,敲得那样用力,一下一下,震得墙都开始掉渣渣。
巨大的声响让窦燕堂蹙起眉头,他合上书,看向门外孤注一掷的云遥。
她的手已经磨出鲜血,坚硬的铁栅栏都凹进去一小角,然而这该死的锁头纹丝不动。
云遥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还在一个劲地砸,震耳欲聋的,还真让窦燕堂有点担忧了。
虽然云遥就算进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这场景就是莫名的渗人。
他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云遥所期望的。
只见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朴素的香炉,在云遥的注视下点燃,一阵香气传来,云遥神色恍惚,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上方是清晨的微光,脚下是冰冷刺骨的地面,云遥艰难起身,发现不知何时她被丢出了清秋院。
路过的丫鬟看到这一幕,赶忙把云遥扶到霜华院。
没一会儿,窦燕堂又来了。
因为云遥又发烧了,烫得像个火炉。
眼看窦燕堂把药递过来,云遥别开脸,坚决不吃。
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依旧冷得发抖,用那破锣般的嗓子尽量发声道:“你不救我相公,我不吃。”
窦燕堂妖孽般的阴阳眼透出些微烦躁,他沉声道:“你今天就算烧成傻子我也不会救他,最终你家也不过是多个傻子罢了。”
云遥气恼地张开嘴,任由窦燕堂把冰凉的药丸丢进去,随后又蛄蛹到床榻最里面,心里愤愤不已。
这样好的医术,为何偏偏落到他手里。
窦燕堂不顾云遥内心想法,开了副方子吩咐丫鬟晚上熬给云遥喝,便转身离开了。
云遥听到脚步声,又慌忙转过身,然而浑身无力,眼皮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糊,她居然又昏睡过去。
真就待到天都黑了,云遥才醒来。
她清晰地感觉到烧已经退了,见一天已经过去,她艰难起身,一下子摔到地上。
正在煎药的丫鬟听到声响,连忙把她扶起来,云遥抬头一看,居然是牡丹。
牡丹心疼地说:“二小姐莫要这般折腾自己了,身体吃不消的。”
百合端着药膳姗姗来迟,见云遥醒了,她把吃的端到云遥跟前说:“二小姐,奴婢喂你吧。”
牡丹见百合来了,她松了口气,忙说:“奴婢接着去煎药了。”
眼看郁安所剩时间不多,云遥只感觉在和时间赛跑,根本无法平静。
她直接抢过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就要往外冲。
百合惊慌地拦住云遥,出声道:“小姐,至少让奴婢给你穿好衣裳。”
云遥一愣,这才发现身上只有单薄的白色里衣。
百合知道二小姐急,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动作麻利的很。
眼看只差个棉袍,云湘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云湘原本想先嘘寒问暖一番,结果看到云遥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
面前的云遥怎一个憔悴了得,分明已是风僝雨僽,鹄面鸟形,活像那病入膏肓之人。
云湘下意识遮住口鼻,觉得不好,又缓缓放下。
云遥没有错过云湘眼底一刹那的躲闪,她浑不在意,冷声询问道:“你来干什么?”
云湘真是受够了云遥这副态度,面上勉强维持着笑脸道:“明日便是诗会,我是来再次邀请二妹妹的。”
云遥一副看傻缺的表情看着她,不明白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能参加的。
云湘毫不在意云遥的眼神,直接道:“你若得了诗会的头筹,我便告诉你窦燕堂想要什么。”
云遥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湘道:“你是说真的?”
“自然,”云湘笑得灿烂。柔声道:“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我确实知道窦燕堂感兴趣的东西。”
云遥张张嘴,看向清秋院的方向,心里十分明白,就算她今晚再冲过去,最多也是被用另一种方式丢出来罢了。
故而她艰难地说:“你不要骗我,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云湘想起自己的母亲,巴不得云遥也像那样死去,又怎会骗她呢?
她语调更加温和道:“我说到做到,二妹妹今夜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回去路上,云湘忍不住露出舒心的笑容。
唯有云遥来了,梁烟霏和梁顾之才愿意参加诗会,她怎能少了这个和太傅嫡孙女交好的机会呢?
至于云遥和她那个妹婿的死活,根本不在云湘的考虑范围内,不论谁死谁活,她都不在意。
况且在她看来,云遥是万不可能拔得头筹的,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找不到自身位置罢了。